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吧。”
墨簡淡淡的笑了,果然施雪的答案和大多數人都爲之相同,或者說在這漫長的補習之後又有誰不想早日回到家中,回到親人的身旁?
“你呢?”施雪看着依舊煙火渲染下的那張堅毅臉龐,輕聲問道。
這並不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每個人都會有回家的時候,就算長年在外的浪子也是一樣,但是對於墨簡來說這個問題卻實在很難回答,只因在他的腦海中家這個詞彙早已成了一種遙遠而不可及的回憶。
“我不回去。”
“欸?爲什麼?”施雪聞聲不禁有些訝異的看向墨簡。
“因爲不想再給別人添麻煩。”墨簡看着手中的煙火,彷彿與己無關般的淡淡說道。
或許他並不是真意義上的無家可歸,只因他還有個疼他的姑姑和那個疼他愛他視他爲己出的的姑父,但是他卻明白,那裡並不是他的家,至少並不屬於他,他們已爲他付出太多太多,多到使他不知該如何回報,多到足以使他不知如何接受甚至開始逃避。
手中的煙花漸漸黯淡,那張堅毅的臉龐也像是爲黑暗所同化般的籠上了一層神秘的陰影,在此刻竟有一種堅強至使人悲傷的心酸。
“對不起……”
看着垂着頭不知是何表情的施雪,墨簡淡淡的一笑,他知道施雪是在自責,只因她是個十分溫柔的女孩,她絕不會抱着想要傷害到任何人的心態去對待任何一件事。
“你沒有必要爲了這些而自責,因爲我已經習慣了。”
習慣是什麼?一種習性?一種根性?或是一種心態?且不論是什麼,它總是種奇特的東西,是種能使人在逆境中繼續走下去的東西,但與此同時習慣又是一種可悲的東西,只因它在給人們走下去動力的時候,通常也會使人麻木。
“可是……”
施雪緩緩的擡起了頭來,從那雙清澈的瞳孔中,墨簡可以看出,她依舊在爲她剛剛的問題耿耿於懷,這不禁讓墨簡有些後悔,後悔不該對她說這些。
“對了,你明天上午什麼時候回去?”
看着突然將話題轉開的墨簡,施雪靜靜的想了想,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大概會和小琳一起回去。”
“是麼?”墨簡仔細的想了想,今天校門外的那些混混並沒有減少,這樣看來明天肯定也不會少,這不禁讓他有些懷疑,韓錐是不是真的會像他所想的那樣會放他們走,如果萬一韓錐並不是像他所想中的那樣行動,那施雪的處境豈不是很危險?不過好在墨簡一向是個未雨綢繆的人,所以他自然早已做好了打算。
“你和小琳明天不要早早的就回去。”
“爲什麼?”施雪聞言不禁有些疑惑的問了出來,但隨即她便想到了圍在校門口那些找墨簡麻煩的人,既然他們要找墨簡的麻煩自然也就不會放過她了。
“不用怕。”墨簡看着閃過一絲懼色的施雪,隨即便知道她已經想通了,他接着說道:“明天我會找幾個朋友陪你們一去回去。”
“那你怎麼辦?”施雪聞言也稍稍的放下心來,但隨即她便想到了不回去的墨簡,孤身一人留校的這一段時間,他豈不是會很危險?
“我沒事。”墨簡淡淡一笑,接着說道:“只要留在學校裡,他們也不能把我怎麼樣,更何況他們總不可能一直咬着我不放,所以只要等上一段時間,就會沒事了。”
事情當然不像墨簡所說的那麼簡單,他也並沒有打算要躲上一段時間,只因他明白,那個要命的錐子絕不會是個過上一段時間就會把事情拋之腦後的人,而他之所以這麼說只不過是爲了讓施雪放心。
“嗯。”施雪將心口高懸的石頭稍稍的放下,即便她還有些不放心,但她又還能怎麼做?
煙火在短暫的距離中緩緩像指尖靠去,絢爛而溫暖的火光在銀霧般的月色下閃爍使人迷離的色彩。
這之後,他們又說了很多,從天上到地下,從高山到深海,從他們到身邊的朋友,從很久以前的回憶到飄渺而不可及的未來,短短的一夜他們卻彷彿說了一輩子的話般,或許只因相遇,又或許只因離別。
…………
寢室中,李天鷹等人一言不發的坐在牀邊,而段十二也不知該說什麼的杵在一旁。
“你爲什麼不說話?”最先忍受不住無聲靜寂的是張寶,他一臉悔恨的看着李天鷹,沉聲問道。
“你要我說什麼?”李天鷹靜靜的看着張寶,冷冷的問道。
“罵我也好,打我也好,隨便說些什麼。”
“我爲什麼要罵你,要打你?”
“因爲……”
李天鷹並沒有給張寶說話的機會,他接着說道:“就算我罵你打你,發生的事情也還是發生了。”
“可是你TMD知不知道我現在很難過?!這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TMD比豬還蠢也不會有這樣的事!爲什麼你不罵我!爲什麼TMD不動手打我!”
顧絕一臉愕然的看着一臉糾結的張寶,半響才扭頭看着李天鷹說道:“犯賤的人我見得不少,但還沒見過犯賤到這份上的。”
不待李天鷹回答,張寶變一聲怪叫吼道:“不錯,我TMD是賤骨頭,我TMD是犯賤,我求求你們罵我行不行,我求求你們打我行不行?”
羅烈聞言也忍俊不住的笑了起來,他指着張寶糾結的像個飯糰般的面容,學着顧絕的口吻說道:“求人的我見的多了,但這麼過分的請求這輩子我還是第一次見。”
李天鷹冷冷的答道:“嘛,凡事總會有第一次的,既然這麼遇到這麼有趣的事,怎麼能不仔細的看看?”
“草!你們好!”張寶怪叫一聲便看向了杵在一旁一愣愣的段十二,“十二你來,不要留情儘管下狠手!”
段十二聞言不禁一怔怔的向李天鷹看去,看着半響沒有一絲動靜的段十二,張寶不禁氣極而笑,“好!你們的手都乾淨,打我只怕髒了你們的手,既然如此,老子自己來!”
說罷他便高高的舉起了右手,用力的向臉上扇去,‘啪!’一聲極其清脆的聲響瞬時響起,可就當張寶擡手準備再次揮下的時候,李天鷹也站到了他的眼前。
李天鷹緊緊握住張寶那隻就要落在臉頰上的打手,重重的吐了口氣,道:“你這是何苦呢?”
“放手!”張寶怒目圓睜的瞪着李天鷹吼道:“就算童慶可以放過我,就算你們可以原諒我,我TMD也不能原諒自己!”
李天鷹靜靜的看着張寶扭曲的面容,緩緩說道:“我只問你,你爲什麼要我們罵你打你?”
“因爲我TMD錯了!”張寶看着李天鷹怒氣衝衝的吼了起來。
“很好。”李天鷹淡淡一笑,說道:“你既然知道錯了,我們又何必再去罵你打你,就算我們罵你打你,又能如何?”
“因爲我不想再錯!”張寶說完便不顧李天鷹緊握在手臂上的那隻手,重重的向臉頰再次落下。
然而張寶的大手卻並沒有如他所願的落在臉上,這也只因李天鷹那隻十分有力的手。
看了看已經勒出血痕的手臂,李天鷹緩緩的鬆開了手,他淡淡的笑道:“既然你知道錯了,又有了悔改之心,我們又怎麼會去責怪你?相反我們只會爲你而感到驕傲!”
張寶怔住了,他癡癡的看着眼前那雙明亮而清澈的眼睛,感受着那幾道溫暖的視線,他生硬的扭過頭去,這也只因他的雙眼變得愈發的模糊。
有力且沉穩的手臂緩緩的落在了張寶的肩上,掌心所傳來的一陣陣溫暖,帶着一種足以使人融化的溫度滲透在內心深處。
“更何況,因爲你的錯,我恰好明白了一件想不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