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拼鬥了十餘招,常家兄弟的攻勢更加凌厲,已將彭三逼到了絕處,他的前前後後已全是刀光劍影,連退避的空間也被封住,眼看着只在數招之內,這五短身材的粗鄙漢子就要被斬殺於刀劍之下!
卻在此時,只見彭三又手在空中虛劃了一個圓圈,也不知他使出何種手法,一片通紅的火焰倏然出現在他的所畫出的圈中,竟形成了一道熊熊燃燒的火牆,擋在了常家兄弟的刀劍之前。
先前他便是用假造火焰的障眼法,在比武中贏下了黃蓮大師,此時難道又想要故技重施,來對付常家兄弟麼?
只可惜,常家兄弟並不象黃蓮大師那般容易上當。
只聽得常落花喝道:“變戲法的雕蟲小技,也敢拿出來騙人麼!”
這兩兄弟似乎看破了彭三的伎倆,全然沒有被那紅通通的一大片火焰所影響,手中的刀劍絲毫不停,已穿過了火牆,攻到了彭三的胸前!
刀劍及身,此時彭三再想閃避,已是來不及了。然而,正當常家兄弟已認定這粗鄙漢子已經死定了的時候,卻忽然感覺到手中的刀劍猛然一滯,就象是砍到了鋼錠上一樣,被硬生生地擋住,二人的手臂亦是震得發麻!
再看那彭三,雙手變爲了爪勢,隱隱發出金光,一手抓刀,一手抓劍,竟然徒手握住了常家兄弟刺到身前的利刃。
常家兄弟這等黑道高手,所用的兵器鋒利無匹,自非尋常刀劍可比,在全力攻擊之下,就算是岩石也會被斬開,想不到竟會被人徒手擋下,實在令人殊難相信!
只聽得那彭三暴吼了一聲:“破!”抓握住刀劍的雙爪向前一送,常家兄弟只感覺到一股巨力衝到,站立不住,已向後直跌了出去!
常落花和常飛絮的輕功俱是不弱,在空中各翻了三四個跟頭,卸去了衝擊之力,落到了七八丈之外,兩兄弟相互對望了一眼,臉上均露出了又驚又駭的神色。
彭三卻站在當地,並不追敵,先前的那一片火焰已消失無蹤,只是雙爪之上的金光卻依然若隱若現,幽幽閃動。
“金龍探爪!你剛纔用的是‘神龍勁’!”常落花的嗓音流露着驚慌,道:“原來你是‘黑龍王’的屬下!”
彭三卻不答話,雙臂一展,卻只見手掌之上的那些金光猶如流螢一般點點飛散,消失在暗夜之中。
常落花緊盯着彭三與普通鄉巴佬別無二致的臉龐,又轉臉瞧了一眼站在路邊的柴林,道:“好,你們既是‘黑龍宮’的部衆,今夜就算是我們兄弟多有得罪,就此告辭!”
常家兄弟將兵器舉在身前,緩步後撤,似是對彭三極爲忌憚,直退出了五六丈,才轉身而行,施展輕功逃奔而去,瞬時就已在夜色之中失去蹤影。
眼見着常家兄弟遁走,華不石望向彭三的目光,更是充滿了驚異。適才這漢子使出的爪法,被常落花稱作“神龍勁”,華不石從未聽說過江湖上有這種武功,而且彭三施展之時,手掌之上竟能散發出金色微芒,實是奇特得很。
不過,華不石的目光並沒有在彭三的身上停留太久,就翻身跳下馬來,來到柴林的身前,拱手一揖道:“多謝柴家主和彭先生救下我二人的性命,華不石感激不盡!”
柴林抱拳還禮,道:“今夜之事,權當我南澳柴家報答華少爺當日救助敝下商行諸人性命之恩,華少爺不必客氣。”
看着柴林一副溫文和氣的大善人模樣,華不石心中微動,一時間卻沒有出聲。
柴林與華不石對視了片刻,忽然露出了微笑,開口說道:“華少爺莫非是認爲南澳柴家來歷可疑,害怕我們對你不利?”
華不石亦是盯着柴林的雙眼,過了一會兒才嘆了一口氣,道:“今日本少爺的運氣實是太差,數度遇險幾乎送命,已經成了驚弓之鳥,倒是讓柴家主見笑了。”
柴林道:“如今這南澳鎮上魚龍相爭,實是兇險很,華少爺小心一些,也屬應當。實不相瞞,如果華少爺不是司馬堂主的朋友,柴林今日也未必會冒險相救,來趟這一灘混水。”
華不石道:“其實在下和司馬先生僅有數面之緣,算不算朋友,就連我也不知道。”
柴林道:“司馬堂主曾有大恩於我柴家,那顆‘七彩琉璃珠’便是司馬堂主所贈,我南澳柴家與‘萬金堂’也有訂過相互援手的約定,此珠便是暗號,外人絕不會知道。司馬堂主既向華少爺提及了此珠,想必對華少爺十分信任,而按先前的約定,我柴家也會對華少爺盡力相助。”
當日馬大先生在車廂中向華不石談南澳柴家和七巧園的舒玉,全然沒有說及這些,在華不石想來,馬大先生定是預感自己處境危險,才把這些機密說出,爲的是留下一個後手,萬一他出了意外,華不石便可依據他的指引得到“盤龍珏”。然而,馬大先生這麼做最終的目的何在,華不石直到現在還沒有想明白。
他沉吟了片刻,道:“在下還有一個疑問想請教柴先生,不知先生可否見告?”
柴林道:“華少爺請問。”
華不石道:“適才我見常家兄弟說及‘黑龍王’部衆,卻不知柴家主與這位‘黑龍王’可有淵源?”
柴林恍然道:“難怪華少爺對我等存有戒心,原來是聽了常落花之方,以爲我柴家與‘黑龍王’有所聯繫。其實我柴家與‘黑龍宮’非旦沒有交往,反倒是冤家對頭。”
華不石道:“說實話,在下對‘黑龍王’一無所知,直到今天才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才向柴家主請教。”
柴林道:“哦?那你先前何以說出冷連山被‘黑龍王’所殺的言語?”
華不石道:“那只是在下一時情急的妄言,不過冷連山確是在‘七星觀’中和一位名叫樑五德的人交手,那樑五德自稱是‘黑龍王’的屬下,若不是本少爺逃得快,想必已被他們殺了。”
柴林道:“樑五德?此人既有和冷連山交手的本事,想必是龍宮部衆中的九龍子之一。”
華不石道:“不知這‘黑龍王’是何方神聖,九龍子又是什麼人,本少爺實是越聽越糊塗了。”
柴林微微一笑,道:“華少爺久在湘境內陸,未聽說過這些名字,也不奇怪。只因爲這‘黑龍宮’並非中原大陸的門派,而是遠在大洋之上的海寇,從來也不上岸,因此在中原武林之中,並沒有幾人知曉。”
華不石道:“原來如此,‘黑龍王’想必就是象古早時縱橫東海的海盜王拓拔擎天一般的人物囉?”
所謂海盜自古就有,與黑道強人一樣,做的都是殺人越貨的勾當,有所不同的是,他們橫行之所是在茫茫大洋之上,而這些縱橫於海上的強人,甚至比陸地上的強盜更加兇殘,所獲取的財富也更多。
傳說中的吞鯨島,便是古時海盜王拓拔擎天埋藏財寶的秘窟。
柴林道:“海盜王拓拔擎天稱霸東海,已是百餘年前之事,如今在東海之上,最爲有名的海盜便是‘六大寇’,據說他們這六股海盜各有不小的勢力,手下之人均是殺人不眨眼的兇徒。不過這‘六大寇’的本事,卻遠遠不及‘黑龍王’和龍宮部衆。”
華不石道:“柴家主所說的‘六大寇’,在下倒還有所耳聞,據說他們之中有些是東瀛倭人,有些則來自大明黑道,嘯聚於東海之上,朝廷出洞重兵炮船數次出海清剿,均成效不大。‘黑龍王’莫不成比他們還厲害麼?”
柴林道:“‘六大寇’只不過是盤據於大明東南沿海的流寇,只因經常打劫沿岸的村落市鎮和近海的漁船,是以兇名甚著,‘黑龍王’,卻是縱橫遠洋之上,乃是真正的海上霸王,專門劫掠在大明海域到西方諸國的航線上做遠洋貿易的大貨商船,兩者豈能相提並論?”
大明建朝之初,曾一度開放海外貿易,永樂年間,便有“三保太監”鄭和奉皇帝之命,率領大型艦隊七次下西洋,一度打通了大明海域通往南洋諸國、印度,以及非洲的遠洋航線。
只可惜大明朝皇帝終究見識短淺,施政觀念守舊,食古不化,奉行閉關鎖國之策,而且自認爲中土大國,不屑與蠻夷交往,明成祖朱棣隨後便頒佈了禁海令,把遠洋貿易列爲非法,而且禁止建造二桅以上的遠洋帆船。
不過,即便是違法,這等有利可圖的貿易,也不可能完全被官府所禁止,尤其近數十年來,西方國度中的航海術大進,遠洋商船從歐洲穿越大洋,直抵大明海域,也不是難事,而大明境內的一些巨賈商家,也秘密打造航船,出海經商。
這些遠洋航船隻皆是上千噸重的巨型船艦,往往裝配有重甲巨炮,聘請高手武裝護航,船上裝載的貨物價值當然極高,“黑龍王”專門劫掠這些大貨商船,其實力強橫可想而知,比起所謂“六大寇”那種在沿海一帶小打小鬧的海賊,簡直不能同日而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