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總,我們已經遲到半個小時了。”常助理畢恭畢敬的提醒他道。
顧子煜漫不經心的將西裝扯平,“着急的人不該是我,也不該是你。就算我下午再去,我的母親和弟弟也會繼續等下去的。”
畢竟陳佩雲和顧辛澤已經急不可耐的要他離開公司了,他們已經沒有耐心再等一個星期了。
等到顧子煜終於選好了領帶皮鞋西裝腕錶甚至使袖釦,他才衝着常助理點點頭。
常助理一邊推着他上車一邊終於接聽了幾乎打爆了他的手機瑪麗的電話。
瑪麗不敢給顧子煜打電話催促,只能不停的騷擾他。
“顧總馬上就到。”他的聲音溫柔有禮貌,讓人聽了就如沐春風,“所以就請董事們再等等吧。”
瑪麗掛了電話,附身將常助理的原話告訴了陳佩雲,“董事長,我聽見電話裡有開車門的聲音,我懷疑顧總可能纔剛剛出門。”
底下的董事多多少少有些意見,畢竟他們平時都是養尊處優的,只有別人等他們的份兒,但是今天雖然心裡不滿也不敢說的太大聲,他們的內心很是尷尬,一方面收了陳佩雲的禮答應罷免顧子煜,另一方面又收到了顧子煜發來的郵件,裡面細細盤點着他們這些年的那些不可爲人知曉的事情。
顧子煜沒有說他要怎麼樣,但是長了腦子的人都知道顧子煜的意思——他要贏下這場董事會,坐穩了首席執行官的位置,甚至在未來,在他與陳佩雲的意見有衝突的時候,董事們會一面倒的支持他,他要架空作爲董事長的陳佩雲。
陳佩雲這時候卻出奇的大方,她大方得體的笑了笑,“只能請各位董事等一等我這個不懂事的兒子了,畢竟今天對於他來說也至關重要。”
顧辛澤心裡不滿嘴上不說,臉上更是不顯,擺着一張高深莫測的撲克臉坐在陳佩雲的旁邊。他心跳的很快,不管顧子煜怎麼躲避,今天之後顧氏集團的顧總就是他顧辛澤了,而顧子煜,他只能被人恭恭敬敬的叫一聲——大公子,僅此而已。
又過了半個小時,常助理終於推着顧子煜出現在了會議室的門口。
顧子煜的穿着一向好看,今天更是讓人覺得有些驚人的美感。
“子煜,你終於肯來了。”
顧子煜任由常助理推着他到了陳佩雲身邊他的位置上,“抱歉各位,我今天起得晚了一些。”
他漆黑的眼眸掃了這些董事一眼,“我想各位長輩是不會怪罪我的吧。”
董事們被他看的如坐鍼氈,就算是本來想說點什麼,也只能死死的壓制在嗓子裡。
顧子煜今天很不一樣,不光陳佩雲看出來了,就連顧辛澤都看出來了。
依照顧子煜的性格,遲到了就遲到了,他不會解釋原因也不會問這些人會不會怪罪他。就算他一個字都不說只是點點頭,大家也只會認爲這是正常的,顧總一直都是這麼的陰鬱高傲。
可是今天不同,顧子煜平日裡籠罩着的陰影突然間的就褪去了,他將他的陰鬱完完全全的暴露在太陽底下,配合着他不苟言笑的俊美長相,形成了一種懾人的氣勢。
陳佩雲只當這是顧子煜最後的謝幕,她清了清嗓子,打開了一直放在桌子上的文件夾,“這次董事會,我們主要是爲了解決上次董事會上沒有解決的提案,關於首席執行官顧子煜的罷免案的問題。”
她十指交叉環視了一圈在坐的董事們,又看了看她的兩個兒子。董事們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而他的兒子,顧辛澤的志在必得和顧子煜的驚人尖銳在她的兩邊毫不收斂。
“罷免首席執行官顧子煜有兩個理由,上次董事會我已經說過了,但是出於程序,我會再說一次。
第一,公司的虧空問題,顧子煜作爲首席執行官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第二,顧子煜的身體狀況不適合代表公司的形象,特別是出了陳英的事情之後,會讓公衆對於顧氏集團的信任程度更加下跌,影響顧氏集團的公衆形象。”
她說完後轉頭問顧子煜,“顧總有什麼要說的麼?”
“當然有,”顧子煜沒有與她對視,他的銳利像是曾經含苞待放的花朵,在這個瞬間全部都盛開了。
“關於陳英的貪污和挪用公款事件,我作爲公司的首席執行官的確有不可推卸的失職,”他轉頭衝着陳佩雲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可是最主要的失職高層並不是我。財務部向來不由我直接管轄,在座的各位可能不清楚,我是沒有審查賬目的權利的。”
他低垂着頭輕輕的露出一個笑來。
座位上的董事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沒有審查賬目權利的首席執行官,這種顯而易見的不信任簡直是一種難堪。既然顧子煜不管財物,那麼真正掌管公司財物的人不言而喻——陳佩雲。
董事們或直接或間接的都將目光投向陳佩雲,事實上自顧子煜的第二句話話音一落,陳佩雲的臉色已經慘白。
對於財務部的直接掌控一直是她防着顧子煜的一個殺手鐗,遲遲不換下陳英也是因爲擔心新上任的總監與她不是一條心而做的無奈之舉。
現在這個殺手鐗成了頂在她心臟的利劍,稍稍一個用力,就能將她釘死在失職這條本來是她爲顧子煜準備的罪名上。
不過這種不信任顧子煜已經習慣了,他甚至開始爲陳佩雲開脫。“陳英是我弟弟顧辛澤檢舉的,現在能夠挽救顧氏集團傾頹之態的市郊土地建設企劃案也是我弟弟負責的,所以我希望關於陳英貪污案這件事可以暫時按下不說。”
顧子煜的機鋒一向銳利漂亮,母親犯的錯兒子在彌補,顧氏的生死也掌握在顧辛澤手裡的企劃案上,所以這件事就算董事們不想揭過去,爲了未來的利益也不得不揭過去。
“至於陳董事長所說的我個人的身體情況會導致民衆對顧氏集團的不信任的問題……”
他的眼裹挾着風雪與寒流席捲過整個會議室之後堪堪停在了陳佩雲面前。陳佩雲心裡一陣寒冷,他的兒子毫無雜質的黑瞳正看着她,他薄若刀片的嘴脣弧度剛剛好的生成一個嘲諷。
然後顧子煜屈起食指用關節輕輕敲了一下桌面。
然後他又敲了第二下。
最後,他重重的敲了第三下。
這三下敲的衆人心裡發顫,好像那雙漂亮的手敲的不是桌面,而是他們的心。
顧子煜敲了三下,由輕到重,事不過三。
然後,他站了起來。
自幼因爲意外而無法站立的顧子煜,出出入入終日與輪椅爲伴的顧子煜,輕而易舉的站了起來。
會議室裡鴉雀無聲,每個人都在看着那個唯一站着的男人。
他穿着筆挺修身的西裝,鑽石袖口在陽光下閃耀着尊貴的光。之前沒有人知道顧子煜有多高,現在他站了起來,陽光自他身後射入,陳佩雲和顧辛澤籠罩在他的巨大陰影之下,震驚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陳佩雲從未如此失態過,她的眼睛張的幾乎要裂開眼眶,臉色泛青,呼吸幾乎停滯,她看着她的大兒子,他是這樣的器宇不凡如芝蘭玉樹一般出色,而她感受到的只有無盡的寒冷和驚訝。
這纔是殺手鐗。屬於顧子煜的殺手鐗。
比起陳佩雲,顧辛澤也沒好到哪裡去。
顧子煜是他的親哥哥,他對他是有兄弟的情誼的,甚至當他開車路過報亭看到顧子煜出現在各大財經雜誌上的臉時候,他會在心裡默默的遺憾。被用無數的文字讚美着的顧子煜,幾近完美的顧子煜,永遠的站不起來。他也會在不經意間關注相關的醫療資料,他是想他的哥哥站起來的。
而現在,他的哥哥真的站起來了,他的嘴角噙着諷刺的笑容,近185的身高氣勢懾人。顧辛澤發現自己彷彿被無形的壓力釘在了椅子上,一動都動不了。他唯一的優勢也沒有了。
顧子煜站不起來的時候他同情他,而顧子煜站起來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嫉妒他。
他的哥哥趟過荊棘,流盡鮮血,甚至重塑了自己,終於真真正正的得到了王座。
“你……”陳佩雲畢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很快的恢復了她本來的驕傲,只是面對這樣的顧子煜,就算是陳佩雲也難免被他的凌厲氣勢鎮住。
陳佩雲暗自調整了一下呼吸,才繼續說道,“你什麼時候能夠站起來的。”
她的語氣讓人聽着有些責備的意思,但讓已經愣住了的董事和顧辛澤清醒了過來。
顧子煜招招手然後指了指自己的輪椅,常助理會意的推走了輪椅給他換上了一個與其他董事一樣的高背椅子。
常助理將這一切都做完了,畢恭畢敬的在他的身後站的筆直的時候,顧子煜才俯視着陳佩雲清清冷冷的說道,“挺久的了。”
“那你爲什麼不早點說!”
陳佩雲顯然對他的隱瞞十分的不滿,不過顧子煜顯然並不在意,他端端正正的坐下,然後優雅的交疊起雙腿,雙手成塔抵在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