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絕對是一個意外!
學校。
坐在洗手間馬桶上的他, 看着一盆冷水從天澆下。
外面傳來了少男少女們嬉笑的聲音。“原來裡面有人啊!”“哈哈,真是抱歉呢!”“我們快走吧!”
門外的笑聲漸漸遠去,渾身溼漉漉的他低頭看着已經盛滿水的便當盒。這些同學, 連午餐時候也不忘放過他。
男孩面無表情地扔掉便當盒, 打開門鎖, 推了推。門發出悶哼聲, 卻絲毫沒有推動的跡象。他們將他反鎖在了這間隔間裡。這樣, 他只能呆到放學清潔大媽來清掃的時候,才能出來了。
沒有人會中途來找他,沒有人會在這些人欺負他的時候, 進來打斷。不,除了一個人。男孩忽然想起了記憶裡的一個人。
只有她在, 這些人才不會動他。
因爲她說過, 他是她的, 能欺負他的人,也只有她。
但她突然消失了, 就好像從未出現過一般。
聽其他的人說,她因病去世了,而且馬上就要舉行葬禮。班上的同學都會去,那他呢?會害怕見她最後一面嗎?
正當男孩胡思亂想的時候,門被人從外面踹開了。
和他同班的, 名叫“莫莫”的女生正憂心忡忡地望着他:“你, 沒事吧?”
他木訥地搖搖頭, 回答有沒有事對他而言無任何區別, 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站得起來嗎?”她朝他伸出手, 面對溼淋淋的他,她不像其他人那樣表示出一絲一毫的厭惡, 反而只寫滿了憐惜。
他又搖了搖頭,用細如蚊蚋的聲音說:“我…沒事。”
“沒事就好,他們太過分了。”見到他的慘樣,莫莫的心底忍不住涌起憤怒。這些欺負人的學生根本不把被欺負的同學當人看。莫莫同情的目光移向男孩蒼白的臉。然而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爲季月容。
那個忽然性情大變的少女。如果不是她帶頭……
“我幫你請了假,先去把衣服換了吧。”看到對方沒有握住她的手,而是自己依靠着牆站起來,莫莫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唉,我只是擔心你。”
“謝謝。”男孩繞過莫莫,朝外走去。
望着男孩的背影,莫莫握了握拳,也跟着走了出去。
“你真確定你要這樣回教室嗎?”莫莫追上男孩的腳步,“還是先回去換套衣服吧?感冒了就不好了。”
男孩恍若未聞地繼續朝他們的教室走去。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莫莫想起來,這個同班同學實在過於安靜,自己會注意到也是因爲季月容對他的欺凌,想必班上的其他人也一樣。
“我……”男孩猶豫了半響,纔回道,“沒有名字。”
“沒有名字?”莫莫瞪大眼睛,“不可能吧,那學生名冊上肯定……”說着,她忽然住嘴了。她從來沒有在學生名冊上看到過這張臉,和對應的名字。但這個男孩確確實實存在在他們班裡啊。
只不過一直以來被人無視着。之後季月容開始欺負他,大家注意到他,然後呢?季月容阻止了其他人,說只有她能欺負他。再接着季月容忽然生病住院……直到傳來死訊。
莫莫思忖着,當她回過神來,卻發現站在身旁的男孩早已不見了身影。
長長的走廊上,只剩下她。
旁邊的教室裡還傳來老師教課的聲音,但她卻感到一陣莫名的惡寒從腳畔升起。
那個男孩,或許,不是人……
會場。
比起會場內此起彼伏的拍賣聲,外邊要顯得安靜許多。
打鬥中不小心撞到一起的男人女人迅速分開。
像是被蒼蠅碰到了般,瘦高的男人嫌惡地擦了擦嘴。
看得她目瞪口呆。拜託,要噁心也是她噁心好不好啊!
“你這婊.子!”男人咒罵道,就朝她撲來。她閃躲開這一記,轉身就跑。她可沒工夫留在這裡陪他。
可這男人居然跑得比她還快,還沒跑出幾步路就被他捉住了頭髮。
第一次她無比痛恨自己的長頭髮。
“痛!”她痛呼一聲,蹲下身,一個掃腿,但輕易被對方躲過。男人彎下腰,猛地抓住她的胳膊,向上提,一拳擊在她的腹部,然後又是一個甩手將她重重摔向地面。
這個男人下手真狠!
她忍着劇痛,想要再度站起來,卻被男人踩住了手。
“都說十指連心痛。”男人加重了腳上的力道,她幾乎要聽見自己手骨碎裂的聲音。
“不要……”劇痛讓她紅了眼眶。
“不要?”男人重重地踩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撕心裂肺的痛喊聲,換來男人的哈哈大笑。
她憤恨地擡起眼,望向男人,卻發現他的眼神居然比先前還明亮。這個男人……看到她的痛苦後,居然興奮了!
“繼續反抗啊,你不是很能打嗎。”男人拽着她的胳膊,將她拉起,“是不是,放棄了?認輸了?”
她咬着牙,讓痛呼聲吞回肚子。
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嘴角噙着冷笑:“我就喜歡你這樣的,永遠不屈服於任何人!”
“下三濫的玩意!”她朝他戴着面具的臉,吐了一口痰。
“啪!”他扇了她一巴掌,硬是把她的臉打偏了過去。
血沿着她的脣瓣溢出,他貼近她的臉頰,拭去她脣角的血跡。
她試圖咬掉他的舌頭,但他的動作更快,一手就扣住了她的下顎。
“小野貓!”伴隨着他的奚落,她的背部傳來一陣刺痛。他朝旁邊丟掉了那枚變空的針管,然後放開了她。
“你給我打了什麼?”她雙腿無力地跌坐在地上,瞪視着上方的他。
“讓你乖乖聽話的東西。”面具後,男人的笑容愈發張揚,“期待吧,等待你的會是什麼!我一定會讓你生不如死,終生難忘!”
同一時間,小別克車內。
“OK,她已經成功潛入了。”助手先生拔下耳機,對一臉迷茫的喬微微笑道。
“你們必須用這種方法嗎?”喬靜靜地盯着前方暗沉的路面。
“大小姐對這招輕車熟路。”助手先生笑得溫和,“她從小受過許多抗藥物試驗。一般的藥劑對她都是無效的。”
“這是在冒險。”喬說。太危險了,居然以這種方式潛入敵人的老巢,搞不好的話,那位大小姐就沒命了。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喬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將自己生死置之度外的人。
助手先生倒是習以爲常了,他微微點頭,淡淡地說。
“是的,我們一向熱衷冒險。”
浴室。
水聲嘩嘩作響。
突然一雙強壯的手臂從背後環住她的肩頸。
“啊!”她來不及轉身,就被攬進了一個熟悉的胸膛裡。
“清輝?”
“噓。”他在她柔軟的耳側廝磨着,“我們安靜地待一會兒。”
“嗯……”她微紅着臉,點了點頭,“先讓我拿一條毛巾。”她想掙脫開他的懷抱去拿架子上的毛巾,卻被他阻止。
他貼近垂落她臉頰的髮絲,問得很輕:“你還會離開我嗎?”
“對不起。”她無法給出任何承諾地握住他的手。
“不要說對不起,你知道我想聽到不是這個。”他凝視着她被水打溼的容顏,卻發現她的氣息變得紊亂,“別逃避我,我不能失去你,我會瘋的。”
他什麼也沒做地緊緊抱着她,兩個人靠着冰涼的瓷磚任由水從上淋落……
當回到客廳的沙發,頭髮仍有些溼漉漉的她趴伏在他的胸口,呢喃着:“清輝…我和你走…無論去哪裡…我都和你一起走。”
迴應她的是他無聲的擁抱。
只可惜,沉溺在幸福裡的她和他並未發覺危機正在悄然接近。
樓下,一名雙鬢髮白的男子久久佇立在那裡。背對着光線的他,擡頭望向那扇微亮的窗,同樣深邃的眸子裡閃過幽暗的詭芒。
季月容死了,哪怕她死前向他坦白她不是他的容容。可是他仍然對她充滿感情。
本來季月容的人生應該像一個普通少女般,快快樂樂,即使有煩惱,也不該是因爲這些充滿罪孽的過去!
十年前,當季月容的生命裡出現聞人清輝後,一切都亂了。
她的命運從那刻起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以爲退出組織,以爲洗心革面當個教育者,就能和那個替代品心安理得的生活下去嗎?
不!他絕不會原諒另一個自己,所做的!
所以,他要他血債血償!
目睹着男子發紅的雙眼,死死瞪着公寓的那扇窗,隱藏在樹蔭處的男孩只是木然地搖了搖頭。
“他不會放下的,也不可能放下。”男孩的表情忽然變了,他咧開一絲邪魅的笑,“我的女兒,歐菲利亞,這場遊戲你看起來輸定了。”
或許在這個男人使他恢復記憶之前,他就會死去。
殺掉另一個自己嗎?真像這個“聞人清輝”做的出來的事。
“花兒容易碰到人的腳,
大多數時候它們都會被人踐踏;
不管它是羞怯亦或膽大——
當人們走過時總會一腳踩碎它。”
暖暖的微風拂過,之前男孩站過的位置,唯有樹影還在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