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氏病亡的消息讓蔣曦薇一直緊繃着的弦徹底斷裂,所有嬪妃都知道,懷着身孕的皇后娘娘病倒了。在郭舒炎帶着權妃出巡的日子裡,未央宮的宮門是緊閉的,只有賢妃幾個人才能偶爾進去看一看蔣曦薇。
不過她們所見到的情景也並不樂觀,蔣曦薇的狀態一直都不好,爲母親所穿的素服配上她蒼白的臉色很讓人害怕。
就連一向樂觀的蘭妃也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甚至在和賢妃一同走出椒房殿的時候也難得的一臉憂色,“娘娘一直這個樣子可如何是好,皇上和權妃就快要從邊境回來了,到時候權妃必將風頭更勝,娘娘只怕會承受不住。”
賢妃則顯得更爲憂心忡忡,“不光是這個,這樣下去娘娘的身子也快熬不住了。”
“可不就是這麼回事。要我說,母親去世固然讓娘娘傷心,但是要將娘娘肚子裡的這個孩子交給蔣婕妤撫養只怕纔是讓娘娘最難接受的事情。外人眼裡娘娘和蔣婕妤是堂姐妹,但是咱們姐妹誰不知道蔣氏兩房其實關係並不好,娘娘只怕是被他們給擺了一道。”蘭妃見四下無人便悄聲對賢妃說道,“我怎麼聽說,這事兒是蔣婕妤慫恿太后做的呢。”
賢妃面上神色一緊,“這事兒你是怎麼知道的?”
“有天絲梅出去給我要東西,不小心碰見了蔣婕妤身邊的宮女,偷聽到了一句半句。這事情姐姐知道就罷了,千萬別讓娘娘知道。”
“只怕也瞞不住。”賢妃正說着,忽然看見望月帶着佑弘從宮門外走了進來,身後還跟着一大堆宮女僕婦。望月見到二人上前行了一禮,問候道,“給賢母妃請安!給蘭母妃請安!”
“快起來了,這大冷天的怎麼還跑到外面去了,也不怕凍着。”賢妃溫言道。
望月和賢妃二日素日都是相熟的,請了安之後便也不再那麼拘束,臉上也露出了小孩子的神情,“還不是弘兒叫着要去看母后,我說母后身子不好不能打擾,又實在耐不住他鬧騰就跟着他去上林苑跑了一通,真是煩人精!”她說着說着好像又想到了什麼,“賢母妃,您是從母后那裡出來的嗎?母后這兩日身子好了沒有?瑜楚姑姑總是不讓我們去看母后。”
賢妃知道蔣曦薇是不想讓自己這個樣子嚇到了孩子,安慰望月道,“你母后的精神頭不是很好,等過兩日好了你就能去看她了,你跟佑弘都乖乖的,別去吵着了她。我們這也該走了,明日再來。”
望月恭敬行了禮,目送着二人離去之後才領着佑弘往偏殿去。可是一看到椒房殿大門佑弘就哭着鬧着不肯走了,非要進去看看蔣曦薇不可。直到最後,跟着的宮女是在拗不過,只能去椒房殿裡通報了一聲,到底是讓佑弘和望月進去了。
一進內殿,佑弘就三步兩步爬到了蔣曦薇的身邊,非要賴着不肯下來,瑜楚她們唯恐吵到了蔣曦薇,但是看蔣曦薇的神情竟是難得的露出了笑容。瑜楚將她扶起來斜倚着竟也能坐一會兒了。
“母后正在養病,你別吵到了母后。”望月馬上就要七歲了,說話做事已經有了一絲長公主的模樣,佑弘對這個姐姐也是言聽計從,乖乖的下來了。但是小嘴卻仍是一撇一撇的,“母后快點好起來,好陪着弘兒玩,姐姐天天訓我,祉兒又不能跟我玩。”
“好,母后一定快點好。”蔣曦薇擠出一絲笑容,見到望月立在佑弘身後,伸出手來輕聲道,“望月,過來。”
從進殿開始,望月就一直想跟母后好好親熱一番,但是礙着弟弟在那裡一番胡攪蠻纏自己就不好意思了。此時被蔣曦薇呼喚,臉上不由也多了三分笑容。
“這幾日可苦了母后的望月,還要陪着弘兒胡鬧是不是。你今天出去跑了一圈,回去記得讓小廚房給你用薑絲煮點東西出來,你從小就怕冷。”蔣曦薇伸手握住望月的小手,輕輕揉搓着。
過了有一會兒,望月和佑弘都被勸了回去。不過瑜楚她們都驚喜的發現,主子的精神狀態真的好的很多,香兒私下裡還跟她們說,早知道長公主和太子的威力這麼大就早應該讓他們過來,沒準主子這時候早就好了呢。
臘月二十晚間,郭舒炎御駕回宮。此前他早就知會過各宮各院,天寒地凍不必出來迎接了。一進了宮門,權妃就必須從鑾駕上下去,坐上自己的車駕回永樂宮,而郭舒炎則是匆匆忙忙的往未央宮去了。
他當然知道薇兒是因何而病倒,但是自己爲了安撫百濟,引開蔣南林的主意就必須帶着權妃走着一趟,郗氏去世之後,他也只能遠遠的下一道追封的聖旨。
踏進椒房殿時,蔣曦薇已經好了許多,除了臉上仍是有些泛白之外,已經可以在椒房殿裡走動了。
“薇兒,你可好些了。”郭舒炎大步走上前去,緊握住蔣曦薇的手,掌不住說道,“你瘦了許多。”
“皇上別擔心,臣妾只是心氣鬱結,如今已經好了很多了。皇上此時回宮怎麼不在建章宮好好休息?臣妾身子不好,可服侍不了皇上。”
“朕不用你服侍,陪着你躺一會兒亦是好的。”郭舒炎柔聲道,“朕知道你受了大委屈,你放心,這些朕以後都會爲你討回來。”
蔣曦薇婉然一笑,服侍着郭舒炎更衣,不多時二人就已經在帳子內躺下了,絮絮說着這段時間以來的見聞。二人不約而同的忽略了肚子裡的這個孩子,蔣曦薇是覺得越期待日後就越難過,而郭舒炎除了這一方面意外還覺得是親孃舅又開始不安分了起來,也知道自己必須讓蔣碧嬌懷孕了。
趕在新歲之前,蔣曦薇的身子終於好了起來,蘭妃和麗貴嬪一直幫着她處理宮中事務,左貴妃雖有協理之權,但是她現在對此處處避讓,將一大堆事情都交給了旁人,她則是一心關注着佑盛。皇上的寵愛或許已經不可以期待了,唯有自己的兒子纔是最真正可靠的。
權妃已經將後宮衆人的目光統統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就算懷着身孕皇上也要帶她出去,這是何等的看重?恐怕連皇后娘娘都沒有如此的殊榮吧?每當正月裡權妃穿着一身雪白色的裘衣出現在衆人眼前時,不少人的目光都是怨毒的。
至少莊妃就是如此,她原本希望褚小媛進宮能多多少少分得一些權妃的寵愛,也好讓自己能多個依仗,誰知道郭舒炎對褚小媛的寵愛不過是一陣風一樣,很快就過去了,現下褚小媛心中對權妃也是怨氣頗多,但是卻無可奈何。
貞嬪和瑛嬪尤其煩躁,因着正月裡她們的母族都是可以進宮請安的,話裡話外都在指摘她們倆無能無寵,這樣下去恐怕過不了多久家族就會拋棄她們,對於她們來說家族的支持是她們能在宮裡立足的唯一保證,如果家族的依仗沒有了,就什麼都沒了,
可是瑛嬪只有空抱怨的本事,內裡卻拿不出任何可以解決問題的辦法,倒是貞嬪還有些見識,知道自己是在那方面太過束手束腳讓皇上不喜歡了,於是偷着讓母親給自己帶進來一個嬤嬤,這個嬤嬤以前就是在那些煙花之地專門調教姑娘的,那一套是熟悉擅長的很。不過這事不宜聲張,就連瑛嬪她都沒有說起過。
許是這方法到底有些作用,正月後郭舒炎對貞嬪的召幸果然是多了起來,貞嬪還一躍成爲了婕妤,和蔣碧嬌並列。瑛嬪見狀自然是羨慕有加,但是卻一直摸不透她得寵的方法。
蔣曦薇現下只想安心養好身子,那天望月和佑弘跑過來讓她意識到,這宮裡還有三個孩子要依靠着她。如果自己就這麼一直沉淪下去,那麼自己沒了倒是一了百了,那這三個孩子該由誰來庇護?雖然肚子裡這個孩子不能在自己身邊長大,可他總會知道他的親孃是誰。
既然長房步步緊逼,那自己也不必顧忌別的了。
與此同時,遠在雲南的蔣華柔正忙着叫人打理自己的東西,準備開了春就回上京。倒不是因爲舒雨對自己怎樣,而是現在家中那個樣子,自己必須回去一趟。親孃做出那樣一件事,不知道父親該如何惱恨自己,但是身爲女兒的孝心自己還是要盡到的。
院外有人通報蘇妃來了,她如今已經爲蔣華柔馬首是瞻,每日都要來跟蔣華柔說一會兒話。見到蔣華柔收拾東西,柔柔道,“王妃,不如這次也帶着賤妾去吧。”
“這是爲何?”蔣華柔奇道,“王爺剛納了幾個侍妾,你不在府裡看着她們,也不怕王爺忘了你?”
如今蘇妃臉上的稚嫩已經褪去了,她不緊不慢道,“橫豎王爺是要留下她們,我看着她們也煩心,倒不如伺候着王妃去趟上京,看看佑旻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