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臣們各自心情忐忑難安。
姜韶華只做未見，商議完正事後，便散了小朝會。然後，去寧安宮陪李太后用午膳。
權力是最好的回春良藥。這兩個月來，鄭太皇太后閉宮養病，後宮內務府皆落入李太后之手，還有一個淘氣任性的平王要照顧。李太后每日忙忙碌碌，倒是無暇傷春悲秋了，氣色比以前紅潤了不少。
姜韶華一來，還沒張口，李太后便道：“修河堤是國朝一等一的大事，哀家一定全力支持。內務府裡還有些積存，全部都拿出來。哀家這裡還有些私房，也一併都拿出來。”
姜韶華眉頭舒展：“內務府的銀子，朕確實要拿出來。不過，伯母的私房就不必往外拿了。”
李太后態度十分堅定：“哀家沒兒沒孫，眼前現在就一個不懂事的平王。攢了再多私房，也沒地方花用。現在能拿出來派上大用場，哀家欣慰得很。”
相比起跋扈吝嗇的鄭太皇太后，李太后就上道多了。不令天子爲難，主動爲天子分憂。
姜韶華很領情：“伯母處處替我着想，多謝伯母。”
李太后笑道：“你要是過意不去，就對外揚一揚哀家慷慨解囊仁愛百姓的美名。”
姜韶華失笑：“好，朕明日就在大朝會上說一說。”
李太后也笑了起來。
李太后確實想得很透徹。
錢財都是身外之物。對她這個尊貴的太后來說，有十萬私房或百萬私房沒太大區別，都只是數字罷了。吃喝花用都由內務府供着，要什麼吩咐一聲下去就有了。大梁朝堂安穩，姜韶華的龍椅安穩，她這個太后也就安穩如山。
所以，她要全力支持姜韶華。這樣的舉動，也是在向姜韶華表示，自己掌後宮和太皇太后不同，只會是姜韶華的助力，絕不會拖天子後退。
姜韶華伸手扶着李太后，親親熱熱地去了飯堂。
平王很快被領了過來。
平王近來又長高了不少，還是那副淘氣得讓人頭痛的脾氣。
李太后對平王很是寬容，讓葛公公好生伺候平王吃喝，又對姜韶華笑道：“哀家原本一直爲教養平王發愁。這些時日相處下來，倒是發現他也有他的好處。自平王來了之後，寧安宮裡就沒冷清過。”
過日子嘛，雞飛狗跳熱熱鬧鬧的，總勝過冷冷清清的。
在過去的幾年裡，李太后歷經喪夫喪子喪父之痛，可謂是熬過了一個女子人生最慘的悲痛，一顆心像是被挖空了，總是空蕩蕩的。平王一來，得，她哪裡還有閒空悲慼傷懷，耳根都被填滿了。
姜韶華對寧安宮裡的情形瞭如指掌，聞言笑了起來：“也是伯母仔細，每日都將平王帶在身邊。”
鄭太皇太后養着平王的時候，一天見上一面，其餘時候都是宮人內侍伺候。李太后養孩子是真的用心在養，處理完宮務，就會讓平王到身邊來。
養狗養貓都能養出感情來，何況是這麼一個白白胖胖的淘氣小子。平王的言行舉止，也沒太大的問題，就是腦子永遠停頓了在了三四歲。將他當成一個小小孩童就行了。
平王對李太后也親近，吃飯的時候坐在李太后身邊，不時拉扯李太后的衣袖，鬧騰着要吃這個吃那個。不會吐刺還喜歡吃魚。李太后耐心地夾一塊魚肉，剔除了魚刺，再放入平王碗裡。
平王吃得開心，竟也主動夾了一塊肉給李太后：“母后吃。”
母后兩個字，也是來了寧安宮之後現學的。葛公公不知花了多少力氣，才教會了平王喊母后。
李太后聽到這兩個字，腦海中閃過兒子姜頌的臉孔，心裡微酸，臉上露出慈愛的笑容，應了一聲，將肉慢慢吃了。
姜韶華看在眼裡，心裡暗暗點頭。
現在這樣，就很好。
後宮算是真正安穩消停了。
用完午膳後，李太后令人上了清茶，關切地說道：“宮裡已經安穩了。還是將寶兒接回來吧！堂堂大梁公主，總住在南陽王府裡，總是不妥。”
姜韶華卻道：“再等一等。等忙完修河堤的事，朕再接寶兒回來。”
聽話聽音。
修河堤主要就是籌措錢糧，其餘諸事都是工部的，姜韶華有什麼可忙的？她要藉着此事對誰動手？
李太后心中猛然一跳，迅疾看一眼姜韶華。可惜，姜韶華神色從容，從臉上根本窺不出半點真正的心思。
李太后到了嘴邊的話，也就嚥了回去，只道：“你要做什麼，哀家都支持。不過，你也小心些。朝堂勢力清理洗牌，都得緩着來。別逼得太緊了。”
狗急會跳牆。人被逼急了，能做的事就更多了。
太皇太后和鄭家已經被軟刀子割得差不多了。想也知道，下一步姜韶華就要出手對付王丞相，削弱王家勢力。王丞相縱橫朝堂幾十年，勢力龐大，猶勝鄭家。一不小心，就是大亂子。
姜韶華微微一笑：“多謝伯母提醒。伯母放心，朕心中有數。”
……
隔日大朝會。
端坐在龍椅上的天子，對着所有官員說起李太后拿出全部體己私房修河堤一事。
消息靈通的臣子，提前一步就得了消息。此時立刻張口，對李太后歌功頌德。還有馬屁精進言，在河堤邊修石碑，勘記李太后的功德。
董尚書楊尚書丁尚書等忠臣們，已經在心裡默默盤算要敬獻多少錢糧了。
心思不正如張尚書之流，卻是暗暗憤怒。
做官爲的是權利富貴，爲的功名利祿。現在差事忙碌不說，還要倒貼銀子不成？
龍椅上的姜韶華，冷眼將衆人複雜的神色盡收眼底。
散朝後，姜韶華派幾位天子舍人出宮，分別去了一趟盧家崔家。
盧氏家主和崔氏家主不在京城，不過，京城都有住宅，且有得力的族人在京城。
天子舍人們將李太后的功德說了一回，沒有多說別的。
盧氏崔氏這樣的龐大家族，反應極其敏銳快捷。兩日後，盧氏崔氏便聯名上了奏摺，願意捐獻錢糧，各修五十里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