盛惟喬對於樂氏的這番解釋,基本上是不相信的。
雖然她那個二叔盛蘭斯是出了名的不靠譜,對於嫡長子盛惟德的前途……不要說前途了,就是盛惟德的安危,盛蘭斯估計都不是很上心。但也不至於張狂到公然羞辱盛老太爺積極促成的姻親吧?
盛惟德跟洛家小姐的這門親事是怎麼成就的,盛惟喬心裡清楚。
щщщ ▪ttκǎ n ▪C○ 假如洛家人知道了盛老太爺坑自己的人事情,必然會設法中斷婚約,這點她也曉得。
這會兒頓時就懷疑:“該不會馮家或者宣於家將真相同洛家人講了,那邊爲了達到悔婚的目的,故意說了激怒二叔的話?”
不然如果洛家人沒有這個想法,就算是希望盛蘭斯收一收心,肯定也是使用委婉的措辭,避免自家女孩兒出閣之後,被公爹遷怒的。而按照盛惟喬對盛蘭斯的瞭解,這人並非完全說不得的脾氣,實際上不痛不癢的那種勸說跟敲打,盛蘭斯打小就在盛老太爺還有盛蘭辭跟前聽麻木了,別說往心裡去,那是根本不會往耳朵裡去……
盛惟喬心裡這麼想着,同樂氏敷衍了幾句,就說好些日子沒回去了,打算回去看看。
樂氏知道她是想回去對質下,弄清楚到底怎麼回事。因爲馮氏已經跟孃家說過了盛蘭斯的配合程度,那是乖巧的出奇,所以這會兒樂氏一點不擔心,還笑着讓人去廚房收拾了一食盒馮家秘製的糕點,讓她帶給盛家人嚐嚐。
果然盛惟喬回去了盛府,問起盛惟德同洛家小姐解除婚約的經過,除了明老夫人之外,人人都說是盛蘭斯不好,多吃了幾盞酒,嘴上沒個把門的,硬生生的得罪了好好的親家。
要不是大夫人馮氏說服了孃家兄嫂,推出了才貌家世都不比盛惟德差的馮致儀作爲替代,兩家必然就是從親家變仇家了。
至於明老夫人,說是病着怕過了病氣給盛惟喬,堅決沒有露面,話都是丫鬟傳的。
盛惟喬所以有着懷疑,說自己身體好不怕病氣,倒是好些日子沒見到祖母了心裡想念,希望能夠進去看看。
但丫鬟說盛惟喬如今正在帶着容蕤賓,容蕤賓年紀小,身份又尊貴,容不得閃失,她們萬不敢放行的,徹底堵了她的嘴。
許連山跟吳大當家心裡有鬼,待盛惟喬氣餒的回到朱嬴小築發呆後,就上前道:“娘娘,看來樂夫人沒有騙您,這確實是盛二老爺的不是弄出來的。這位二老爺據說平時就有些胡鬧,這酒後可不是越發的隨心所欲了嗎?也只能叫人感慨盛大公子同洛家小姐沒有緣分了……不過不管是堂嫂還是表嫂,橫豎都是您親戚。這些事情自有兩家長輩操心,您又何必煩惱?”
“你們還有閒心說這話?”誰知道他們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倒是提醒了盛惟喬,微微冷笑着,挑眉道,“之前我在馮府的時候,見天的跟你們打探外頭的動靜!那個時候你們是怎麼回答我的?就差給我指天發誓說風平浪靜什麼都不需要擔心讓我只管好生過日子就成了!結果呢?!”
“我堂哥都跟洛家小姐解除婚約了,要不是下個月這位嫂子就要進馮家門,恐怕你們現在還在瞞我罷?!”
許連山跟吳大當家頓時訕訕,還是許連山自忖跟着容睡鶴的時間比較長,同盛惟喬認識的也早,磨蹭了會兒之後,小心翼翼的解釋:“這個事情……怎麼看都是盛家同洛家之間的家務事,屬下想着,到底不好干涉的,又怕您知道了會惱盛二老爺,所以就沒說……”
“那你之前跟我稟告這個那個的時候,怎麼就從來不覺得不該多管閒事的打聽人家了呢?”盛惟喬並不滿意這話,狠狠剜了他一眼,冷笑着說道,“我看你是真的當我傻呢是不是?!”
許連山頓時噤了聲,還好這時候宣於馮氏接到消息,派人過來請盛惟喬過去說話。
盛惟喬聞言越發惱怒,說道:“要不是裡頭有內情,姨母至於盯着我的一舉一動?你們還敢裝糊塗!!!馮家宣於家乃至於盛家人瞞着我也還罷了,到底他們都自有主子,違抗不得!你們是密貞的人,怎麼密貞也要你們瞞着我麼?!”
“沒有的事兒!”許連山跟吳大當家可不敢叫容睡鶴背這黑鍋,趕忙說道,“西疆這會兒戰火正熾,屬下怎麼敢拿這些瑣事去打擾郡王呢?”
“那就是你們自己做主要讓我做個瞎子聾子了是不是?!”盛惟喬氣的一腳踹翻了面前的小几,怒喝道,“你們這麼有主意,索性我這個郡王妃也是你們來當好不好?!”
許連山跟吳大當家嚇的趕緊跪下:“屬下不敢!屬下知罪!”
盛惟喬冷笑着說道:“你們有什麼不敢的?說起來人家都說我是郡王妃,是密貞髮妻,還是他嫡長子的生身之母,結果呢?一點兒小事都被瞞的滴水不漏,木已成舟了才知端倪!小事上頭都這麼做手腳,何況是大事?我是不是該謝謝你們的高擡貴手,讓我好好的活到今日,啊?!”
她向來很少這麼發作的,尤其許連山跟吳大當家在容睡鶴手底下都很得用,之前從北疆千里迢迢來南疆,這兩人頗有功勞,盛惟喬對他們一直和顏悅色,相當的給面子。
這會兒一番話說的二人臉色大變,不敢再嘗試矇混過關,坦白道:“娘娘,屬下有罪,屬下之前……”
不想話沒說完,卻被盛惟喬冷冰冰的打斷:“我管你什麼之前之後!反正我算是明白了,根本就不能指望你們這些人!!!”
說着也不管他們的反應,直接拂袖而去!
儀珊看這情況,趕緊追上。
只是追上去之後,看着盛惟喬的臉色,亦不敢輕易開口說情。
見盛惟喬出了院子之後,叫人去備了馬車要出門,並沒有阻止她的跟隨,也就一塊兒登車了。不過馬車出了盛府,車伕問:“縣主,咱們是去馮府,還是宣於府?”
盛惟喬卻吩咐:“哪裡都不去!就去市中!”
“縣主要買什麼嗎?”車伕一向在外院,並不清楚盛惟喬方纔發火的事情,聞言就勸道,“您要買什麼,或者叫下人去跑腿,或者叫鋪子裡的人帶着東西送上門,何必親自勞動?”
盛惟喬就冷哼了一聲,說道:“然後方便一干人做手腳?”
車伕不太清楚她說這話什麼意思,但也聽出來這位主子如今心情不大好,遂不敢再多言。
儀珊也好奇盛惟喬這會兒要去買什麼?只是幾次想開口,見盛惟喬神情冷漠,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想了想到底沒吭聲。
半晌後,馬車到了市中,車伕正要詢問要去的鋪子,盛惟喬撩起車簾打量了下外頭,卻叫了停車,也不等儀珊攙扶,自己拎了裙襬跳下車轅,徑自朝裡頭走了。
儀珊趕緊招呼侍衛之流跟上。
本來南風郡不似長安,這種偏僻之地,貴人稀少,出門往往也沒什麼排場,盛惟喬這一行前呼後擁的,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然後她做女孩兒的時候,在郡裡就很有名聲,認識她的人不在少數。封了縣主、做了郡王妃之後,哪怕當時人沒回來,卻也越發成了郡裡的傳說。
這會兒沒走幾步路就被認出了身份,雖然礙着一干凶神惡煞的侍衛不敢靠近,圍觀的人羣卻是越來越多了。
“娘娘,要不您說下要去哪家鋪子,奴婢叫他們先行一步開路?”見這情況,儀珊微微皺眉,低聲跟盛惟喬說,“免得這會兒附近人多,若是有什麼歹人摻雜其中,意圖對您不利,卻是難以辨認。”
這話本來合情合理,要是之前的盛惟喬,肯定會配合的。
但此刻盛惟喬卻眼皮都不擡一下,只冷冷道:“難以辨認那就不要辨認了,活着不過是糊里糊塗,若在這兒死了,倒是心裡有數,有什麼不好?”
儀珊頓時閉嘴,不敢作聲。
索性南風郡城就這麼大,市井之地當然也算不得廣闊,沒走幾步盛惟喬就停了腳,卻是在一家牙行前,擡頭看牌匾。
這牙行正開着門,本來看到生意上門,是很高興的迎出來的,但見着盛惟喬,卻立刻換了惶恐之色,上來邊行禮邊道:“縣主怎麼來了?您要用人,吩咐一聲,小的立刻給您帶過去挑就是了!”
盛惟喬聞言收回看牌匾的目光,說道:“你是誰家的?”
那人道:“小的是在宣於家主手底下做事。”
“走吧!”誰知道盛惟喬聞言,看了他一眼,立刻就走了。
接下來她又陸續看了幾家牙行,然而這些無一例外都是三大勢家的產業,盛惟喬也是一聽來頭就走人,這情況弄的一干人一頭霧水,都不知道她要幹嘛?
然而之前派人喊盛惟喬過去的宣於馮氏聽到了,就是皺眉,說道:“她要幹嘛?她這是覺得左右之人個個對她陽奉陰違,一個都不可靠,打算親自找牙行買幾個可靠的自己人用呢!”
“那表妹也忒天真了吧?”這消息是宣於涉親自過來稟告的,聞言就說,“且不說這南風郡的牙行差不多都是咱們三家開的,就是偶爾有不是,那也都是小打小鬧,上不得檯面,哪裡會有夠資格伺候表妹的人手?”
宣於馮氏嘆口氣:“看來這孩子是真的生氣了……罷了,你去把她喊過來,我好好的給她說一說吧!”
宣於涉猶豫道:“萬一表妹當衆都不給我面子,不肯跟我過來……”
“她之前還當衆不給密貞面子呢,密貞都不在乎,你一個小地方的家主,難道還比密貞郡王更要臉面?”宣於馮氏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再說她這麼一圈走下來,也該冷靜點了!”
又想起來,“許連山跟吳大當家呢?還跪在朱嬴小築裡?”
“應該是吧?”宣於涉不確定道,“方纔那邊的消息是這麼說的,說是姨父聞訊之後過去了,讓他們起來來着,不過他們沒肯。”
“喬兒就是因爲他們幫着咱們瞞她,所以才動怒的。”宣於馮氏對此並不意外,頷首道,“這會兒沒有喬兒親自開口叫起,他們竟就聽了你姨父的話起身的話,以後也不要在密貞手底下混了。”
宣於涉道:“表妹孃兒接下來的安危還要託付這兩位呢,這會兒一直叫人跪着也不是個事。”
“偶爾立立威,讓他們知道主下之分也沒什麼。”宣於馮氏這次卻沒說盛惟喬不懂事,沉吟道,“此番你外祖父親自出馬,雖然計劃順利,私下裡也同我說過,就是喬兒對身邊人的掌控不足,讓他十分擔心。本來即使喬兒今兒個不發作,我們也打算在事後提點她,對底下人別太寵着,不然他們失了敬畏之心,不說背叛,至少擅作主張的事情,就決計少不了了!”
宣於涉看了看四周沒有外人在,就開玩笑的說道:“娘,您跟外祖父這事兒做的可不厚道!這是過河拆橋啊!”
人是馮老太爺親自出馬說服的,結果說服完了就嫌人家立場不夠堅定對自己外孫女不夠忠誠……這?
不過宣於馮氏一點都不覺得不好意思,還理所當然道:“讓他們幫忙瞞着喬兒,也是給了好處的。既然如此,他們又不是白乾活!至於說事後提點喬兒,那就是另外一件事情了。難道說就因爲同他們做了一筆交易,這輩子都不能再算計他們了?這是做生意還是締結婚約呢?!定親都有退親,成親還有和離……有什麼問題?!”
她看了眼屋角的銅漏,再次催促兒子,“你快點去吧!再耽擱,天都快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