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奏摺呈到御前,姜韶華看了之後,對重臣們嘆道:“盧氏崔氏對國朝忠義,願意捐獻五十里河堤的錢糧,爲朕分憂解難。朕得領他們的情。”
“朕打算封盧氏崔氏一個伯爵之位,衆卿以爲如何?”
修建五十里河堤,耗費的錢糧約要百萬之數。
也就意味着,出百萬兩銀子,就能換一個世襲的伯爵之位。
就是張尚書都是精神一振。畢竟,衆臣已經做好了忍痛割肉的準備。要是能換回真切的好處,可不就更好了?
禮部董尚書上前一步,有些憂慮:“皇上以伯爵之位酬謝盧氏崔氏,倒也合適。臣只擔心,此風一開,有賣官之嫌。後世史書記一筆,豈不是損了皇上的清名?”
賣官絕不是什麼好名聲。女帝陛下何苦爲了籌措銀子修河堤,就揹負這樣的惡名?
楊尚書也不太贊成,不過,他說話比董尚書委婉一些:“皇上要爲太后娘娘立石碑,不如也在河堤邊給盧氏崔氏立碑勘記,以傳千古。”
姜韶華看了過來:“董尚書楊尚書都是在爲朕着想,朕心裡明白。不過,朕更清楚,時間沒有白吃的午膳,人家出了錢糧,朕就得給他們想要的。”
“太后娘娘要美名,朕替她揚名。盧氏崔氏是大梁望族,不缺名望,要的是實在的好處,朕也給他們。”
“你們也不必擔心,朕不會隨意開這個口子。官位也不是誰都能買的。”
“朕已經讓人算過了。戶部和內務府出一半的錢糧,李太后那邊,能支應一成用度。剩下的四成,盧氏崔氏已經獻了一半,朕給他們世襲的伯爵之位。接下來,最多再有兩個伯爵。”
“朕等一等,或許要不了幾日,就有人主動上奏摺,爲朕分憂了。如果獻得足夠多,朕給個國公之位,也是可以的。”
衆臣:“……”
天子此言一出,衆臣的眼睛都亮了,在心中迅速權衡掂量。工部要修四百多裡的河堤,加加減減算下來,還剩一百里河堤。要消耗的錢糧確實驚人,不過,在場的朝堂重臣都是家資豐厚,也不是拿不出來……
以半數家資,換一個世襲的國公和爲國朝百姓的美名,也不是不划算。
可惜,官位不是誰都能買的。這份豐厚的誘餌,擺明了是留給王丞相的。接下來就要看王丞相肯不肯吞下這個魚餌了。
……
小朝會前腳剛散,消息後腳就傳進了王丞相耳中。
王丞相先是冷笑連連,緊接着皺眉不語,然後在書房裡來回踱步。
可惜,戴尚書告老還鄉,周尚書還在河堤邊,左大將軍在領兵回京城的途中。張尚書已經和他離心。
其餘丞相黨官員,官位不夠分量輕,還不配到他面前來指手畫腳。
王丞相憋了許久,才叫來心腹焦幕僚,商議是否要買個國公。
焦幕僚小心翼翼地觀察王丞相的面色,然後低聲道:“此事倒也划算。”
“丞相大人爲大梁朝堂盡心盡力,操勞大半生。如今公子在朝中站穩了腳跟,丞相大人也該思慮如何體面地退一退了。”
不得不說,焦幕僚伺候王丞相多年,說話極有分寸。
不是被逼無奈,也不是被軟刀子割肉,而是爲了兒子的前程和王家的未來考慮,體面地退場。
其實王丞相心如明鏡。皇上已經表明態度,如果他還是硬挺着不出血,接下來等待王家的,就會是雷霆手段。
宮中一場動亂,看似是太皇太后主動發起,實則是姜韶華步步逼迫,順理成章地將太皇太后的勢力徹底清除。
王家當然有很多能耐和手段。不過,君臣有別。只要王家不想造反,就萬萬不能走到那一步。
天子也算慷慨,連國公之位都許出來了。這時候順勢接了天子的“美意”,體面地退出,何嘗不可?
裡子是沒了,好歹有面子。
王丞相比誰都看得清楚想得明白,現在就是缺一個臺階。
果然,焦幕僚這一番話後,王丞相的面色肉眼可見地和緩了一些,口中依舊冷哼:“這個國公也太貴了。一百里河堤!得花多少銀子!”
焦幕僚順着王丞相的話點頭附和,等王丞相發了一通怒氣,才低聲道:“這不是小事,要不然,還是等公子回來了,再商議商議。”
“和他商議?”王丞相冷笑:“還不如直接掏銀子痛快。”
“他現在就是正兒八經的天子忠犬。”
焦幕僚陪笑:“丞相大人消消氣。公子是大梁忠臣,得皇上信任器重,爲國朝盡忠。將來要做大梁丞相光宗耀祖。”
王丞相撇嘴:“他心慈手軟,比起本丞相差得遠了。哪裡做得了丞相。以後別將王家家業都敗光就算不錯了。”
罵了一通兒子,王丞相心氣稍平。
然後,王丞相就耐着性子等兒子回府。
偏生陳長史不在,政務瑣事都堆在王中書令肩上。一直忙到子時,王瑾才姍姍回府。
王丞相等的不耐,沉着臉沒有好臉色:“怎麼回來得這麼遲?皇上身邊又不是無人可用了,就非你不可了不成!”
王瑾被罵慣了,半點不惱:“父親今晚心浮氣躁,莫非是爲了出銀子修河堤一事?”
王丞相被噎了一下,忍不住一聲冷笑:“皇上只說許一個國公之位,又沒指名道姓讓王家出銀子。”
王瑾看着王丞相:“李太后拿出體己私房,換來滿朝讚譽和美名,河堤邊還要立一道石碑。”
“盧家崔家各修五十里河堤,換了伯爵之位。”
“現在皇上連國公都許了出來,父親不要,莫非是想等被別家搶去了,再後悔不迭?”
王丞相被兒子刺中痛處,頓時惱羞成怒:“本丞相不發話,誰敢上這份奏摺?”
王瑾道:“這可不好說。以我看,董尚書今日躍躍欲試,頗有上奏摺的意思。”
王丞相冷笑:“董家起家不過十餘年,拿不出那麼多銀子。”
“楊尚書丁尚書也有爲皇上分憂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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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兩人根基淺薄,還配不上國公之位。”
“對了,張尚書好像也有意上奏摺。”
王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