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意外。”秦煌說道。
“雖然玉懷翊和沁丫頭在安排好了你的事情之後便再也沒有見過面。但是不知道洛惠安怎麼就知道了你的存在,所以偷偷給你下了雪域彌陀。”
“這麼說,我中了雪域彌陀的事情十四年前所有人都知道了麼?爲什麼洛惠安仍舊能夠活着?”
秦煌聲音頓了頓。
“你以爲洛惠安是那麼容易除掉的人麼?”
“蒼穹山除了尊主之外,最有勢力的人就是神女。何況因爲你父親的背叛,他的權利在蒼穹山已經受到了諸多限制。更是爲了幫你壓制毒性,而耗費了大量的內力,幾乎傷了自己本命之源。”
“否則,憑你一個三四歲的女童,中了雪域彌陀還能活了這麼久?”
文青羽抿了抿脣,她體內有兩股來源不明的內力。若是其中之一來自玉懷翊,那麼另一個是?
“你這人就是看不起女人,青羽丫頭能好好活到十八歲就靠翊小子一個能夠?”龍千嬌狠狠瞪了秦煌一眼,秦煌立刻癟了癟嘴,顯然對龍千嬌的指控表示很委屈。
“翊小子自幼修習玄玉訣,內力太過陰寒又霸道。”
龍千嬌溫聲說道:“所以,沁丫頭便將自己的內力幾乎盡數都渡給了你,將玄玉訣的內力給牢牢的封住了。”
“這十多年來,她每隔一段時間便要將自己的內力再度輸入到你的體內,才能與玄玉訣抗衡。若非如此,沁丫頭的身子怎麼會越來越差?”
文青羽沒有說話,依稀記得孃親爲了前世的她各處奔走,到了後來身體的確是每況愈下。每一年更是有很長一段的時間不見人,原來癥結是在這裡。
“四年之前,沁丫頭突然給我老婆子捎了個口信。說是你的精魄即將歸位,她的大限將至。要我們在這裡等着你到來。”
文青羽心中一動,精魄歸位?
文青羽自幼少了一魄,所以整個人都渾渾噩噩,很是木訥不愛說話。
而如今的文青羽雖然身子沒有變,但內裡實際上早就換了芯子。
文青羽的精魄,莫非指的就是她的一脈魂魄?
玉鳴溪不過是一抹殘魂,文青羽卻少了精魂。這就是她重生的原因麼?
龍千嬌突然將嘴脣湊到了她的耳邊。
“我知道你跟這世上所有人都不同,這種招魂的法子實際上是老婆子教給沁丫頭的。”
“但凡違背常理的事情都需要付出極其沉重的代價。沁丫頭爲了引渡你的魂魄歸位,付出的是自己一條命。你即便再不甘願,念在她一命換一命的份上,也姑且接受了吧。”
文青羽顰了顰眉,她有什麼不甘願?
能夠重活一世,看着那些傷害過她的人得到報應,她不知道有多開心。
何況,段紫沁前世今生都助她良多,她又哪裡能夠不甘願。
“龍婆婆放心。”她以龍千嬌一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聲說道:“在我心裡,早就將她當做了我的母親,再不會有什麼問題。”
“我文青羽雖出生在大周相府當中,卻與文氏並無半點關係。自今日後捨棄文氏之姓。”
清冷的聲音珠玉相擊一般的動聽,卻如同雪山之巔的泉水,冷的叫人只覺得刺骨。但卻帶着絕對不容置疑的堅定。
玉蒼瀾聽的眸光一亮:“早該如此,你是我玉蒼瀾的親妹妹,是蒼穹山的郡主。自然是該姓玉的。”
“不。”文青羽朱脣輕啓,卻毫不遲疑的拒絕。
“我母親此生未入玉氏之門,卻被你們玉氏所累以至於丟了性命。”
“她雖然對得起你們玉氏,卻終究愧對了段氏一族。”
“冥域暗月如今既然在我手中,我便自當接替了段氏的傳承。自今日起,天下間再無文青羽,我自願歸屬段氏。我的名字,叫做段鳴羽!”
“好!”
一片寂靜中只有龍千嬌撫掌大笑:“到底是沁丫頭教出來的,不枉那麼些人費心費力爲你續命。”
段鳴羽挑了挑眉,龍千嬌臉上的笑容很是真切。她卻總覺的龍千嬌此刻的眼神似乎有些微的複雜,顯得有些意味深長。
“羽兒。”蕭若離溫聲說道:“段姨母若是知道你有了今日的決定,定然會欣慰。”
段鳴羽眸色閃了閃,冷冽的眸子當中極快的閃過一絲暖意:“我也覺得很欣慰。”
只有玉蒼瀾似乎愣了半晌方纔說道:“這主意真是……很令人意外。不過,卻是極好的。”
“那就這樣吧。”段鳴羽淡淡說道:“也耽擱了不少的時間,不如請兩位前輩和若離現在就動手給我破咒如何。”
眼看着龍千嬌和秦煌的神色一僵,蕭若離低咳一聲輕笑道。
“羽兒,你以爲來自上古的咒語是那麼容易破解的麼?若是真的那麼容易,又何至於要段姨母每年都用她的內力來給你續命?”
段鳴羽挑眉:“那你們讓我來這裡是爲了什麼?”
“咳咳。”秦煌使勁咳嗽了一聲。
“丫頭,我們絕對不是你想象的那麼沒用。雖然並不能親手給你破了咒,但這麼些年也已經大約知道這個咒語該怎麼破除了、。”
“當年將你魂魄撕離之後,七苦咒便一直隱藏着沒有發作。若你不再是你,七苦咒自然也就蕩然無存。”
文青羽眉峰一挑:“我不在是我?”
“置之死地而後生。”蕭若離眸色一閃。
“魂魄盡數離體,咒術便無可依附。”
“那個時候便也是咒術力量最薄弱的時候,將它徹底破除的機會便在那一瞬。”
“而魂魄離體之後,並不會那麼快就消散,在魂魄消散之前將它重新聚攏起來歸還本體。便等於已然新生,咒術自然便不復存在。”
“魂魄離體之後,人還可以復生?”玉蒼瀾顰了顰眉:“天下間似乎並沒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過。”
“沒發生不等於沒有。”龍千嬌揚起了頭:“羽丫頭你可敢賭一把?”
文青羽微微眯了眼,經歷過了一次借屍還魂她還有什麼不能夠相信?
何況,在永蓬山的地下山谷裡,她親眼見到了應龍飛昇。
這個世界自她醒來那一刻開始,似乎已經變的與她前世不一樣了。
“爲什麼不敢?”文青羽淡淡說道:“賭也是死,等着七苦咒發作也是死。既然都是死,有什麼分別?”
“好。”龍千嬌撫掌大笑:“我就說這丫頭定是與尋常人不同。既然你肯相信我老婆子,我定然也會全力以赴。”
“你們。”她神色一凜,朝着玉蒼瀾和蕭若離看了一眼:“都出去,我們這就要開始了。不要在這裡礙手礙腳。”
玉蒼瀾一愣:“這纔剛吃了飯,是不是太早了些?”
“你懂我懂?”龍千嬌卻並沒有給他好臉色:“時間如今對於羽丫頭來說比命都金貴,耽擱了時機,你陪的起麼?”
她這麼一說,玉蒼瀾立刻就閉了嘴,第一個出了堂屋。蕭若離卻站着沒有動,龍千嬌看了他一眼,也沒有說什麼。
秦煌大掌一揮,堂屋的門咣噹一聲便從裡面給關上了。
這一關,便關了整整兩天兩夜。
兩天之內,玉蒼瀾吩咐人放在門口的飯菜和水都沒有人動過。堂屋之中甚至連半絲聲響也無。
即便玉蒼瀾是個再沉着的人,暗紫色的眸子也漸漸現出了一絲焦急。
直到了第三天的正午,正是一天當中最熱的時候。堂屋的門突然就毫無徵兆的打開了。
第一個出來的是蕭若離,仍舊是一塵不染竹青色的長袍。除了面色蒼白了一些,似乎這兩日的不眠不休並沒有在他身上留下半絲痕跡。
“麻煩,準備熱水。”
春風般和煦溫潤的聲音緩緩說着,清泉一般叫人聽着心裡面只覺得從內而外的溫暖而舒暢。
院子裡早就聚了一大羣的人,驟然間看到門裡面出來個人,一個個的都沒有反應過來。
蕭若離笑了笑:“羽兒累的恨了,需要沐浴。”
“哦,馬上來。”雨蕎第一個反應了過來,一溜煙的跑向了廚房。
“公子出了什麼事?怎麼這麼些日子不見,一開門就要沐浴?秦公和龍婆兩位前輩呢?怎麼沒見到他們出來?”
飛影一雙眼睛瞪的大大的,直直朝着蕭若離身後看去。
可惜堂屋裡也不知是因爲什麼,只能看見一團模糊不清的黑暗。
“飛影!”廚房裡傳來一聲大喝,雨蕎正從窗戶裡探出半個頭瞧向了他。
“囉嗦什麼呢?過來幫我提水!”
“哦。”飛影立刻答應了一聲,但眼睛分明還是及不死心的朝着堂屋裡瞄了幾眼。
可惜,什麼都瞧不見。
功夫不大,飛影和雨蕎便並排提着兩大桶熱水走了回來。
眼見着蕭若離仍舊堵着門口,飛影嘻嘻笑道:“我們要送水進去了,蕭先生不讓讓麼?”
“我來吧。”蕭若離好脾氣的朝着他笑了笑,身子卻沒有半點閃躲:“裡面如今並不適合一般人進去。”
飛影卻是寸步不讓:“蕭先生不是說公子要沐浴麼?這種時候蕭先生在裡面只怕也是不合適的吧。”
蕭若離清澈無波的眸子眨也不眨看着飛影,那眼睛裡面沒有半絲的污垢,只能看見一片澄澈的美好。
那種眼神,叫人覺得懷疑他就是一種褻瀆。飛影嚥了咽口水,倔強的不肯低頭。
蕭若離脣角一勾,再度笑了笑:“雨蕎和秋露跟着進來吧,一定要踩着我的步子走。否則……”
否則什麼他沒有再說,所有人卻都已經聽明白了。
人的魂魄離體之後不死,本就是一件聳人聽聞的事情。
爲了這種事情能夠成功,只怕會啓動了什麼了不得的秘法。
屋子裡面說不定就有什麼極厲害的東西,若是一個不小心,很有可能就會送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