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子辦事當真牢靠,蕭婉容才用過晚膳,去腐生肌膏就已經擺在了蕭婉容面前。
小桃臉上有傷,蕭婉容想着她的陽奉陰違要冷她兩天,所以,接下來的事情就沒有通知她,反而叫了豆蔻過來。
她將去腐生肌膏遞給豆蔻,小心謹慎的道:“今晚戌時,巧蘭會等在尚籬軒門口,你把東西交給她,什麼都不用說,只告訴她好生照顧桂姨娘就行。”
豆蔻伸手接過了白瓷瓶,嘴脣囁嚅了兩下,想要說什麼,可她終究什麼都沒有說,只堅定的點了點頭道:“小姐放心,桂姨娘欺人太甚,奴婢不會放過她的。”
蕭婉容聽着這話,突然有點說不出來的彆扭感覺。不過是給巧蘭一瓶藥,怎麼就涉及到她不放過桂姨娘了呢?
可她也沒說什麼,端了桌上的糯米蓮藕遞給她道:“這個拿下去吃吧,夜裡天寒,得多吃些暖着身子。”
古代物資匱乏,一盤糯米釀藕也是很金貴的東西。豆蔻第一次得賞,感動得眼圈都紅了,將粉彩百蝶盤抱在懷中,一疊聲的朝蕭婉容道謝:“謝過小姐,豆蔻一定全心全意爲小姐效命。”
蕭婉容甜甜一笑,朝她擺手道:“你的忠心我知道,快下去歇着吧。”
等豆蔻下去,蕭婉容卻又將另一個白瓷瓶子給了錦書,認真了面色道:“你拿着這藥,若是今晚上沒有異動就交給沁河,若是出了亂子你立馬毀了這藥,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錦書一臉鄭重的接過,認真的收好之後看着蕭婉容的眼睛問道:“小姐是打算重用豆蔻了?”
蕭婉容點了點頭,細步過去端了繡藍接着繡花:“我身邊可用的人不多,小桃又總是自作主張,若再不選兩個忠心又得用的人進來,往後會顧不過來。”
看蕭婉容一針一線用得仔細,錦書也坐下來幫着蕭婉容理線:“是啊,小桃什麼都好,就是一意孤行,不聽勸。這次是毀了花房,下次還不知道要鬧出什麼亂子。”
蕭婉容繡了一瓣芙蓉花,然後才擡頭看着錦書,接口道:“你有空的時候也多提點小桃一些,她從小和我一起長大,跟着我吃了那麼多苦都沒有半句怨言。我不想有一天她走錯了路,傷了我們主僕情分。”
錦書也放下手中彩線,起身將才泡好的老君眉遞到蕭婉容面前:“奴婢知道,小桃天生純良易相信人,往後再不會了。”
等蕭婉容結果了茶,錦書自己也端起茶盞輕呷了一口,接着道:“豆蔻必將年紀還小,小姐今晚試她。若是她當真是個吃裡扒外的也就罷了,如果她一心一意爲着小姐,知道你今天並非是重用她,只怕要傷心。
人一傷心就容易產生怨恨,一旦有了怨恨,得了契機只怕就是禍患。”
將茶盞放回矮几之上,蕭婉容衝錦書無謂一笑,低頭接着繡春衫上的玉蘭花:“到了戌時,你讓小福子過去一趟。如果一切平靜,便帶她回來,我自有話和她說。”
到了晚上,大家都緊張起來。
蕭婉容用罷晚膳就開始畫花樣子,雖然下筆依舊沉穩,可看她拖沓了的筆跡也只知道她並不是心如止水。
府中一直很平靜,沒有人氣勢洶洶的衝進來,更沒有人來通報說抓了她身邊的丫鬟。
轉眼已經到了戌時,整個侯府依舊是死水一樣毫無波瀾。
錦書讓小福子去了尚籬軒,卻沒如意料中般接應豆蔻,消息傳了回來,才蘸飽了墨準備畫蘭花葉子的蕭婉容一愣,墨汁落在畫上,暈得幽香的花一片模糊。
她心
裡‘咯噔’一聲,顧不得去管畫,和錦書對望一眼道:“果真是叛徒!”
錦書眉頭也皺了起來,好半天都緩不過氣來:“虧得小姐還想重用她,沒想到……”她憤恨的將爲豆蔻準備的熱茶頓在桌上,雙眼都快竄出了火:“還好小姐給她的並不是真的去腐消肌膏,要不然這事情鬧出來,好容易對您好些的侯爺又是一番雷霆。”
蕭婉容心中也難免失望,她想重用豆蔻之前,原本也是仔細觀察了她的品性爲人的,想不到還是看走了眼。
“算了,由她去吧。”蕭婉容將畫壞的宣紙一把扯下,揉碎了扔進邊上的竹筐中:“你們去外面打聽打聽消息,若是桂姨娘使人找了過來,咱們也得有個應對纔好。”
錦書答應着出去,可手纔剛挑開簾子,桂姨娘身邊的紫槐就一臉倨傲的推開錦書走了進來。
她看見蕭婉容也不行禮,脣角一扯道:“都說五小姐是個仁善的,誰知道竟這樣惡毒。指使下人如此傷了桂姨娘,還請你和奴婢走一趟,當着侯爺的面說個清楚。”
蕭婉容穩坐上首,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口,然後看着被紫槐撞得踉蹌的錦書道:“不尊嫡女,給我掌嘴。”
正揉着肩膀的錦書得令,上前一巴掌甩在了紫槐臉上:“一個丫鬟,見了嫡小姐連禮都不行,成何體統?”
紫槐最得桂姨娘信任,尋常在清漪閣中也是橫着走的人物。現在被錦書扇了一巴掌,哪裡服氣,雙眼一瞪,怒氣一顯,揚手就要將巴掌往錦書臉上甩。
蕭婉容朝回來報信的小福子看了一眼,小福子立馬上前,一腳踢在了紫槐的內膝,迫使她跪了下來。然後左右開工的朝她臉上扇:“在小姐面前還敢放肆,今天不收拾了你,倒要縱得你輕狂不知尊卑。”
一臉扇了十多巴掌,蕭婉容才叫了停:“走吧,隨本小姐去桂姨娘那邊看看,我倒也想瞧瞧,本小姐是怎樣傷害了桂姨娘。”
話音落地,蕭婉容率先帶着錦書走了。
被打得一臉手印的紫槐捂着臉,一雙噴火的眼睛直愣愣的瞪着蕭婉容的背影,惡狠狠地道:“叫你現在猖狂,我看你一會兒還笑得出來。”
紫槐心裡存着憤恨,卻再不敢正面冒犯蕭婉容。等蕭婉容走了,她才抄小路回了清漪閣,頂着一臉紅腫的臉,跪在桂姨娘和侯爺面前哭得悽慘:“主子要爲奴婢做主啊。奴婢去請五小姐過來,就說了一句五小姐傷害了桂姨娘,她就讓人將奴婢打成了這副樣子。
奴婢雖是奴才,挨主子打罵也是常事,可五小姐打奴婢也打得太狠了,這讓奴婢怎麼見人啊。”
趴在牀上的桂姨娘一看,臉色立馬就綠了下來,伸手可憐巴巴的拉着侯爺的衣襬,帶了哭腔道:“打狗還得看主人呢,五小姐這糟賤人實在也太過驕矜跋扈了。”
桂姨娘嚶嚶的哭得淒涼,侯爺的臉色也就沉了下來。
好在最近和蕭婉容接觸,她對這個女兒多少也有了解,就憑着桂姨娘毀了她的花房她也顧念着骨肉親情沒有發了狠的發落,他也能斷定蕭婉容不是那種恃強凌弱不講道理的人。
所以,便是心裡不爽快,終究還是耐着性子等蕭婉容過來再做定奪。
有丫鬟通傳蕭婉容進來的時候,桂姨娘又撒嬌的喊了聲侯爺,提醒道:“全府上下的人都疼着五小姐,妾身可只有侯爺一人。若您都不向着妾身,那妾身就真的沒法子活了。”
錦書被攔在了門外,蕭婉容獨自進來,將桂姨娘這話聽得真切。
她看了侯爺一
眼,看他雖然安撫着桂姨娘卻也沒有許諾什麼,就吃了一顆定心丸。
再看屋中情形,原本做好了心理建設的蕭婉容不免吃驚。
豆蔻規規矩矩的跪在屋子中央,一張小臉腫得老高,上面指印交錯。原本梳得平整的髮髻散亂不堪,簪在髻上的珠花更被扯得稀碎散得滿地都是。
看到蕭婉容進來,她微擡起頭歉疚的看了蕭婉容一眼,然後不知想到了什麼,趕忙撲到蕭婉容腳邊哭道:“是奴婢不好,連這點事情都辦不好。小姐好心讓奴婢探望桂姨娘,誰知奴婢卻沒辦周全,爲姨娘敬茶的時候劃傷了她的臉。
奴婢無用,由着桂姨娘責罰就是,小姐你萬不要攙和道這件事情裡來。”
蕭婉容擡眼去看桂姨娘,果然看見她陰在暗處的左側臉上有寸餘長的傷痕,皮肉外翻,猙獰恐怖。
什麼個情況?
蕭婉容皺眉看向豆蔻,嚴肅了語調問她:“究竟是怎麼回事?”
沒等豆蔻回答,趴在牀上的桂姨娘就冷哼出聲:“便是怨憤妾身毀了五小姐的花房,妾身也是付出了代價的。賠了銀子,捱了打,跪地給五小姐道歉您還刻意用滾水燙傷了妾身的手。妾身理虧不敢說什麼。
可是事情都過去了,你爲什麼還懷恨在心,讓你的丫鬟藉着探病的理由,劃傷妾身的臉?女人最要緊的就是容貌,你這樣狠毒,實在讓我傷心。”
看着桂姨娘保養良好的臉上觸目驚心的傷痕,侯爺的臉色也不太好看。畢竟是他捧在手心裡疼的女人,蕭婉容藉着敬敬茶燙傷桂姨娘一雙玉手就夠讓人窩火了,要蕭婉容真是依舊不依不饒毀了桂姨娘的臉,那這個女兒便是攀上了公主,也真配不上他疼愛。
桂姨娘一句話數了蕭婉容數宗罪,不但指責她心胸狹窄藉機報復,還說她狠辣惡毒,毀她容貌。
雖然,蕭婉容原本就是要毀她容貌,可現在這番冤枉,她卻也不打算受了。
所以,蕭婉容收了脣角的柔順,一本正經的看着桂姨娘道:“桂姨娘敬茶燙傷了手嗎?那桂姨娘可曾了父親說了你當初敬茶時的完整情節?
你往我身上砸的那杯茶燙不燙?就算不燙,你用的力度砸在了我身上會不會將我砸傷?錦書替我擋了那個茶盞,後背現在都還沒好,要不要現在叫她過來讓大家看看?
你後來敬茶茶水很燙?很燙你爲什麼不說呢?是我強行讓你端着茶杯燙傷手指的嗎?”
聽着中間的內情,原本對桂姨娘更是憐惜的侯爺瞬間怒瞪了她一眼,那裡面所包含的失望和痛心看得人心驚。
桂姨娘心知不好,不敢在這件事上多做糾纏,趕忙將話題往對她更有利的方向引:“我當時被打得站走站不穩,不過是一時失手罷了。五小姐生氣,我燙傷自己也算是贖了罪。五小姐總不能因爲這個就要讓人劃傷我的臉吧。”
侯爺也朝蕭婉容看過來,一副等着蕭婉容給個說法的樣子。
蕭婉容覺得好笑,卻並不回答桂姨娘的問題,而是轉頭看向跪在一旁嚇得渾身發抖的豆蔻,認真的問道:“你說是我讓你來桂姨娘這裡探病的?”
豆蔻猝然擡頭看她,也不知道是緊張還是害怕,發紫的嘴脣哆嗦個不停。
看她這樣,蕭婉容也不固執那一個問題,接着道:“就算是我讓你來探望桂姨娘的,那也是我讓你劃傷桂姨娘的臉的?我倒是很很好奇,桂姨娘身邊貼身伺候的丫鬟無數,你又是用了怎樣的方法那麼精準的在她臉上劃了那麼長一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