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無影,悲傷被深深掩埋,曾經誰與誰花前月下,誰許誰共渡此生?
緣分到了最後只剩下無盡的黑暗,不過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皇宮內院,太子寢殿,幻紗怔怔的愣在那裡,不確定的看着他,“這是真的?”
她的思緒有些混亂,眼神有些呆然,這怎麼可以?
太子也是神色複雜的看着她,尤其望向她手腕上的傷時,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沒錯,你……”
“這不是真的,我不要他……”太子的話還未說完,幻紗就從掀開被子下了牀,她快步來到他面前,歇斯底里的吼道:“你快幫我想辦法,我不要他,我不要生下他……”
她狀若瘋狂的拉着太子的衣袖,眼睛裡充滿了不安,不停的搖動他的手臂,聲音都帶着顫音。
太子見此,甩開她的手,神色一冷,道:“你說你不要他?”
“這是本宮的孩子,你竟然說你不想要他?”
幻紗被推了一把,沒站穩,跌倒在地,她卻不在意,回頭惡狠狠的看着他,喊道:“是你的又怎麼樣?我就是不想要。”
“在這個世上,除了蘇西洛,誰也沒資格做我孩子的父親。”她狠狠的搖頭,眼睛瞪得大大的,從地上爬起來。
“是嗎?我倒想看看,你懷着本宮的孩子怎麼嫁給他?”
“來人。”
兩名宮女垂着頭快步走了進來,太子回頭看了幻紗一眼,淡淡的道:“照顧好太子妃,要是傷着本宮的世子,本宮就讓你們所有人陪葬。”
他臉上帶着笑意,可聲音卻陰寒無比,兩個宮女嚇得跪倒在地,連連稱是。
“蘇景立,你想做什麼?”
‘啪’的一聲脆響,幻紗將桌上所有的東西掃向地面,茶杯碗筷等東西摔在地上,她卻不管不顧,伸手拿起一個花瓶就砸向太子的背影。
“太子妃息怒……”
兩名宮女還未起身就看到這一幕,一人突然撲向那堆瓷片,生怕傷得她。
另一人則拉住她的手,不讓她扔出去。
幻紗氣得要命,一腳一個將她們踹開,兩人沒防備都滾向一旁。
“蘇景立,你給我站住……”
太子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門口,這時,拐角處走進來兩名女子,這兩人明顯與其他的宮人不一樣,臉色冷漠,眼神犀利,她們平靜看着她鬧騰,隨後一左一右架着她往回走,任她拳打腳踢都掙脫不開。
她們拉着她一直走到內室,將她丟到牀榻上。
其中一人居高臨下的看着她,冷聲說道:“請太子妃好好的呆在這裡,不要讓我們姐妹爲難。”
說完,她又看向剛剛爬起來的宮女,“你們兩個將這裡收拾乾淨,然後弄點吃的過來,不要餓着世子。”
“是,大人。”兩個宮女連忙退了出去。
“你們是什麼人?竟敢這麼對我?”幻紗回過神來,也忘記了自己會武功的事實,抓起牀上的枕頭就扔了過去。
女子頭也不回的將枕頭彈回,拍的一聲拍到幻紗的臉上,她再次跌回牀上。
“你最好安分點,別逼我對你動手。”
兩個女子長得很像,看起來像雙胞胎姐妹,一樣的髮飾一樣的衣衫,連同表情都很像,唯一不同的是一個冷漠,而另一個是漠然。
幻紗起身,斜着眼睛瞪向她們,胸口起伏不定,吼道:“有本事就殺了我,他不是想要這個孽種嗎?做夢。”
說完,她不知從哪裡拿出一把小刀,就向着自己的肚子劃去,眼神裡充滿了恨意。
‘碰’
女子手急眼快,一腳將幻紗手裡的小刀踢開,反手就是一巴掌,將她甩到牀榻上。
“你找死……”
女子欺身上前,半俯下身子,掐着她的下巴,冰冷的眼神裡帶着殺意。
幻紗感覺自己的骨頭都要碎了,可她沒有求饒,左臉上一個清晰的巴掌印嵌在那裡,格外的醒目。
她惡狠狠的瞪着她,恨不得用眼神將她殺死。
“阿四,放開她。”
一直未開口的女子緩慢的開口,幻紗得到自由,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譏笑道:“有本事就殺了我,否則我倒想看看你怎麼攔住一個一心尋死的人。”
“是嗎?爲什麼有這麼大的怨氣?”
女子攔住阿四,淡淡的問道。
她是一個沒有表情的人,說不上是生氣還是開心,很漠然,長相沒有任何出彩的地方,可你只要轉身就想不起她的臉,是一個很特別又很平凡的人。
幻紗的臉上露出一絲悔意,夾着悲傷望向屋頂,兩行清淚緩緩滑落,“我愛的人不愛我,我恨的人也恨我,偏偏又懷了他的孩子,難道我不該怒,不該怨嗎?”
女子淡淡的掃了她一眼,無視她滿懷恨意的眼神,平靜的說道:“你配不上他。”
“這個世間並非只有感情。”說完這句,她轉身向外室走去,吩咐道:“阿四,不要讓她再鬧。”
“是,三姐。”阿四上前,在幻紗有些驚恐的眼神下,向前逼來。
“你要幹什麼?”
“讓你閉嘴而已。”
外室,被稱做三姐的女子坐在書桌前,在描一幅畫。
阿四走了出來,回道:“三姐,我已經點了她的穴道,讓她閉嘴了。”
“知道了,你去忙吧!”
女子頭也未擡,認真行筆,眉頭偶爾輕蹙……
太子行宮裡,也是一片狼籍,他沒想到,他貴爲南陵太子,竟然有人不把他放在眼裡。
“該死的女人,本宮偏偏不讓你如願……”
這一刻的他,忘記了他昨日剛剛失去的真愛,只記得另一個女人帶給他的恥辱。
正如幻紗所說,他也恨着她,在聽到她懷孕的那一刻,他也曾動過這個念頭,如今已過而立之年的他,膝下無子,本是不孝。
這麼多年,他一直將心中的地位留給寧如霜,她纔是他心中真正的歸屬。
然而世事如棋,到最後寧如霜也離他而去。而幻紗竟然不願,她不願爲他生下子嗣,他堂堂太子,她竟然不願。
“嫁給本宮,竟然心裡還想着別的男人,好,竟然本宮得不到真愛,那你們一個也別想幸福……”
他跌坐在角落裡,如一隻孤狼,惡狠狠的說道。
“殿下,蕭太師求見。”
這時,一直守在外面的老公公出聲喚他,卻不敢露面。
太子聞言,起身整了整衣衫,收起眼裡的戾氣,緩了緩心神,道:“帶他去偏殿。”
“是。”
蕭太師焦急的等在偏殿,不時的往裡面看,走來走去,問道:“公公可否再行通報一聲,本官有要事上稟。”
老公公守在通道那裡,打着磕睡,聞言一甩拂塵,溫和的說道:“殿下處理完事情自會來見你,蕭太師還需耐心等待纔是。”
蕭太師看着他那張充滿假笑的胖臉,恨不得踩在腳底下跺兩腳這才解氣。
“哼,誤了大事,我看你到時候怎麼跟殿下交代。”
他一甩衣袖,冷哼道。
“什麼大事,讓蕭太師這般着急的來見本宮?”
太子的聲音傳來,老公公讓開通道的路,太子從那邊拐進來。
一身青衣顯得很樸素,臉上帶着得體的笑意,絲毫看不出剛纔的嗜血和暴戾。
“參見太子殿下。”
“太師不必多禮。”太子擺了擺手,示意他起身,道:“有什麼急事現在可以說了。”
蕭太師站起身,左右看了看,太子會意,道:“徐公公,你先去忙吧!”
老公公不再打磕睡,一甩拂塵,笑眯眯的回道:“老奴告退。”
“現在你可以說了吧?”太子好笑的看着他,示意他坐下。
蕭太師緊張的挪步上前,說道:“殿下,臣剛得到一個天大的消息,寧白笙就是天機閣的主人。”
“你說什麼?”太子驚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不可思議的看着他。
蕭太師連連後退,道:“西郡王妃就是天機閣的幕後主人。”
太子好半晌才接受事實,重新坐了下來,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蕭太師剛準備開口,太子突然眼神微凜望向窗外,冷喝一聲,“什麼人?”
話音未落,他整個人就掠了出去,蕭太師一愣也跟了出去,可出來一看,連個鬼影都沒有,狐疑的看向太子。
剛纔爲保意外,太子讓所有人都退去了,所以外面根本就沒留人守護。
這時,偏殿的通道口一道黑影一閃而過,溶入黑暗裡。
太子站在門口,冷然吩咐:“蕭太師,你即可帶貴妃口諭前往西郡王府,勿必將西郡王妃請進宮。”他說到‘請’字時,故意放重了語氣。
“臣,遵旨。”蕭太師後退兩步,拱手彎腰,快速離去。
蕭太師離去後,太子望向皇宮外,眼中一片默然,自語道:“原來你一直隱藏自己,本宮和衆人竟被你玩弄於鼓掌之間,寧白笙,你很好……”
西郡王府內院,寧白笙倚在窗口,臉上帶着笑意,望向遠處。
此時夕陽西下,餘暉透過窗口灑在她身上,如同籠罩了一層金光,如夢如幻。
“王妃,王爺信上說得什麼啊。您那麼開心?”
白泥見她如此,打趣的問道:“這都兩個時辰了,您再笑下去恐怕會長皺紋哦。”
寧白笙緩緩回頭,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道:“我教你的東西,都用到我身上了,真是越來越出息了你。”
白泥抿了抿嘴,依然在偷笑,聞言道:“是啊,王妃常常教導我們要學以致用,奴婢當然要認真執行了。”
“死丫頭,又在這裡貧嘴。”李嬤嬤推門而入,先是瞪了白泥一眼,隨後臉上笑意一收,神色嚴肅的看着寧白笙,說道:“王妃,蕭太師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