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棟兒,你是個好孩子,雖然有人說你心狠手辣,可是那是對敵人,奶奶佩服你,做人,尤其是做男人,就是要讓敵人想起你就膽寒。
“可是你對親人和朋友卻關心備至,任何人有你這樣一位朋友,都是他的福分,從你對你的那三位兄弟的情分上,每個瞭解情況的人都會由衷的佩服。
“奶奶知道,漓漓喜歡你,她很依賴你,你對漓漓也確實很好,奶奶希望你能一如既往的對她好,直到我看不見的那一天爲止,你能答應奶奶麼?”
韓巧雲滿懷期待的看着庭棟,眼睛一眨不眨,生怕眨一下眼,庭棟就會離開。
庭棟回望着韓巧雲,誠懇地說:“您相信我嗎,奶奶?我的名聲並不怎麼好,你知道,我有個外號叫賴三兒,很多人認爲我骨子裡就是一個小混混,言而無信,不識好歹還唯利是圖。
“而且,雖然我年紀不大,可是已經有了女朋友,王思雨和我從小青梅竹馬,我不可能再娶別人,這些,您應該是都知道的,您會真心信任我麼?
在這樣的時刻,三個女人都沉浸在悲痛和悽苦之中的時候,周庭棟竟然能如此理智,絲毫不爲他人的情感所動,是說他理智還是冷血?
漓漓和田慧珠都淚眼婆娑的看着他,漓漓雖然感覺有些意外,可是她相信庭棟,因爲她的小手還在他的大手之中,那說大手依舊溫暖、堅定而有力。
田慧珠的目光就不是那麼友好了,那裡面的悲傷正在轉化爲憤怒。
她認爲,這是個不負責任的男人,辜負了韓市長對他的信任,他所說的這些話,無非表達一個意思,那就是推卸責任,枉費了市長的一片苦心和信任,也辜負了漓漓對他的依賴,這是個扶不起來的阿斗,一個沒有擔當的男人。
就在田慧珠的憤怒即將爆發的時候,韓巧雲輕輕的擺了擺手,她阻止了小田對庭棟發泄怒火,是因爲她的看法完全是不一樣的。
雖然,回憶起過去的不幸讓她悲傷、痛苦,但是,這些不足以摧毀她的心智,干擾她的判斷。幾十年的人生經歷,宦海浮沉,怎麼可能因爲這段慘的悲傷就損傷到她堅韌的神經呢。
她冷靜的聽庭棟說完,及時的制止了田慧珠的發難,卻沒有直接面對庭棟的問題,而是轉向了田慧珠,柔聲問:“慧珠,你是不是感到很氣憤?”
田慧珠毫不掩飾地說:“是的,我覺得他不配做個男人,即使是男孩子也不配,他沒有一點擔當,辜負了您的信任。”
韓巧雲搖了搖頭,接着問道:“你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呢?”
田慧珠驚訝的看着韓巧雲:“奶奶,難道您看不出來他這是在推諉麼?我就看不慣他這樣的,如果不願意照顧漓漓也可以說出來麼,沒有人會死乞白賴的求他,何必找這麼多理由?磨磨唧唧的一點也不像個男孩。”
她本想說他不像男人,可是一想到他只有十五歲,也確實不能算得上男人,充其量也就是個男孩,於是就改了口。
韓巧雲再次搖頭說:“慧珠,我一直也沒拿你當外人,時時處處想讓你遇事多動腦,多想想,看來效果並不是很好,畢竟你還是經歷的少啊,生活纔是最好的老師啊。
“你看看庭棟,他比你小十一歲,可是卻比你還要懂得多。這一方面是因爲他是個男孩子,有天然的優勢,另一方面,是因爲他經歷的困苦和磨難比較多。
“你認爲他在推諉責任,可是你沒想想,他如果是爲了推諉責任,有很多種辦法都比他現在這種把自己說的一無是處強得多,比如他可以口頭敷衍我,說的信誓旦旦,實際上,他怎麼做我們根本就沒辦法監督。
“而且,你也不是對庭棟一點不瞭解,以你對他的印象,你覺得他是個不負責任的男孩子麼?他什麼時候把屬於自己的責任往外推過?
“想清楚這些,你再回頭看看他說這些話的用意,也許就會發現些什麼。慧珠,你是我的秘書,雖然限於你的年齡和資歷,現在級別不高,才僅僅是個副科級。
“可是,在這裡我也不妨透露一下,過幾天,趁我退休之前,我就打算把你派下去,直接任正科,肯可能在下面的委辦局做一箇中層,去獨當一面,這本來是個歷練個好機會。
“可是現在我覺得你還是掛正科任中層副職比較好一些,你的分析問題和判斷問題的能力還有待提高啊。凡事不能僅憑一時的印象,有些話說出去了就收不回來的,可能你都覺得沒什麼,但是,你得罪的人就很可能在關鍵時候給你致命一擊,讓你一輩子都翻不了身。
“這就是閱歷和人生經驗。就比如剛纔,難道你就沒看出來,庭棟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內心所包含的一分激憤之情麼?他不是一個自暴自棄的人,即使是,也不會在這裡說出來。
“之所以他在這裡拼命的貶低自己,只要有一種可能,這孩子受了委屈,一定是有人不理解他,而且這個人還是他認爲很親近的人,他沒地方可以抱怨,也不是想當着那人解釋什麼。
“可是,他畢竟也是個人,是個還沒成年的孩子,有些話憋在心裡讓他也很痛苦,所以就藉這個形式發泄出來。”
說到這裡,她轉過頭來,面對眼圈發紅的庭棟說:“孩子,奶奶覺得很欣慰,因爲你的內心已經把我們當成了你的親人,只有面對親人,你纔可能說出你內心的苦楚和激憤,即使是下意識的,我也堅信這一點。”
此刻,輪到庭棟無聲的飲泣了,他的雙肩在不停的抖動,眼淚順着臉頰在簌簌流淌,可是他一聲沒有出,倔強的任憑眼淚無聲的流下。
他是需要發泄一下了,這段時日以來他經歷了太多的事,表面看似風風光光,可是他內心的壓力與日俱增,不說別的,就是面對白雅妮,就讓他費盡了心力,可是他仍感覺自己力不從心。
就在剛纔,他忽然明悟了,他做不了想白雅妮之類的人所要求的那樣的好人了,他的一切早就變了,從兩年前那個上午,他誤入思雨家,看見侯淑芬和張玉忠偷情那一刻,他就不可能再變回原來那個好孩子了。
這是宿命,他要強迫自己符合以白雅妮爲代表的傳統道德觀的要求,他就要回到從前,這是不可能的,是他現在的性格、和風格所不容許的,他已經完全習慣於這種不受約束,任性而爲,只求目的,不擇手段的生活。
經過了剛纔的發泄,又經韓巧雲因勢利導的引導,庭棟把滿腔的憂憤都化成了淚水,流了出來,自己也感覺痛快了許多。
他起身韓巧雲鞠了一躬,說:“多謝奶奶的理解和開導,庭棟有很多想不明白的事,就在剛纔的一瞬間理清了,想明白了。看起來有時候哭出來也不是壞事,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