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藥這東西吧,你要是識得,它就是寶,你要是不認識,那它就是妥妥的草了。花吟沒大一會就採了一籃筐,許是費了力了,後背竟隱隱作痛。花吟直起了身子,又小幅度的伸了個懶腰,衝一旁正胡亂扯着草兒玩的福氣道:“西南邊二里地外有處清涼的泉水,咱們去那裡歇歇腳吧。”
福氣聞言樂道:“剛好我正口渴的緊。”他蹦蹦跳跳的接過花吟背在身上的籃筐,又道:“少爺,您真是第一次來京城嗎?怎麼感覺你對這裡很熟啊?就連那二里地外有泉水都知道。”
“我有千里眼,”花吟知道福氣是個不長心的,遂故意誆他,而後又道:“你說你好歹也十六七了,怎麼走路還蹦蹦跳跳的?”
“三少爺您就別嫌我了吧,二少爺走路不也這個樣。”
沒大一會,穿過了一片成蔭的樹林果見一處清涼泉水,福氣歡呼一聲就跑到跟前,而後就一頭扎進水裡狂喝了起來。
花吟也捧了一把嚐了一口,“好甜,”而後徑自脫了鞋襪,將一雙汗津津的臭腳放進了水裡。
福氣剛好在下游,喝完水一見花吟的一雙腳正在拍水,頓時氣的亂蹦,“三少爺,你好惡心!”
“誰叫你在我下游喝水了,活該!”花吟說着話用腳猛踢了下水,濺了福氣一身。
福氣對洗腳不敢興趣,便躺在花吟身側的一塊山石上一面百無聊奈的看着她洗腳,一面催着她快些洗好回家。
花吟在幺姑郡那幾年,沒事常捲了褲腳脫了鞋襪與二郎他們一衆小子在一處瘋玩,此刻福氣這般大刺刺的看她,她也習以爲常,聞言,抄水撒了他一把,“你要走就走,我還有事沒忙完。”而後自顧自的拽了籃筐到身側,就着泉水將藥草該洗的都洗了遍。
福氣一直覺得三少爺太安靜了,不好玩兒,巴巴的就想跟在花二郎後面瘋玩瘋跑,此刻更是急不可耐的滾到她身側,幫忙着洗草藥上的泥土好早早回家。
可他洗着洗着,卻不自覺的盯着花吟潛在水裡的一雙腿發起了怔,發愣還不夠,又探手朝花吟的小腿掐了一把,口內嘖嘖道:“少爺,你說你的腿怎麼就這麼白,這麼嫩,這麼好看,我的怎麼就那麼黑,那麼糙呢?”
花吟一時沒反應過來,等回過神,雙手雙腳並用衝着福氣又打又踢,口內嚷嚷道:“本少爺的腿是你能摸的?你能摸的?”
福氣被打的落荒而逃,連連告饒。
打跑了福氣後,花吟又憤憤不平的跳進了小溪內,將腳給洗了個乾淨。正待穿了鞋襪離開,突然覺得頭頂有什麼東西飛過,剛好落在她的面前的溪水裡。花吟撿了起來,尚未細看,就聽得馬蹄聲響,有人喊了句,“在那邊!”
而後只聽得樹枝被劈斷折彎的聲響,兩個要配寶劍侍衛裝扮的人登時出現在花吟面前。
那倆人見了花吟也是一愣,張口呵斥道:“什麼人?”
花吟嘴一撇,心內腹誹,貧民百姓唄,還能是殺手不成。
正在這時,又有人打馬而來,溫潤醇厚的嗓音響起,“是刮到這裡了嗎?”
花吟一聽那聲登時就傻了,手一抖,那帕子便又掉進了水裡,順着水流衝向下游。
先前那人中一人大喊一聲,“帕子!”
花吟恍然回神,當時腦子就漿糊了,只擡腳就追了那帕子去,當下踩的水花四濺,身上的衣服都溼透了,撿起帕子後,又慌慌張張的往岸邊跑,豈料都快觸到岸了,腳底一滑,一個趔趄就一個頭栽水裡去了。
花吟驚慌失措,越亂越爬不起來,嘴裡狠灌了幾大口水,正驚駭萬狀,只覺得有一隻大手拽住她的胳膊,而後用力一拉,她就穩穩的站了起來,張皇間便看到一雙熟悉俊朗的臉微微帶着笑意。
只那麼一眼,花吟就禁不住紅了眼眶,而後趕緊垂了眼眸,仍舊站在水裡,將帕子舉得高過頭頂遞到鳳君默面前。
鳳君默也沒接,卻是有些奇怪,“一條帕子而已,何至於你這般拼命?”這帕子是他妹妹鳳佳音送他的,小郡主手藝不佳,脾氣卻大,若是知道這帕子被他弄丟了,肯定又要跟他胡攪蠻纏一番。
花吟不答,仍舊舉了那帕子。
鳳君默見她頭髮披散在肩頭,面上有些黑,但捲起了袖子褲腳,卻看到胳膊腿既白膩又光滑,方纔也只是那麼匆匆一瞥,看清了她滿是水珠的臉,不禁在心中暗道:好一個漂亮的少年郎!
“你是哪家的孩子?怎麼在這處荒地裡玩耍?你可知到了夜裡,這裡是有狼的?”鳳君默本想逗她玩兒,但見她一直低着頭不說話,頓覺沒意思,收了那帕子,起了身,又道:“謝了,你家住哪裡?可要我送你一程?”
花吟頭搖的跟撥浪鼓一般。
鳳君默心道這孩子或許是怕生,遂不再廢話,上了馬,又看向仍舊立在水中的花吟,好心叮囑了句,“你快些上了岸來,這種天氣,別貪玩着了涼。”
這幾人眼看着都準備駕馬走了,鳳君默卻跟想起來什麼似的,突然拉住了繮繩,“嗨,你這小子在這裡玩水有多久了?”
花吟又是點頭又是搖頭,索性裝啞巴裝到底。
鳳君默表情古怪,看了另一匹馬上的侍衛一眼,而後意有所指的說了句,“是誰說這處的泉水最是清涼……乾淨?”
侍衛面上難堪,支支吾吾道:“屬下也不知道這小子會在這裡洗腳,我,我,我……”而後竟自動取了掛在馬鞍上的水壺猛灌了好幾口。
鳳君默又好氣又好笑,這才駕馬走了。
待那三人打馬走遠了,花吟方擡起頭朝着那幾人遠去的方向,癡癡看了許久。
晉安王方纔和我說話了,我居然沒理他哦……嘻嘻……
晉安王方纔拉了我的手了,還騙我說有狼……嘻嘻……
晉安王方纔還說要送我回家……嘻嘻……
晉安王……
唉……
晉安王幹我什麼事啊?
這輩子他註定是孫三小姐的,我這般惦記着他是嫌上輩子害他害的還不夠?
要遠離他!一定要遠離他!只願這輩子都不要再有交集!
沒有我的攙和,他就能和他心愛的人白頭到老,雙宿雙飛,而我……只願功德圓滿後,青燈古佛伴餘生。(前提是我能在出家之前不被南宮瑾弄死,完好無損什麼的,我都不奢求了。)
不過,看樣子晉安王剛纔是喝了我的洗腳水了吧?
哈哈哈……(心裡好歹好受了點,哼!)
申時,這主僕二人才回到了城內,福氣怕花吟再繞路,死活拽着她走了正大街。
而此時的花吟反而放開了,之前她之所以會躲躲藏藏也是怕與晉安王遇上。
遇上誰她都不怕,唯獨晉安王——那個上輩子她愛的走火入魔的男人。她害怕自己對他的心還沒有死,害怕……還會做出什麼害人害己的事。
而方纔那麼措不及防的一場相遇,仿似是刻意爲了打破她的心結。
是的,她對他仍舊有感覺,但是已不再瘋狂,她只希望他好,僅此而已。雖然仍殘留着小小的不甘,但已無關痛癢。
突然之間,她就坦然了,既然晉安王這個坎她都能度過,那她還有什麼好畏懼的?將來,無論任何人,任何事,她都能擺正心態,坦然面對。
到了正陽街,福氣揹着她的一筐草藥跑在前頭,花吟不緊不慢的跟着,不知不覺間到了善堂,花吟本想目不斜視的走過,既然上輩子自己對不住的那些人都過的很好,那她還有什麼理由再出現在他們的生命裡,破壞他們原本平靜的生活?
善堂門口堵了許多的人,裡頭異常吵鬧,花吟正想感慨一句,樑家真是大善人,妙手回春,都這個點了,裡頭還聚了這麼多人看病。
豈料剛擡腳走過,突然有人從裡頭飛了出來,差點砸在她的身上,花吟嚇了一大跳,趕緊後退數步,下一刻花吟便被擠在了人羣裡。
旁邊有人嘰嘰喳喳議論紛紛,很快花吟便從哪些人的隻言片語中瞭解了整個事件的經過,原來是同一條街的林家來找茬,那林家也自稱是攻邪派正宗傳人,同樣開了家藥鋪,但因樑家贈醫贈藥,病人大都到樑家看病去了,於此相對的林家的生意就慘不忍睹了。
林家氣不過找了樑家幾次茬,兩家素有過節,而京城內受過樑家恩惠的百姓自然都幫着樑家說話,這讓林家更是意難平。
林家罵樑家沽名釣譽,而樑家也不甘示弱,罵他們是冒牌貨。
這次之所以鬧了起來,緣起林家爲了搞垮樑家找人假扮叫花子,來樑家問診,騙醫騙藥,而後又大肆宣傳樑家的是假藥,吃死了人。
樑家氣不過,就去理論,一言不合打了起來。因樑家人丁不旺本想息事寧人,自認倒黴,此事就算了。可林家卻找上了門,在善堂內又打又砸。
林家更是從外頭擡了好幾個臭爛要死的人一色的擺在樑家藥店前,要樑家醫治。
林家揚言若是樑家能醫的好,之前樑家去林家藥鋪鬧事也就算了,若是醫不好,那新仇舊恨一起算,不僅要鬧到官府,還要摘了樑家祖師爺的畫像,治他們個欺世盜名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