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那年, 我十歲,她七歲,那時她叫田卿……
那時的她是個不折不扣的跟屁蟲, 在我的身後脆生生得喊着“旭哥哥……你爲什麼不理我?你爲什麼不陪小卿玩?”我只會皺着眉頭, 一板一眼的說, “因爲你是小孩子, 而我已經是個男子漢了……還有你是個鼻涕蟲, 奶奶說了,不能跟鼻涕蟲玩……”小小的田卿吸着鼻涕,奶聲奶氣的說:“小卿把鼻涕擦乾淨旭哥哥會跟我玩嗎?”我睥睨着她, “小屁孩!”小小的她握着拳頭不服氣的爭辯,“我不是小屁孩, 等我長大了也是個男子漢……”“切……”轉身離開。
“旭哥哥……旭哥哥……”身後的她緊緊的跟着, 一不小心跌坐在地上, 淚眼汪汪的看着我, “旭哥哥……陪小卿玩……”我被纏的無法, 一把揪起她,“你想玩什麼?”
她歪着頭假裝思考片刻,眨着狡黠的眼睛說,“騎大馬……”我黑着臉揹着她滿院子的轉,那時她清脆的笑聲迴盪在小小的院子裡, 也留在了我小小的心裡。
她很聰明, 卻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做認真, 每次的課業都要我在一旁輔導才能完成, 我曾開玩笑的說, “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了,是不是咱們家小卿就不畢業不考大學了?”
她眨着越□□亮的眼睛說:“旭哥哥要去哪裡?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那時我只當是小孩子的玩笑話, 揉揉她的頭髮,“快溫習功課吧,還有一個月就要高考了……”
“恩,旭哥哥……我考你們的大學好不好?”
“ 好啊,不過你要加油了,我們學校很難進的。”我笑笑
“那……我要是考上你們學校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個要求呢?”小丫頭的眼睛炯炯有神,亮晶晶的望着我。
“好,答應你!快溫習功課吧。”
她歡呼着,她就是這樣一個容易滿足的女孩,如果知道這個承諾會讓我永遠失去她的話,我寧願這一輩子都不會說話,可惜人生沒有如果……
從此以後她不再需要我爲她輔導功課,不再纏着我,在最後的一個月裡幾乎是廢寢忘食的學習,終於,那個夏天她拿到了我們學校的通知書,雖然專業不是很熱門,但是畢竟是考上了不是嗎?接到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天,我像小時候一樣揹着她,只不過地點由曾經的小院換成了我們的校園……
新生接受軍訓結束後,我嘲笑她像個土包子……她嘟着嘴巴說,“纔沒有!旭哥哥,有男生追我哎……我該答應嗎?”說完偷偷打量着我的臉色。
我揉揉她的頭髮,“我們家小卿長大了,都有人追了……那個男生優秀嗎?要不要旭哥哥幫你看看?”
沒想到她的小臉頓時失了顏色,“旭哥哥是希望我答應?”
“小卿也長大了,也上大學了,是到了該談戀愛的時候了,我幫你看看那個男孩優不優秀,配不配得上咱們家小卿……”
她黯淡了眼神,“不用了,原來旭哥哥一直當我是你的妹妹。”
“傻瓜,你本來就是我的妹妹啊!”我笑着說
“我不是你妹妹,我跟你有血緣關係嗎?沒有!!”她的眼中泛着淚花,看起來楚楚可憐, “你說過等我考上大學就答應我一個條件的!你說過的!”
“小卿,怎麼了?別哭啊,我是答應過,可是你也沒說是什麼條件啊?”看着她的淚水,我有點不知所措。
“好,旭哥哥,我要你做我的男朋友,我喜歡你……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喜歡……”她憋着嘴,眼神明亮定定的看着我,而我卻呆立在原地,我喜歡你……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喜歡……
良久,我回過神來,“小卿,別鬧了,這個玩笑不好笑。”
“我沒有開玩笑,我是喜歡你,你也答應過要做我男朋友的。”她吸着鼻子,“我小時候最大的夢想就是嫁給你……”
“不要再說了,你是我妹妹,只會是我的妹妹,聽清楚沒有……”原來曾經她眼神裡的溫柔癡迷都是真的,我還自欺自人的以爲那只是小孩子一時的眷戀……原來是我錯了……
她沒有說話,隨即轉身離開,我知道我們再也回不到從前,我的心有着不可言喻的痛,有些感情註定是要被扼殺在搖籃裡,小卿,你還年輕還不懂什麼叫□□情,你會遇到更好更適合你的,只是爲什麼看着你哭泣的雙眼,轉身離開的背影我的心也會這樣抽痛?!
後來,她再沒有來找過我,她再也不需要她的旭哥哥了,而我忙着畢業實習也沒有找過她,一個校園裡曾經最親密的兩個人變成了陌生人。
直到那一天,我陪同系的小師妹去學校對面的書店找資料,一路上我的幽默詼諧逗得她開心的笑,在路過茶餐廳時與田卿擦肩而過,她清減的臉龐淡淡的笑容讓我心痛,曾經明朗的小卿不見了,她微微擡頭,“旭哥哥……”
我一時錯愕,有多久沒有聽到這個稱呼了,“她是?”望着身邊的小師妹眼神帶着疑問。
“她……她是我的女朋友。”說畢摟過小師妹的肩,“叫聲嫂子吧。”
田卿的雙眸含水,緊咬着嘴脣,死死的盯着我,“嫂子?”
我點頭,“我們還要去書店,先走了。”我落荒而逃,怕看到小卿失望的眼神。
身後傳來小卿撕心裂肺的呼喊,“旭哥哥……旭哥哥……”我卻沒有回頭,當身後傳來尖利的剎車聲時,我全身的血液在那一刻凝固,轉身看到小卿像一個破碎的布娃娃一樣飛了起來,“小卿……”擠進人羣,抱起破碎的小卿,“小卿,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我是你的旭哥哥……”她虛弱的睜開眼睛,哀怨的看着我的身後,我慌忙解釋,“她,她不是我女朋友,不是,我喜歡的是你,是你!”她輕輕的笑了,那是她對我的最後一次微笑……
救護車來的時候我死死的抱着她,生怕我一鬆手她就不見了,警察掰開我的雙手,把小卿送到了醫院,我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被田叔叔揪着衣領打了幾個耳光卻沒有痛感,如果打我能換回小卿,我寧願被打死……小卿,是我錯了!
最終,小卿的命是保住了,但是容貌卻毀了,田叔叔帶着昏迷的她做了整容手術,我守在她的病牀前寸步不離,整日看着昏迷不醒的她我的心在滴血。
小卿醒來時,安靜的像個受到驚嚇的孩子,她喊着爸爸媽媽,眼神茫然的問我是誰,那一刻,我的世界轟然倒塌……那一年,我二十三歲,她二十歲,她換了容貌改名田戀,忘記了我!
幾天後我離開A市,搭上了去B市的飛機,我以爲從此我也會忘了她,忘了那個曾經在我身後喊着旭哥哥的小卿……只是我的思念卻像一罈佳釀,愈久愈濃……
爲了遏制這種愈演愈烈的思念,我娶了妻子,那個有着跟小卿相似笑容的女孩,新婚夜,她在我的抽屜裡發現了小卿的照片,望着照片上的女孩淡淡的問,“這就是你娶我的真正原因?你愛上的是我的笑容?”我點頭,她罵我,“懦夫……”是啊,我是一個感情上的懦夫,喜歡時只知道逃避,想忘記時卻娶了有相似笑容的她。我錯過了一個小卿,卻傷害了兩個女孩。
一週後,我離婚了。拿着那個代表着我恢復自由的綠皮本,我自嘲的笑了,我要永遠做一個感情的懦夫嗎?不,我要去找田卿,現在的田戀,找回我們的過往。
輾轉打聽到田戀自從那次事件之後就想變了一個人,不再開懷的笑,不再放肆的哭,她曾經張揚的青春全部葬送在那場事故中,容貌的改變連帶着性格也發生了改變。
她交了一個男朋友,談了七年,分手了,具體是什麼原因分手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我很慶幸那個男人沒有珍惜小卿,這或許是上天給我的再一次機會,讓我重新找回屬於我的小卿,不管現在的她是小戀還是小卿,她都會是我的。
她所在的貿易公司是我的合作伙伴,同時我也是那家公司的隱形股東,這個事實只有我和任海知道,這是我們之間的約定……任海是我的大學同學,我的事情他也略知一二,所以他答應幫我……辭退了Sunny換了田戀,通過生意上的合作,讓我重新找回了曾經的感覺,她還是我的小卿,雖然容貌換了,性格變了,但是感覺永遠不會變!
我迫不及待的找到任海,告訴他田戀就是我的小卿,我要去A市,我要天天看到她!任海答應幫我,他請田戀做我的臨時特助。到達A市那天,我在機場等了她一個小時,看着外面不斷陰沉的天氣,猜想着她不會不來了吧?不會是記起我了吧?多年來一向沉穩持重的我第一次感到惶恐……
“對不起,方總……”熟悉的聲音有着初次見面的客氣與疏遠,那是我的小卿沒錯,看着她依舊清亮的眸子,心下一陣抽痛……八年後,我們終於還是再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