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宴席蔣曦薇預備的用宮中桂花釀製的酒,度數不低,鄭貴人酒量本就不太好,加之心情一直不好,見到那個小內監穿的衣服就火從心來,直衝着那個小內監就走過去。
“小主,小主!您要幹什麼去啊!”身側的宮女見鄭貴人已經有些醉了,生怕她在未央宮裡亂走惹出什麼事來,連忙阻攔道。
“閉嘴!我的事情什麼時候輪得着你來管了?”鄭貴人轉過頭怒斥道,那宮女沒少受過鄭貴人的責罰,見她這般模樣便也不敢多話了。
不過須臾,鄭貴人已經走到了那名小內監面前。那小內監正看着院中盛開的一株梅花,沒有注意到鄭貴人的到來。鄭貴人也毫不含糊,擡腿就將那名小內監踢倒在地,踢倒之後猶嫌不足,對着那小內監就狠命的拳打腳踢起來。
“賤東西,讓你搶我的東西,讓你不給足我份例!沒有根的東西,不配穿這麼好的衣服……”鄭貴人猶自喋喋不休。
她的侍女見狀不對趕忙跑了過來,看見地上躺着的人,尖叫出聲,“小主,小主,您是瘋了嗎?這是皇長子啊!小主!小主!”
“什麼皇長子,你別管我!”鄭貴人雖然不聽勸,但手腳上的動作也慢了起來,她這才發現,那個被自己拳打腳踢的人發出的不是內監那種尖利的聲音,而是小孩子的哭聲。
她的酒猛然被嚇醒了一半,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但是此時已經晚了。殿內的人已經聽見了外間孩子的哭聲,都走出來查看,正好看見了她踢打皇長子的一幕。
左貴妃疾步上前,也顧不得別的什麼,現將佑盛從地上扶起來,看着新作的袍服已經沾滿了灰土,小臉也已經快要鼻青臉腫了,當即就怒了,轉過頭就狠狠的給了鄭貴人一巴掌!
“賤人!皇長子也是你打得的?!”
鄭貴人十分驚慌,下意識的向郭舒炎看去。但郭舒炎此時亦是滿面怒火,衝她喝道,“跪下!”
“皇上,臣妾不是故意打大皇子的。剛纔是有一個和大皇子穿了一樣顏色衣衫的小內監惹怒了臣妾,臣妾喝了不少酒,故而就想懲罰一下那個小內監,臣妾也不知道那個小內監怎麼變成的大皇子!”
“胡說!”左貴妃掌不住說道,“你仔細看看佑盛身上穿的衣服?那是今年外面進貢來的最名貴的衣料,豈是一個小內監可以穿的?本宮知道,你是不想住在本宮的長樂宮了,覺得是本宮壓了你的恩寵,就算如此你大可以去跟皇上說呀,犯不着報復到孩子身上吧。”左貴妃看看兒子哭的可憐,更加生氣了!
“貴妃娘娘,嬪妾對您絕對沒有任何怨言,請您一定要相信嬪妾啊!嬪妾真的是看見了一個青衣小內監。不信,不信您問嬪妾的侍女!”
郭舒炎指着已經嚇得面無人色的侍女問道,“你也同你們小主一樣,看見了什麼青衣小內監?”
那侍女瑟瑟縮縮道,“奴婢…奴婢沒看到什麼青衣小內監。奴婢只知道,小主今日喝醉了酒,出來醒酒之後不知道爲什麼就直接衝着大皇子去了,奴婢沒阻攔住,想着許是小主有什麼好要對大皇子說,也就沒放在心上。誰知小主走到大皇子哪兒,就對大皇子拳打腳踢起來!皇上,奴婢什麼也不知道,皇上饒命啊!”
郭舒炎聽了這話,對鄭貴人冷冷道,“你還有何話說?”
“皇上,臣妾真的是冤枉的!皇上,您一定要相信臣妾啊!”鄭貴人此時大概也知道自己是被人擺了一道,但是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只能一味叫冤。
鄭貴人對於郭舒炎而言,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嬪妃罷了,而佑盛卻是他素來喜愛的兒子。二者比較,自然是佑盛比較重要。郭舒炎也不等鄭貴人再解釋什麼,直接下令道,“來人,將鄭貴人拖下去!鄭氏心腸歹毒,意圖謀害皇嗣,着廢去貴人之位,打入冷宮。正月裡不宜見血,就等到出了正月之後再說吧!”
鄭貴人聽得此話,郭舒炎居然因爲這個而直接賜死自己,一口氣提不上來暈了過去。此時她已經不是什麼貴人,故而直接就被侍衛粗暴的拖了下去。
左貴妃也頗驚訝於郭舒炎的決定,但這件事是爲了自己的兒子,她仍舊屈膝道,“多謝皇上爲佑盛主持公道。”
“無妨。”郭舒炎淡淡說道。等宴會散了,郭舒炎也沒有回建章宮,直接就留在未央宮。衆人知道這是陪伴皇后的日子,又趕上了鄭貴人的事情,誰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觸黴頭,紛紛回宮了。
鄭貴人被打入冷宮之後,胡才人總算是安下心來,不用再擔憂鄭貴人會來找自己麻煩了。不過她只顧着自己高興,卻沒發現麗嬪開始變得憂心忡忡。
麗嬪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己這個計劃這麼輕易就成功了,也沒想到鄭貴人的命就這麼丟了。當她終於決定幫助胡才人整治鄭貴人之後,她又去了未央宮,跪倒在蔣曦薇面前。
“臣妾一人勢單力薄,求皇后娘娘幫幫臣妾!”自己原以爲還要費一番脣舌才能獲得皇后的幫助。誰知皇后聽了她的話之後,直接就讓人取出了一匹青色的綢緞。
“本宮那日聽說,長樂宮發新歲的布匹時,鄭貴人看中了這個花樣,結果卻被左貴妃給攔了下來,給佑盛做了一身衣服。你就拿這件衣服去勾起鄭貴人的怒火吧。”皇后對自己說的話,想來是說一半留一半,剩下的只能由自己來想。
“還有,麗嬪可是做好心理準備了?此事說小不小,很有可能讓皇上懷疑是左貴妃爲了扳倒鄭貴人而使出的苦肉計。左貴妃若發覺了這點,有心查下去,總會查到你身上。爲了胡才人,你願意做這件事?”
這句話在自己腦海中盤旋了百轉千回,最終自己堅定的答道,“皇后娘娘,胡才人自入宮以來一直同臣妾交好,臣妾覺得宮中能有這樣一份情意實屬不易。所以纔想要幫助胡才人。”
皇后的眉心動了一動,“也好。本宮也不妨多告訴你一些。這件事最好是在上元節發生,其他日子都有外臣,這種事情不宜讓外朝得知,這是其一。其二,本宮到時候會準備些烈酒,到時候你該如何把酒給鄭貴人喝下去,就看你的了。”
自己最終是恭謹答應了。之後就開始馬不停蹄的忙碌起來。先是收買了鄭貴人身邊的小宮女,又用那匹綢緞做成了內監的衣服,穿在了一個早已安排好的內監身上。頭一件事不算難,那個宮女平素沒少被鄭貴人責打,對她十分不滿。後一件事卻費了不少心思,既不能讓旁人看見,也不能讓鄭貴人注意不到,最後還要讓那個小內監順利脫身。
果然,鄭貴人按着自己的想法走了下去,只是,自己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鄭貴人就這麼容易的被賜死了,皇上甚至沒容她多申辯幾句就毫不猶豫的下了命令。
這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就這樣死在了自己的手上,午夜夢迴,自己總是會想到那一日鄭貴人眼中的絕望與不甘。自己也總是感嘆帝王的恩寵是如此淡薄,輕而易舉就吹散了。正因爲此,自己纔要好好謀劃,不能讓皇上忘了自己,要讓自己在這深宮裡活下去!
此事完了之後,鄭貴人這個名頭很快就被人遺忘了。許是郭舒炎過後想起真的以爲是左貴妃在用苦肉計,一個多月都沒有召幸左貴妃。只不過左貴妃尚未明白過來,只是心中煩悶,並未多想。
新歲過了不久春天就來了,宮中的柳樹也落下了不少柳絮,遍地都是美麗的景色,而賢妃卻無心觀賞這些。因爲自己喜歡柳樹,所以在長樂宮裡也種了幾棵柳樹,開春之後本來打算抱着隨風去園中看一看柳樹,誰知隨風碰到柳絮之後竟然臉色紫紺,呼吸困難起來,感覺就挺不過去一般。
所幸太醫來的及時,隨風撿回了一條命,太醫細細檢查之後才發現,隨風竟從孃胎裡帶出了哮喘這個治不了的毛病。不僅以後柳絮要儘量避免,羽毛一類製成的衣物也不能再用。除此之外,不宜疾奔,不宜生氣,注意的事情非常多。能不能順利長大就更是另外一回事了。
賢妃知曉此事之後,沒少在晚上偷偷哭,又祈求上蒼將女兒的所有病痛都轉移到自己身上,結果憂思過度,再次病倒在牀。
郭舒炎爲此焦急不已,不僅時常前去陪伴,又召了孫家人入宮陪伴,只是此事未有賢妃一人想明白了才能解決,衆人的關切卻讓賢妃更加煩悶。
最終,蔣曦薇想出了個主意,爲讓賢妃放寬心,提議郭舒炎帶着宮中嬪妃去上京城外的通明寺祈福,也正好讓賢妃散散心,郭舒炎思之有理,便也下旨到殿中省去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