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葉秋眼中波光一閃,“一個小小的外臣,居然能惹你動怒,真是少見。”
疏真安倚牀頭,額間細碎髮絲沉沉的垂落下來,聲音無喜無怒,絲毫不爲所動,“你無須試探我的口風,替我殺了他便是。”
“輕而易舉之事。”
葉秋見她不想說,也不勉強,利落起身收拾診箱,微微點頭,徑自去了。
疏真微仰起頭,仍是微微咳嗽着,脣邊一抹微笑卻不失蒼涼黯然。
她伸出手,看着柔膩無骨的掌心,低聲之間,憾恨無限——
“若是我內力未失,又何須假借他人之手……”
她黛眉深蹙,雙目間颯然神光閃現,卻終究消釋去那份晦澀與不甘。
“罷了……眼下不能着急,決勝關鍵也並非在於個人的蠻勇,這點千萬不可忘記。”
她微一沉吟,伸手***着玉頸下垂掛的精緻香榧扣,幽黑眼睫顫動之下,終於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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寢殿之中,燮王朱炎默然不語,徑自在文書上批寫不已,左側王后盛氣而坐,面色陰沉憔悴。
她深呼一口氣,竭力讓自己的語氣不顯出怨怒來,隨即念着顏氏的閨名說道,“她是你我親自挑選的兒媳,論禮儀論品貌,哪裡都數不出差錯來,這些年來,也多虧了這個蘭心慧質的孩子,時時陪我解悶說笑——她這麼個心性人品,憑什麼要跟朱聞家的區區側室過不去?”
她越說越是激昂不平,“你如今讓她禁足不出,卻更是讓謠言傳得滿天飛,那刺客只是碰巧藏在她身邊,有哪個人會愚蠢到讓自己坐實這罪名?!”
朱炎停下了手中之筆,瞥了她一眼,卻仍是不願開口。
王后越發不耐,卻又不敢多說,兩人正僵持着,殿外傳來一聲悅耳輕笑——
“三王妃或許沒必要跟聞侯家的側室過不去,有人卻容不下這正得寵的美人!”
王后擡眼看去,只見蕭淑容綵衣翩然,烏髮高髻,一雙美目說不盡精明嬌媚,正盈盈看來。
“你這是什麼意思?!”
蕭淑容面對王后的責問,卻是夷然不懼,脣邊一抹微笑越見燦爛,“臣妾只是覺得,三王妃跟聞侯家的側室愛姬,那是怎麼也扯不上什麼關係,至於兇手爲什麼會潛伏在她身邊,這就值得人深思回味了……”
她懶洋洋以袖掩脣,輕笑道:“說到聞侯,臣妾倒是在命婦中間聽到一樁好事。”
她一雙美目熠熠,深深凝望着王后道:“聽說王后您有意將孃家的侄女許配於他,這可不是親上加親?!
隨即她朝着王后微微一禮,嬌笑道:“臣妾也要恭喜王后纔是……今後,就更是一家人了。”
這最後一句語氣微妙古怪,帶些若有若無的刺耳,王后頓時怒滿胸中,卻不好發作,沉聲回道:“我身爲正妻,原本就有替諸王兒物色良配的職責。所謂內舉不避親,我自家侄女只是考慮的人選之一,嫁的也並非是世子儲君,這也需要大驚小怪嗎?!”
“臣妾哪敢如此?王后真是言重了。”
蕭淑容卻不肯輕易放過,語雖謙恭,卻是步步進逼,“也真是巧,您孃家千金若是嫁於聞侯,家中有這等愛姬,少年夫妻也免不了有所爭執——如今聽說那女子性命垂危,倒省去不少麻煩了。”
王后再也忍耐不住,突兀冷笑出聲,“你這麼含沙射影,意思是本宮會跟一個卑賤的小丫頭過不去,非要置她於死地?!”
“臣妾可從未如此說啊!”
蕭淑容蹙眉詫異之下,讓人覺得楚楚生憐,“聞侯與您是何等關係,您愛屋及烏之下,肯定也會善待他的姬妾。”
她頓了一頓,又道:“只是總有些媚上邀功的下人,隨意揣測上意,做些無法無天之事來討主子歡心,王后一時顧及不到,也是人之常情。”
她這麼若有若無的撩撥,燮王朱炎卻並不阻止,只是在一旁靜靜聽着,王后悲憤之下,恨不能一掌將這狐媚子摑出大殿,她三兩步上前,竟一把扯住朱炎的袖口,嘶聲道:“王上,您要給我一個公道纔是。”
“公道?!”
朱炎驀然擡眼,冷冷哼笑道:“今日來問寡人討要公道的人還真多!”
他從容不迫的從王后手中收袖,聲音冷凝淡漠,“朱聞剛剛來過,他也要我給個公道,否則便要自己動手。他指認你宮裡三個侍女曾經在多年前暗害於他,任由尚是孩童的他跌入深塘之中——這可是你至親的骨肉!”
王后被他這一句噎得面色蒼白,幾乎說不出話來,她想起自己多年來屢次打壓朱聞,身邊人也知悉她心意,當年刻意作踐朱聞的的舉動時而有之,後者對她可說忌憚已深。如今自己雖欲用侄女將他拉攏回身邊,卻反而讓有心人把罪名栽到了自己頭上!
只聽朱炎冷笑更甚,其中寒意幾乎讓人心顫,“對了,方纔世子也來痛苦流涕,說他與這兩個天朝使者素不相識,也不知他們怎麼會替自己再三求情——你們都說自己是冤枉的,都想要個公道,寡人倒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了!”
他掃了一眼表情各異的兩女,冷笑着拂袖而起,“趁着我沒發怒之前,你們都給我出去!”
王后以袖掩面,哽咽不語,蕭淑容卻是施施然行了個宮禮,嫋娜而去,臨走還道:“都是臣妾多嘴,這才惹您生氣……王上別跟我一般計較纔是。”
朱炎望着她們兩人的身影,目光卻是晦暗難明,靜靜的,他笑了——
“寡人又怎會與你們一般計較?我還要靠你們引出這兩名使者的意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