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夜痕看她一眼,眼風似毫不在意,全然沒有半絲波動:“總得有人盯着秋雲染,飛影暫時回不來。”
“那我慢些跟着你走回去吧,這裡離的丞相府比較近,走走就到了。”
“也行。”洛夜痕點頭:“我以爲你會急着見無痕,看來是誤會了。”
文青羽一愣,他知道自己會跟他要無痕的麼?演舞臺上見着他時就想問問無痕究竟是怎麼回事。可惜事趕事的都堆在了一起,她一直沒找着機會提。
“無痕還好嗎?”
“不好說。”洛夜痕極認真的搖了搖頭:“他進了刑律堂三日。”
“那還等什麼,快走。”
洛夜痕慢悠悠看了文青羽一眼:“走不快,你傷還沒好。”
“你抱着我一定走的快。”
洛夜痕卻沒有動彈,鳳眸在文青羽身上微微掃過:“你不是不願意的麼。”
“我願意。”文青羽扯了扯洛夜痕衣袖:“快點。”
“去哪呢?”
文青羽咬了咬牙,平日怎麼不覺得洛夜痕這麼囉嗦。
“去凌雲閣。”
洛夜痕再度將文青羽抱起,縱身離開落腳的屋頂,鳳眸中明顯帶着溫潤的笑。
洛夜痕並沒有從榮王府大門進去,而是抱着文青羽直接越過了大門朝着凌雲閣去了。
兩人足尖在樹冠上微微停頓,文青羽立刻便感受到凌雲閣四面八方似乎每個角落,都有噴薄而出的殺意。
洛夜痕毫不在意,抱着她穩穩落在院子裡,淡然說道:“叫飛鸞來見我。”
四面八方的殺意瞬間便消失的乾乾淨淨。
洛夜痕腳下的步子並沒有停留,徑直進了自己房間,然後將文青羽放在軟榻上。
文青羽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耳邊卻響起洛夜痕低悅慵懶的聲音。
“你身子沒有大好,又在高臺站了半日。想盡快好起來,便躺着休息。”
文青羽眼睛眨了眨,便不再動彈。這半日的確也不怎麼輕鬆,躺着便躺着吧,反正名聲什麼的,她早就已經沒有了。
洛夜痕脣角勾了一勾,屋門打開,飛鸞妖嬈的身影緩緩靠在門柱上。
“找我?”
文青羽立刻坐直了身子:“無痕呢?”
飛鸞慢悠悠邁進了房間,舉手投足,道不盡的妖嬈魅惑。文青羽嚥了咽口水,蜀國風水真好,看養出來的美人,一個比一個勾魂。
飛鸞紅豔的脣瓣一勾,丹鳳眼先瞄了瞄洛夜痕:“你的女人開口就跟我問別的男人,你覺得,我是說是不說?”
文青羽心中一凜,飛鸞這麼說不明擺着是要激怒洛夜痕麼?洛大美人要是生氣了,無痕還能有命?
眼看着洛夜痕如詩如畫的容顏上半絲沒有變化,文青羽方纔鬆了口氣。
“前幾日太后跟我說,孫太醫走了以後,便再沒有一個可心的太醫,聽口氣像是看上的飛玄。”
飛鸞似是愣了一愣,極快的卻撇了撇嘴:“跟小時候一樣,還是那半點吃不得虧的死性子。飛玄是你的侍衛,你若捨得送他進宮,送便是了。”
洛夜痕卻緊抿了脣瓣,再沒了一絲言語。
文青羽瞧的有趣,洛夜痕居然拿飛玄來威脅飛鸞?
飛玄那樣的身份,倘若真的奉詔進宮,連胤是絕對不會再放他出去的。最好的法子,便是給他淨身,叫他與外界紅塵再沒了半絲牽扯。
沒想到飛鸞大大咧咧,看起來天不怕地不怕連洛夜痕都敢隨意頂撞的一個人,居然就叫洛夜痕一句話便給拿捏住了。單單就爲了一個飛玄?
“你想見無痕?”飛鸞自己尋了個椅子,慢悠悠坐了下去。想要伸手倒水,茶壺裡卻是空的。便一臉嫌棄的將茶壺遠遠丟開。
“恩。”文青羽點點頭:“他還活着吧。“
“自然活着。”飛鸞玉白修長的指尖輕輕放在膝蓋上,越發顯得紅豔豔的蔻丹鮮紅如火。
“三日之內洛夜痕許我隨便玩,只要不叫他死了就行。不過,他能不能熬過第四日就不大說的準。”
文青羽聽的無痕還活着,心先是一鬆,再聽飛鸞後面的話,便又緊了一緊。
“爲什麼是三日?”
飛鸞挑眉看了看文青羽:“因爲,你若三日不醒,便再也不會醒了!”
文青羽微微一愣,聽這話的意思,她若今日沒有醒來,無痕便要一起死了麼?
她回頭看了看洛夜痕,那人如詩如畫的容顏上仍舊沒有半點表情變化,一如既往的淡然平和。
“帶我去看他。”文青羽皺了皺眉,看向飛鸞。
“這個麼……。”飛鸞撅了撅嘴:“你說了可不算,得問他同不同意。”
“洛夜痕。”文青羽伸出手,一把攥住洛夜痕衣袖,扯了一下,又一下。
洛夜痕看她一眼,將自己被荼毒的袖子輕輕拽了回來,眸子裡卻分明盪漾着溫暖的笑。
“帶她去吧。”
飛鸞認認真真看了看洛夜痕,輕輕嗤了一聲:“跟我來吧。”
文青羽一下子從軟榻上跳了下來,生怕洛夜痕再改了主意,便緊緊拉着他一起跟了出去。
刑律堂就在飛鸞房間的地下,暗道門一打開,文青羽就愣了愣。
她原本以爲,刑律堂就該是個極度血腥陰森的地方,如天牢一般處處透着令人不愉快的刺鼻黴溼。
可是……她看到的這個地方真的是叫飛影和暮雪無痕談之色變的刑律堂?
地道門一打開,便傳來明亮的光。擡眸望去,所過的牆壁上鑲着夜明珠,看起來珠子並不十分大,似乎數量也不多。卻不知爲什麼暗門之內,卻是亮如白晝。明明沒有燈火,竟叫人覺出絲暖陽在頂的溫潤。
再往前走,竟然看到個碩大的花園。在這樣不見天日的地下,花園裡的花居然能開的極好,處處飄散着撲鼻的沁人芬芳。
沒有想象中暗獄的陰森,沒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刑具,甚至,沒有半絲血腥。
這地方,只有平和寧靜。處處都昭示出無窮的生命之力。
飛鸞挑挑眉:“怎樣,我的地方還不錯吧。”
文青羽點點頭:“很美,很神奇,是誰的主意。”
“我的。”
飛鸞掩脣輕笑,明亮珠光中如同徜徉在花海里的花仙精靈,哪怕被她勾了魂魄,也心甘情願。
洛夜痕淡然說道:“四頂鑲了銅鏡,這塊地下有溫泉脈。”
文青羽恍然,這纔看到天花板並不是青石鑲嵌,而是明晃晃的鏡子。鏡子打磨的非常光滑,將夜明珠的光輝完全反射了回來,又投到了四面八方。難怪能夠這樣明亮。
而這暗室中溫暖如春,能長出花朵,則是因爲地下有溫泉脈的關係。
飛鸞懶懶斜他一眼:“你總是將美好的東西全都看透,真是毫無情趣的不可愛。”
說罷,她拍了拍手,花園盡頭一間廂房的房門從裡面打開。
出來兩個身材纖細的女子,朝着衆人微微施了一禮,卻並沒有說話。
“走吧。”飛鸞嬌聲說道:“無痕就在裡面。”
文青羽早就瞧見圍着花園有一圈廂房,卻不知,原來這裡竟是刑律堂囚犯的囚室,待遇也太好了一些!
卻看到洛夜痕顏若玫瑰的脣瓣勾了一勾:“你居然捨得出動妙殺和妙心?”
飛鸞不在意的哼了哼:“人麼,養活出來就是要幹活的,總放着不用就廢了。”
洛夜痕看了看文青羽:“無痕面子大,妙殺和妙心並不輕易出手伺候人的。”
這話叫文青羽心中驟然打起了鼓,升起大大的不安。
一把鬆開洛夜痕衣袖,率先向着廂房掠去。妙殺和妙心卻只低着頭,動也沒有動。
廂房裡,靠牆的牀榻上側躺着一個人。那人臉頰正好衝着門口,正是無痕。
文青羽一下子放緩了腳步。
無痕似乎睡的極熟,眉目舒展,呼吸也極爲均勻。身上穿着整潔的黑色衣衫,沒有褶皺,也不見血腥。
屋子裡圓桌上青煙嫋嫋,文青羽聞了聞,是上乘的安神香。
她狠狠皺了皺眉,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可這才越發的不正常。
不是說進了刑律堂不死也得掉層皮?不是說,無痕很難熬過第四日?
洛夜痕淡然說道:“活着呢麼?”
“當然。”飛鸞點點頭:“我可不喜歡殺人,我這人最討厭血味,難聞死了。”
文青羽突然走到桌子邊,揭開香爐的蓋子認認真真朝裡面看了一眼,終於顰了顰眉。
“安神香下的,是不是太重了點。”
飛鸞斜斜靠在桌角:“不然,他能睡的着?”
文青羽走到牀邊,身手探向無痕脈搏,一張臉空瞬間變了顏色。
“他……你……你對他做了什麼?”
飛鸞撅了撅嘴:“懂得醫理的人,就是這麼討厭。”
她妖嬈的眼神不在意的掃過無痕:“飛玄說他內腹經脈寸斷,沒有一條完好。內臟也受到劇烈衝擊,幾乎沒有完整的地方。居然還能活着,愣是挺過了三日酷刑而不死。我都,不好意思再下手了呢。”
文青羽眸色一冷:“他既然已經受了這樣重的傷,隨時都有可能喪命,你竟然還能對他用刑?”
“爲什麼不能?”飛鸞瞟了她一眼:“他願意着呢。”
“你說,他是自願的?”文青羽擰了擰眉,卻突然看向洛夜痕:“你明知他傷重將死,居然不拒絕?”
洛夜痕鳳眸突然深了幾分:“你也知他做了不該做的事情,理應受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