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聖者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神力的影響也在不斷衰退。這一切,西格爾都很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些被神職所代表的規則還在——太陽、大地、自然、死亡等等——但是已經沒有神火的支撐。
除了魔法神之外,所有牧師的神力都在消失,依靠神力維持的效果也在死亡。很快這些牧師就將發現,他們的言辭不像過去那樣動人,他們的神力連擦傷都治不好,他們無法再維持神殿光輝奪目的形象,事實上他們很快連光亮都造不出來。
唯一得到加強的就是野獸,蠻荒時代再次來臨。智慧種族依靠自己的力量製造圖騰,從那個時候開始各種神靈就成爲文明擊敗蠻荒的幫手。當神抽身而退的時候,被長久壓制的可怕生物們再一次有了活動的空間。
西格爾已經開始聽到各種不屬於說給魔法神的祈禱,大部分都是以“神啊,這是爲什麼?”作爲開頭。神走了,但是規則沒有走,這讓西格爾真正明白了規則和神之間的關係。就算是沒有精靈神,精靈也會存在,因爲存在本身的力量要遠遠大於神,所以創世神和其他神根本就不是一個概念。
“一個連神火還沒有完成融合的魔法神,居然成了世界上唯一的真神?”西格爾能感到自己的神火變得旺盛起來,雖然還遠遠不到能夠形成新的分叉的程度,但它畢竟是在加強。每一份神火都代表着祈禱、信念和認同,遠不是單純的力量那麼簡單。
爲了更好地承擔起這份責任,西格爾集中精神,事情要一件一件的做,首先就是將逝靈黯影的牢籠修補完成。
他騰出手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讓星索號運送秘爾能核過來。想要短時間內將法陣修補到沒有漏洞是完全不可能的,西格爾既沒有足夠的能力,也沒有那麼多時間。他現在要做的,就是依靠“蠻力”擋住逝靈黯影。如果一個安寧法陣不能讓它們安靜下來,那麼就用五個,十個,一百個!秘爾能核將用最大的力量進行壓制,就算逝靈黯影知道面前的一切是假的,他也只能、必須且永遠看到假的。
這麼做終究還是會被逝靈暗影突破,畢竟對方可以不死不休地嘗試下去,直到找到漏洞爲止。西格爾現在也不求十全十美,只要能先頂住,就達到了他的目的。
當這個法陣初具規模之後,他就立刻離開了那裡,來到了骰盅監牢。
自己的克隆體還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身體蜷縮着,青紫的傷口已經和塵土凝固在一起。西格爾用手指一點,在神力的作用下,克隆體重新獲得了活力。他猛吸一口氣,如同溺水之人再次能夠呼吸一樣,貪婪地擴張和收縮肺部。等能量再次開始循環後,克隆體恢復了對外界的感知,趕忙支起身子,跪在地上。
他用手指猛摳自己的喉嚨,用力嘔吐着,西格爾就在一旁耐心等待。不一會兒,一個圓滾滾的東西從他的嗓子中掉了出來,待擦乾淨之後卻發現是一枚陳舊的十面骰子。
“我在研究屏障的時候,這個骰子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直接鑽到了我的嘴巴里。”克隆體說道:“我聽到那個人說,藏好,別被發現,所有的骰子註定是要在一起的!如果運氣好的話,你就會明白一切!”
“然後我就與本體聯繫,但發現傳輸信息非常困難,交流存在非常明顯的障礙。於是我知道不對,把骰子吞下去之後,用全部力量掩蓋它的存在。沒過幾分鐘,聖者的偷襲便來到了。”
西格爾接過十面骰子,他感覺自己的二十面骰子在激烈的發熱,如同火爐一般,他完全不知道這是爲什麼。事實上,唯一一個明白是怎麼回事的人已經不在了。
儘管還沒有看到屍體,但他已經有了這種預感。還虧自己是個神,居然沒有一個囚禁之人的警覺性更高。十面骰子之特納在對人性和局勢分析方面的能力遠超過二十面骰子的西格爾,在衆神的聖者還沒有動手之前,就把骰子扔了出來。
西格爾讓克隆體彎腰低頭,然後把手放了上去。一陣光芒閃過,克隆體所有的知識和研究都轉到了本體之內,包括已知的屏障的知識。衆神都已經離開,沒有什麼東西再能阻止西格爾。所以他揮起拳頭,重重砸到屏障之上。
一道漣漪從着拳點向四面散開,試圖緩解魔法神帶來的元素衝擊。西格爾並沒有收手,而是一拳又一拳砸了上去。他不想使用咒語,他不想用精確的方法撥開層層疊疊的迷霧,找到關鍵的節點之後細緻拆開,他完全沒那份耐心。他現在只想用蠻橫的力量拆開這裡,去他什麼道理!
每一拳都近似一次元素浪涌,構成屏障的所有規則都在瑟瑟發抖。漣漪越來越密,漸漸成了一團混亂的浪濤。波浪與波浪疊加,威力層層拔高之後,終於超出了屏障的承受極限。
一聲巨響過後,整個大地如同遭受了一記重拳,無數岩石和泥土被拋上天空,地震綿延十多分鐘。西格爾在屏障上造出一個永遠無法癒合的大洞,然後飛了進去。他沒有其他的目的,只是想給特納造一個體面的墳墓。
曾經帶給他誤導的法陣再也不能阻擋他,籠罩在監牢內部的霧氣也在爆炸中被吹散了。西格爾很快就找到了特納死去的地方。地上有鮮血,有複雜的足跡,但就沒有特納的屍體。
西格爾還能從空氣中嗅到神力殘留的味道:精靈、矮人、大地之母麾下的狩獵和晨曦之主手下的審判。他們集合起來,特納根本沒有辦法抵擋,死亡應該是一瞬間的事情。
這裡沒有搏鬥的痕跡,也從一個側面說明了這點。這裡的足印雖然很亂,但每一個都很輕,不是那種戰鬥中用力蹬踏地面留下的。他們在這裡徘徊做什麼?
有一個法術叫做昨日幻境,法師協會和聯合會都沒有這個咒語,但是精靈的藝術研究院卻有。它原本的目的是幫助老年精靈回憶過去的事情,但西格爾卻可以拿它來做精靈做不到的事情:回溯整個事情的經過。
藉助地上的血跡,盡全力凝聚時間規則的力量,西格爾用昨日幻境法術重現此地的歷史。能夠出現的都是一些片段,模模糊糊而且沒有聲音。但藉助敏銳的洞察和精準的讀脣,西格爾還是拼湊出了一些事實。
特納知道神靈們要對他下手了,這一次他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神靈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十面骰子,而特納絕不會讓神靈們得手。通過十面骰子的平衡之力,在魔法神誕生的時候他就知道了這件事情,當預言神職離開的時候他也得到了消息。預言神職對他的限制最大,當年將新大陸吸收進來的行動也就是爲了破除預言之力的統治。
他自己無法離開骰盅監牢,但還是有辦法將骰子送出去。這個監牢只能囚禁他本身,卻爲了能讓骰子穩定風暴之牆,而對他的一些能力開放了通道。長期研究這些通道,特納找到了一些可以利用的點,趕在神靈的聖者趕到之前,他把骰子交給了外面西格爾的聖者。
“可惜時光不能再來,一切都只能逝去。”做完這一切後,特納安靜地坐在監牢中央,將自己全部的力量運用起來,僞造了一個骰子。它和真十面骰子具有完全相同的氣息,也能夠發出抵消風暴之牆傷害的白光。不過它所使用的是特納的生命力,只能維持幾天的時間,然後就會成爲廢品。
特納耗盡了力量,在聖者到來的時候根本無力反抗。狩獵之神的弓箭射穿了他的心臟,死亡是迅速而沒有痛苦的。
隨後衆神找到了假骰子,沉浸在勝利的欣喜之中。他們爲了更好的研究骰子,也帶走了特納的屍體。現在西格爾向要爲他做一個墳墓都沒辦法,因爲沒有任何可以下葬的東西。
“你殺了很多人,也救了很多人,最終你救的人把你殺死了。”西格爾看着手中的骰子,站在特納最後的血跡前流淚。“我知道如果時光再來,你還是會幫助我們這些骰子的持有者,你還是會做同樣的選擇。我只想知道你還願不願意繼續幫助這個世界的人?那些神靈,不過是羣逃兵!懦夫!叛徒!強盜!我不願成爲他們那樣,也不會成爲他們那樣。我想保住這個世界,一是因爲那羣可恥的混蛋拋棄了這個世界,我不;另一方面我還想在成神之後留下自己的人性,而我這個有缺陷的人性希望我留下。”
西格爾知道特納已經聽不到了,但還是自顧自的說道:“現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與我們作對的神了。沒有預言、沒有命運,只有凡人。我屏蔽了所有神力,也不會試圖用魔法來影響過程,只有運氣。特納,請告訴我,你想不想拯救這個世界?”
西格爾鬆開手,讓掌心的十面骰子滾落。佈滿了傷痕的骰子在血跡中彈跳,在灰塵和泥土中前進,最重狼狽不堪地停在了一個凹坑中。骰子向上的一面是數字十,並在西格爾的視線中閃閃發光。
一大段信息成爲知識,鑽進了西格爾的骰子之中。二十面骰子變得更加火熱,所有的數字都在閃閃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