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三虎心中暗道,這位“惡狗公子”帶着這許多手下來到黑石渡,看他們劍拔弩張的樣子,估計是要與別人火拼爭鬥,這位煞神大爺是“惡狗公子”的朋友,肯定是來專程前來給他們助拳的,難怪一上來就詢問碼頭周圍的情況,想來是爲察看敵人有沒有在此處設下埋伏。
黑石渡四面地勢開闊,本就是適合大隊人馬火拼的好地方,如今胡三虎卻只希望,今日的這場拼鬥不要把他和“黑虎幫”捲進去。
“惡狗門”和這位煞神大爺的厲害自是不必說了,他們所等的對手想來也不會是易相與之輩,這種強橫的江湖勢力,哪一方都不是他胡三虎和“黑虎幫”能夠惹得起的。
也不知是哪路不長眼的傢伙與這些大爺們結下了仇,卻偏偏跑到黑石渡來火拼,使得他這倒黴的地主無端地受了連累,真是該死之極,個個都應該千刀萬剮!胡三虎在心底暗暗咒罵。
沒過多久,胡三虎就已知道了害得他如此倒黴的到底是什麼人。
一道煙塵在官道上滾滾而來,伴隨着一陣“轟隆隆”的馬蹄之聲,比剛纔“惡狗門”的聲勢更大得多。這一次來的人馬至少有一兩百騎,亦是全力飛馳,很快就已來到了碼頭外面的空地。
上百匹戰馬一齊奔馳,遠在百丈之外小屋裡的胡三虎,都能感覺到地面在鐵蹄之下的震顫。
這路人馬雖然衆多,卻也是絲毫不亂,一進入空地,便分爲了兩路,一左一右分邊穿插到了“惡狗門”戰陣的兩側,再在陣形的後方聚攏,竟然在瞬息之間,就完成了對“惡狗門”那三十多騎的包圍!
一時之間,整片空地上塵土飛揚,只聽得陣陣馬蹄聲和嘶鳴聲一片嘈雜,從外面幾乎看不清其中的情形。直過了半晌,空氣中的塵埃才緩緩落定,場中景象也才逐漸清晰起來。
只見空地之上,兩股人馬一內一外,形成了兩個大圈,對峙了起來。那名獨臂劍客已是拔劍在手,巍然立於“惡狗門”的戰陣之前,而合圍的衆多騎士均不敢靠近,遠遠地圍在數丈開外。
新來的這路人馬,與“惡狗門”戰陣正面相對之處,並排立着兩騎,被四周的騎士簇擁着,相必是這些人首領。
一個身高十尺開外的金髮巨漢,騎在一匹比尋常的馬匹高大了兩號不止的黑馬背上,上身赤裸,只披着一件青布披風,壯碩的身軀和隆起的肌肉,就象是一座小山。要說胡三虎長得也算得上膀大腰粗,可若與這金髮巨漢相比,簡直就是一個還沒長成的小孩。
在這金髮巨漢旁邊的一騎,卻是一個粗矮的中年人,此人穿一身錦花綢袍,頭上戴着方巾,是一幅有錢鄉紳的打扮。他身材不高,只怕還不及那金髮巨漢的一半,但體態臃腫,象是一隻大圓桶,若論粗壯的程度,竟也不在那金髮巨漢之下。
雖然距離較遠,看不清面容,但胡三虎卻已經認出了這鄉紳模樣的中年人是誰。擁有這般大號木桶一樣身材的人,這世界上本來就不多,在長沙城的江湖門派裡更是隻有一個人,就是“洞庭幫”的副幫主,二爺“虎膽”孟青山。
與孟二爺在一起的金髮巨漢,胡三虎用不着多想就能夠猜得到,那必定是“洞庭幫”的那位傳說身高盈丈,金髮碧眼,能夠生裂虎豹的胡人幫主馬五花。
胡三虎的心裡七上八下,開始打鼓,他想不到“惡狗門”所等的仇家,竟然是長沙城裡最大的幫會“洞庭幫”!
按照他原本的想法,“惡狗門”有偌大的名聲,門中之人定然十分兇惡,加上他身邊的這位武功高強的煞神大爺相助,來的仇家肯定不是對手,三兩下解決掉之後,他這“黑虎幫”的幫主也就能恢復自由,卻沒有想到,“惡狗門”招惹下的竟會“洞庭幫”這等強敵!
胡三虎久在長沙城,對於“洞庭幫”的厲害當然知曉,那可是連“湘境第一門派”衡山派都十分忌憚的門派,比起新近崛起的“惡狗門”,無論是名聲還是勢力,可都要強得太多了。這麼看起來,今日在這黑石渡定是有一番惡戰,而且“惡狗門”和這位煞神大爺一方的勝算實在不大,他現下與這潑皮漢子在一起,“洞庭幫”沒準便會認爲“黑虎幫”和“惡狗門”是一夥,來個順手鏟除,到了那時,可就要白白搭上自己和手下弟兄的性命。
想到此處,胡三虎臉色發白,牙齒打顫,腳下都有些軟了。
潑皮漢子聽到身邊格格作響的聲音,轉眼一瞧,便已看到了胡三虎的狗熊模樣,眼睛一瞪,道:“你抖什麼!看到人家來了百十來騎人馬就害怕成這般模樣,真是個沒種的膿包,還當甚麼一幫之主,不如老子現在就給你個痛快,送你上路算了!”
胡三虎忙賠笑道:“小人不是害怕,只是剛纔吹了河風,身上有些着涼,在大爺您的身邊,小人怎會害怕。”
潑皮漢子嘴一撇,說道:“你既然不害怕,就到外面去,叫他們不要打了,再把‘惡狗公子’和‘洞庭幫’的那兩個頭領都給老子叫到這屋裡來!”
胡三虎聞言,差一點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外面那兩隊人馬,哪裡是他能惹得起的?尤其是馬五花和那位“虎膽”孟二爺,是“洞庭幫”的頭兩號人物,就憑他這小小的“黑虎幫主”,在人家的眼裡只怕連螻蟻都不如,若是去冒然插手這兩隊人馬的爭鬥,他胡三虎就算真的有三條命也不夠死。
潑皮漢子見胡三虎呆立着不動,道:“黑石渡碼頭是你們‘黑虎幫’的地盤,他們跑到你的地盤上火拼,你這當幫主的怎麼能不管,把他們叫來談上一談,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他眼睛忽又一瞪,道:“你如果害怕不敢去,剛纔就是欺騙老子!老子平生最恨別人騙我,被我發現定要一掌拍死,你可要想明白!”
潑皮漢子搓着兩隻瘦骨磷磷的手掌,似乎立刻就要出手傷人。胡三虎已經快要昏倒過去,出去固然沒有好下場,若是不去,只怕立刻就要被這煞神大爺殺了,他今天算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這條命看來要送定了。
“大爺,小的可不是害怕不敢去,只是去了,他們人多勢衆,一定不會聽小的說話……”胡三虎哀求道。
潑皮漢子想了一想,點了點頭道:“嗯,這話也對,他們的人是多點。不過這也無妨,你把你手下的這些草包全都找來,也湊出個十來人,一起出去找他們,不就行了!”
如果胡三虎一個人出去,人家大概會以爲他是個瘋子,或許還能饒他一命,他若還帶着十多個幫衆手下一齊出去,那便會被認定是出手干預人家的戰事,不但他自己性命不保,那幾個手下只怕也得完蛋!
“黑虎幫”的那些手下有多少本事,他這個當幫主的當然很清楚,除了被潑皮漢子打傷致殘的李三和劉力,其他人更是貨真價實的草包,一個不如一個,在“洞庭幫”和“惡狗門”的精銳面前,被人家一刀一個全都宰了,也費不了多少事情。
潑皮漢子此話一出,胡三虎臉色慘白,就連屋子裡的那幾名幫衆手下也蠢蠢欲動,露出了想要立刻逃走的跡象。
卻只聽那潑皮漢子懶懶的聲音道:“在老子面前,你們這些草包若有一個人能夠逃得了,老子就跟着他姓!胡三麻子,你還不去叫人,是在等死麼?等下老子也和你們一起出去,你怕個球!”
胡三虎畢竟在江湖上混過不少時日,算得上是一條好漢,此時已經橫下了一條心,反正橫豎都是死,若不按這煞神大爺的話去做,立刻就要遭殃喪命,聽他的話出去,至少還能多活一會兒。
他命令手下去叫人,過不了多時,就把碼頭上所有的“黑虎幫”幫衆弟子全都找來,共計十一人,加上潑皮漢子和他自己,湊足了十三個人。
十三個人從碼頭走出去,倒也是有點聲勢。這羣“黑虎幫”弟子衣冠不整,腳步歪斜,俱是一臉的倒黴相,完全是一幫烏合之衆,與“惡狗門”和“洞庭幫”的精銳人馬有着天壤之別。不過,之前這些人全都眼見了李三和劉力二人的下場,此時雖然全都心驚膽戰,倒也沒有一個人敢膽逃跑。
一行人等來到了碼頭外面空地的邊緣處,前方就是“洞庭幫”上百騎士形成的包圍圈。潑皮漢子對胡三虎道:“你過去喊話,叫他們讓開道路,放我們過去!”
胡三虎哭喪着臉,此時卻也顧不得這許多,只得聽從這位煞神大爺的吩付,上前了一步,扯起破鑼嗓子大聲喊道:“‘惡狗門’和‘洞庭幫’的朋友!這裡是我們‘黑虎幫’的地盤,請各位暫緩動手,讓開道路,我們要過去說話!”
他的這一聲叫喊簡直比哭嚎還要難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