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裡。
封衡正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他在擔心方悅，會診的結果不樂觀，他想把方悅轉去國外治療。但是鄭秀秀告訴他，這種病，就算在國外也沒有更好的治療方法。就國內來說，黑巖是最好的選擇，莫越琛是最好的醫生。
腫瘤。
他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眉頭緊鎖。若沒有回來，沒有留下方悅一個人喝那麼多酒，平常沒有拖着方悅過那些瘋狂的晨昏顛倒的生活，他也許根本就不會生病，不會長那種怪東西吧？
不如讓他自己長呢！
若方悅也不在了，與他感情最深厚的朋友不在了，他有心事還能對誰說去？
此時方悅的手機響了，鬱海心發來的消息，是給他的。
“聽說你們回郴城了，祝方先生早日康復。”
他沒回消息。
過了會兒，她又發來了一條消息，附有幾個聯繫方式。
“這幾個醫生，都有很好的經驗。你可以諮詢一下。”
他盯着那幾個號碼看了一會兒，把手機放開。
他其實很明白，若莫越琛說難，就算換了外國的醫生，那也是難。
迷迷糊糊睡到清晨，門鈴響了，另兩名助理趕了過來。他坐在桌邊吃早餐，順便聽他們說公司的情況。
“對了，您說的鬱家的繼承人的事，鬱海心的資料查到了。她確實是在完成一項任務，不過是爲了洗掉家族紋身，脫離家族做的。聽說她出生的時辰大吉，天現祥瑞。她的爺爺沒問男女就讓人給她紋上了家族徽章。但是看上去，她和她母親並不想成爲家族中的一員，這已經是她第四次爭取脫離家族了。只要成功擺脫家族追蹤一個月，她就能成功。如果這一次還不行，她就必須進入家族工作，不然她母親的生命就難保，會被家族當成叛徒處理。”
封衡擰了擰眉，這規矩他聽說過，一共三次機會，她爭取到第四次，說明在家中還是挺受重視的。
“這個女孩子從小被當成繼承人之一培養，會六國語言，哈佛畢業的化學博士，分子專家。因爲是女孩子，所以給她單獨請了太極師傅，還請最頂類的間諜訓練了她三年。她的前二十四年，可能沒有休息過一天，每一天都在嚴苛的訓練中度過。而她現在要退出家族，讓她父親非常震怒，已經有兩年沒和她說過一個字了。她母親也處於被軟禁的狀態下，就等這一次的結果。若還是失敗，她就只能開始承擔家族事業。你知道的，他們那樣的家族都是些什麼生意。賭場，技院，軍火，毒品，幼童販賣……”
封衡擰擰眉，想到了鬱海心的臉。
“對了，您忘了嗎，四年前您去賭場玩，鬱海心也在同一張桌子上。她給你放了兩次水。”助理提醒道。
有這回事？封衡可沒注意到桌上有哪幾個人。
“對，她就在桌上。那是她們家的生意。”助理點點頭，肯定地說道：“她的賭技太驚人了，所以我對她的印象很深。當天方悅不在，所以他不認識鬱海心。後來我好奇打聽過她。因爲她出生的時候，天泛紅光，她本身又特別聰慧，遠勝過她的兄弟姐妹們，所以其實她的爺爺和父親其實是把希望寄託在她的身上的，希望她能帶領家族擺脫現在的困境。”
這麼個丫頭，化學博士，分子專家，武器專家，賭技驚人，太極拳高手……聽上去就像小說裡纔會有的人物，居然真實的讓他撞上了一個。
“不過，估計她現在已經曝露了，必須想辦法再找地方隱藏。這是她的照片。”助理遞上了鬱海心的照片。
她用真容出現在他的面前，難道不怕被家裡人發現？
“她上回就是在中國被捉的，結果又回到了這裡。”助理又說道。
那個丫頭，是想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爬起來？
不想了，不關他的事。
他擰擰眉，幾大口吃完早餐，換衣出門。
——
左崇去小學了，小莫璃昨晚睡得太晚，今天沒能爬起來，撒嬌不去幼兒園，非纏着莫越琛到了醫院。
你說，昨天說要罰站的莫爸爸，最後還縱容了小莫璃逃學。
“我就坐在這裡看書。”小莫璃坐在他辦公室的大沙發上，腿上擺着兩本繪本，胡亂翻看了幾下，裝模作樣地當小老師，給她的小兔子玩偶講故事。
當然，和繪本上的故事完全不一樣。
莫越琛又叮囑了幾次，讓她不要亂跑，留着人看好她，帶着助理去各個科室巡查。
小莫璃坐了一會兒就坐不住了，小腦袋伸出來，往外面張望。
“不能出來。”保鏢搖頭。
“我們去花園裡騎車車好不好？大勇舅舅就在花園裡呀。”小莫璃咧着嘴，朝他直笑，“爸爸讓我鍛鍊身體啊。”
“那裡啊……行吧……”保鏢想了想，點頭了。
反正羅大勇在後面看庫房，小莫璃常在那裡玩，鄭秀透她們送給小璃璃的幾輛小腳踏車全放在庫房那邊。
小莫璃得到了同意，樂滋滋地一路狂奔，衝向後花園。
不時有醫生護士大聲叫她。
小莫璃一路上哥哥姐姐叔叔阿姨地叫，到了後花園，已經跑了一身大汗。
“大勇舅舅。”她歡呼着，撲向了正在做事的羅大勇。
“哎呀，小璃璃，你昨天又亂跑了對不對？”羅大勇接住她，摁着她的小鼻頭憨憨地笑。
“沒有呀，我昨天是好好地跑，坐了火車！下回我也帶舅舅坐火車。”小莫璃呲牙笑。
“好呀。”羅大勇樂呵呵地把她放下來，很快就把她的幾輛小腳踏車都推了出來。
“我要騎車嘍。”小莫璃挑了一輛小腳踏車，在院子裡歡快地蹬了起來。
庫房這邊安靜，沒什麼人過來，小花坪足夠她去橫衝直撞了。在前面有個小小的荷花池，荷花已凋零，殘葉正片片蜷縮。幾隻蝴蝶在中間飛舞。
封衡遠遠看着那小丫頭，猶豫着要不要過去。
“封衡叔叔。”小莫璃先看到了他，歡呼着，蹬着車衝了過來。
“騎腳踏車呀。”封衡彎下腰，微笑着打招呼。
“叔叔你和我一起騎腳踏車吧。”小莫璃興奮地說道。
“這麼小的車，叔叔騎不了。”封衡搖頭，“我給你加油好了。”
“不要，我要叔叔也騎。”小莫璃跳下車，拖着他的手指往前走，“我有好多腳踏車，我送你一個，你自己挑。我們比賽。”
封衡握着她軟綿綿的手，和她一起到了庫房前面。
“哎呀，二妹夫！”羅大勇眼睛一亮，立刻大嚷了一聲，從庫房裡衝出來，往他肩上用力錘了一拳頭，“二妹夫你去哪裡了？你好久沒來看我們了。”
“舅舅，他叫封衡叔叔，不叫二妹夫，你可以叫他封先生。”小莫璃一本正經地做介紹。
羅大勇得意洋洋地搖頭，“他就是壞妹夫，你還小，不知道。”
噗嗤……
旁邊的保鏢們忍不住了，這得怎麼和一大一小兩個孩子解釋。還怕封衡尷尬啊！
封衡倒是無所謂，反正他知道羅大勇的情況。
“封衡叔叔，大勇舅舅是長不大的大孩子。你不要生氣喲，我們騎腳踏車！”她咬着手指尖，在車裡面來回挑了兩遍，把粉色的挑給他。
“秀秀阿姨說這個我能騎到六歲，我給它取了名字叫莫小粉，我把莫小粉送給你了。”
她樂呵呵地摁動小腳踏車的鈴鐺，催促他騎上來。
“二妹夫你就陪她騎幾圈吧，這個車我都能騎，質量特別好，壓不壞的。”羅大勇走過來，用力拍了拍封衡的肩。
羅大勇的力氣是越來越大了，這一拳一巴掌，把封衡前天被那些小混混打過的肩膀差點又給卸下來。
他又不能在小莫璃面前露出端倪，他是手機大俠啊！只能忍着痛，跨上了小腳踏車。
“比賽嘍，叔叔，誰輸了就要請客吃好吃的。我要吃冰激靈和大蛋糕，還有牛排，還有蛋炒飯……”小莫璃騎上車，一頓用力蹬。
封衡嘴角抽了抽，這是真的要陪她？
太彆扭了！
他這大長腿踩上了腳蹬，根本沒辦法踩動！
“叔叔，你要輸嘍！”小莫璃繞了一圈回來了，大聲歡呼道：“你快騎呀，我等你呀。我們是好朋友，一起拿第一名好不好？”
封衡被她逗樂了，這小丫頭，到底有沒有不高興的時候？
“叔叔！你快點，第一名！”小丫頭扭過頭，衝他脆生生地大喊。
封衡雙腳落地，在地上趴着走。這也挺吃虧的，兩條腿曲着在地上使勁劃拉，感覺自己變成了一隻蟋蟀，還是那種腳伸不開的蟋蟀。
“叔叔好棒，叔叔好厲害，叔叔加油。”小莫璃一路高呼，像是有使不完的勁，繞着他蹬了五六個圈，樂得哈哈的大笑。
她的小臉紅紅的，汗水一直在往下滴。
小傢伙，有樂不完的事，有灑不完的笑容，有用不完的勁。
封衡此時真想把她奪過來，塞進包包裡揹走，從此不讓她回來了。
真的，太好玩了。多少煩心事，都在這小東西的笑聲裡煙消雲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