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統大人從顧今笙那邊回來了。
江小樹從屋裡見他回來,便迎了過去。
這幾日剛忙完候爺的喪事,大家心情依舊很沉重的。
“爺,水準備好了,現在要沐浴麼?”
“嗯。”他應了一聲,脫了外袍,去了。
這個時候,正是夏季最熱的時候,泡個涼水澡自然是舒服無比。
顧燕京走進浴房,愣了一下,因爲沐房裡分明已有了她人。
這沈姨娘竟是在浴房裡待着,且下了水,一個人在水裡玩得好不快活。
她當然知道這是都統大人用來沐浴的,這水也是準備給他用的。
只是,她入府這麼多天了,又趕上了候爺逝,都統大人便一直沒和她圓房。
她都是他的姨娘了,他還不和她圓房,這讓她在府裡如何立足?
既然他不肯主動圓房,她總要採取主動的。
知道他還沒有沐浴過,一會肯定會來的,便偷偷溜了進來,在裡面等她。
她都這樣了,都統大人還不和她圓房?
她打好了主意,瞥見顧燕京進來了,她還是故作驚慌的往水裡一縮,嬌柔又甚害羞的喊:“都統大人,妾身……”妾身想服侍您……
“你先洗吧。”顧燕京瞧了她一眼,轉身走了。
父親的逝,不明不白,籠罩在他心上,這纔剛過了個頭七,他哪有什麼心情與她圓房,江小樹都好幾天沒碰她了。
他轉身就走了,沈姨娘愣在那裡,和她預想的完全不一樣。
照理說,她是他的姨娘,又這樣在水中,他不是應該順勢而來麼?
論姿色,她姿色不差啊……
沈姨娘百思不得其解,莫名的又覺得是不是小江小樹在背後挑唆了,頓時氣得臉色變了變,這個江小樹,她怎麼就這麼煩人呢。
~
“爺,您這麼快就洗好了?”
“啊?您沒洗啊?”
江小樹已經又迎了過來,本驚訝於他這沐浴的速度,但一看他的衣裳沒換,頭髮沒溼,便知道他沒沐浴了。
顧燕京轉身坐了下來,回她一句:“沐房給沈姨娘佔了,爺還沒洗呢。”
這浴房本是他自個用的,連江小樹平時都不會用的,這沈姨娘不知道抽了什麼風,竟跑過去他的沐浴。
隱約又知道她想幹什麼。
心裡雖有些許的不喜,但也沒真的往心裡去。
這沈姨娘的爺爺當年救過他的奶奶,也算是有恩於他們家的人。
現在沈姨娘舉止無親,前來投奔,她嬌弱的樣子也讓他不好責備什麼。
一旁的江小樹怔了一下,隨之笑笑:“都統大人,您真不解風情,人家沈姨娘是想和您來個鴛鴦戲水嘛。”
“……”
顧燕京沒心情和她調笑,說了句:“爺已經答應了等三年後娶古音小姐過門,等她傷情完全恢復後,把定金先下了。”
“……”
“明日,便把古小姐接到我們這裡來住,你多照顧她一二。”
“……”
江小樹瞬間心情不好了,抿了脣,說了句:“爺豔福不淺呢,這京城四大才女你一個人就佔了兩。”
他問:“不高興了?”
“高興,當然高興呢,又多一個位姐姐了。”
“既然高興,嘴巴怎麼還噘得可以拴頭驢了。”
“……”你的嘴巴才能拴頭驢,江小樹立刻抿了脣。
“啊……”整個人忽然被抱了起來,她驚呼一聲,都統大人抱着她去了榻上,巨大的黑影便籠罩下來。
“一會跟爺去洗個鴛鴦浴。”
“我洗過了……”她本能的拒絕,因爲心情不好啊……
“再洗一次。”
“我身上又不髒。”幹嘛還要再繼一次,這麼麻煩。
最煩天天洗澡了。
“馬上就弄髒你。”他利索的扯了她的腰帶。
確實,她渾身很快就汗淋淋的,溼噠噠了。
都統大人帶她去洗鴛鴦浴,沒有去那邊的大浴房,只是來到次間的浴桶了。
“爺,這桶太小了。”兩個人擠一塊,實在是吃不消。
“明天買個大的放進來。”
滿室狼藉。
江小樹累到虛脫,卻是沒有和以往那般早早睡去。
回到榻上,她背過身去,腦袋枕了自己一條蓮藕似的手臂想事情。
又多了一個女人和她分享都統大人了,她一點都不喜歡,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她躺着沒動,顧燕京也沒有動,一樣在想事情。
他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爲了把危險放在自己的身邊。
把這樣一個人留在笙兒的身邊太過危險了,他也不放心,放在自己的身邊,才能更好的掌握她的動靜。
父親的死究竟與她有沒有關係,他不確定,但她在笙兒面前用的這一出手段,在他看來就是苦肉計,無疑是成功的。
只不過,如果真的只是尋常的姑娘家,有哪個尋常的姑娘家出門會攜帶刀在身上的?只能說明有備而來。
~
伸手,把江小樹給撈到過來。
以往都是她往他懷裡鑽,她現在忽然沒了動靜,身上反覺得空蕩蕩的,沒個人抱還不習慣了。
江小樹掙扎了一下:“爺,我要睡覺。”她還想溜走。
“……”他以爲她已經睡着了。
“江小樹,你還沒睡着?”他以爲她已經睡着了,通常這個時間,她是倒牀就睡的。
“嗯。”她嗡聲嗡氣的應一聲。
“想什麼呢?該不是爺要娶姨娘,你嫉妒得睡不着吧?”
“不可以嗎?”江小樹有些氣,嫉妒都不成,這對女人真不公平。
顧燕京有些好笑:“可以,但嫉妒有什麼用呢,還不是讓自己心情不好。”
“……”說的雖然有道理,可還是會嫉妒啊!
江小樹索性坐了起來,有些氣不爽的說:“這個世界對女人太不公平了,爲什麼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卻要對男人從一而終。”
“……”這死丫頭,真是什麼話都敢說啊!
顧燕京便跟着坐起來講:“因爲這個世界是圍繞着男人轉的,女人離了男人活不下去,當有一天這個世界圍繞女人轉的時候,女人也可以。”
“……”江小樹看他,話是有道理,但還是很氣啊!
她爲這事生氣的樣子,莫名的覺得極是有趣,顧燕京也就伸手點了點她的腦袋:“不服氣,下輩子投胎做男人。”
說到這個,江小樹是狡黠的轉了一下眼珠子:“爺,那我們可得先說好了,我下輩子投胎作男人,你就投胎作女人,換我養你。”
“……”
江小樹忙舉手:“我保證,不會三妻四妾,就娶你一個就夠了。”
顧燕京一個巴掌拍在她腦袋上:“先過完這輩子再說吧,睡覺。”
江小樹撇撇嘴,翻身睡了過去。
唉……
黑暗中,她默默嘆口氣。
還是不太爽啊!
“江小樹。”
“嗯。”她低聲咕噥了一聲,假意要睡着了。
“明天爺就去宮裡了,古音小姐搬到這邊後,你多留意一下她。”
“……”本來心情不太爽的江小樹心情爲之一震,感覺好像交給了自己一個什麼任務似的。
第二天。
江小樹來到今笙面前,行了禮後,照着都統大人走前交代的說:“笙小姐,房間已爲古音小姐收拾妥了,都統大人讓我來接古音小姐去那邊住,以後就由妾身照顧古音小姐。”
今笙看了一眼古音,她自然沒有異議,只是說:“那就有勞江姨娘照顧我幾日了。”
“都是應該的,古音小姐請。”江小樹擡步上前,伸手要扶古音一塊過去。
她傷自然還沒有好,只是勉強能走些路。
今笙跟着一塊過去,從她們這女眷所居的三進院宇往大哥所住的院宇去,還需要一段的路程呢,且這三伏天,雖是早上,走一段路也熱得人直冒汗,今笙手執一把美人扇子,給自己煽風。
古音走了一段路,上到一處小橋流水之上的時候,氣微喘。
“古音小姐,您要是累了,不妨坐在這兒歇息片時,只是現在外面熱了一些。”三伏的天氣,即使是早上,空氣都是熱的。
古音便在橋邊上靠了一會,江小樹搖着扇子給她煽着風。
古音瞧她一眼,這江姨娘倒也是奇了,她就一點不嫉妒嗎?跟着她忙前忙後的,這些事情她可以讓婢女來做的。
不過,若是想得周到些,不是應該弄個轎子擡她過去麼。
古音噙了些笑,和她說:“江姨娘,您這樣照顧我,我真是不好意思了,讓奴婢來就好了。”
“石榴,扶我走吧。”她喊了一聲自己的婢女,怎麼一點眼力架都沒有。
石榴忙到她跟前來輕輕扶了她。
一行人繼續往前走,翻過小橋,走幾步也就是都統大人的院宇了。
沈千尋還不知道院裡又添了人,只是在院中轉的時候沒看見江小樹,便出來望了望,乍見江小樹領了人往院裡來,忙快步迎了過去。
“笙小姐,您來了。”她瞧了瞧古音,是知道她的,她初來府上那日,這古音小姐就在場,當時是與笙小姐坐一塊的,這幾日她受了傷,又住在笙小姐那了,這麼大的事,府裡的人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呢。
顧今笙應了她一聲,江小樹笑着說:“沈姨娘,以後咱們院裡又多了一位姨娘了,這古音小姐是咱都統大人心尖上的人,這幾日受了傷,從今個起要在咱們這兒住上一段時間。”
啥……都統大人又多了一位姨娘?
沈千尋心裡非常的不是味,面上還是立刻笑了:“古音小姐,快請。”
江小樹說:“古音小姐,您先看看您的房間,還滿意麼,若是有什麼缺少的,您告訴我,再給您補上。”
都統大人這套別院與今笙的閣樓不同,但這一塊佔地面積算是院裡最大的一處了,他是府裡的嫡長子,給他這一處房子,自然是爲了日後給他納妾來用,所以房間是特別多的,繞着整個遊廊走一圈,處處是房屋。
國安候府這個房屋與那些富貴人家的房屋是不同的,這是老祖宗留下的,雄偉又壯觀,經過一再的改良,精修,矗立在這兒,越發的顯得不可侵犯了。
古音也不是第一次國安候府了,自然曉得國安候府這座府邸有多榮耀,單是國安候府這三個字就榮耀了數百年了。
古音卻是第一次來到都統大人的院宇來。
她擡步進了爲她安排的院宇,即使是進了屋,一樣透着熱氣,沒有絲毫的涼意。
住在這兒,還真不如住今笙那兒舒服,又或者回朱府上,至少有個‘涼殿’可以去熱。
一行人進了屋,雖是前後窗戶都打開了,還是覺得熱得不行,她鼻尖上已經冒了絲絲的細汗。
“古音小姐,您身體不舒服,我就不打擾您了。”
古音也就點了頭,江小樹這才離去。
住慣了自己的房子,還真不習慣這裡的空氣,但這是都統大人安排的,她只是奉命行事。江小樹告了辭,轉身回自己屋去了。
今笙看了看,也就說:“古音,走了一段路,你也累了,你先休息一會吧,晚點我再來看你。”
“嗯。”古音應了一聲,今笙也便走了。
沈千尋並沒有立刻走開,旁人都走了,她才走過來看了看四周,和她的房間沒什麼區別,都是熱得要命,但她知道江小樹睡的房間,涼快得不行,那就是一個水簾洞啊!
京城近些年盛行這個,但凡是有能力的權貴人家,都會在自己房屋上弄一個製冷的涼殿。說起這個,就不得不提到三爺這個人了。這是一個特別會玩的人,除了琴棋書畫騎馬射箭打獵外,他也喜歡搗鼓一些別的東西,比如自己家的拉屎尿尿的茅房,比如天熱了給自己修建一個‘涼殿’,屋外有一座大風車,用府裡的水渠的水帶動大風車撩到房頂上,房頂上有個水槽,當水積滿後,通過一個機關將屋頂水槽打開,水便會沿着房檐緩緩流下、源源不斷,活生生一個人造‘水簾洞’,清涼無比。
他這個涼殿發明出來後,許多富貴人家就爭着模仿開了,比如他茅房的兩個坑,一個站着的撒尿給男人用的,還有一個坐着大便用的,還有一個蹲着大便用的,可供選擇。
話說回來,沈千尋瞧了瞧古音這房間後,輕輕撇了嘴,說了句:“看來都統大人對古音小姐的愛也不過如此呀。”
古音瞧了她一眼,聽得出她話裡帶酸,便望着她不說話,且看她究竟想說什麼。
她不說話,就那樣平靜的看着她,沈千尋以爲她不相信,以爲她認爲都統大人非常喜歡她,但她一眼就看得出來,都統大人對她的喜歡真的不過如此,爲了證明自己說的是真的,她也就繼續說下去了:“你這房間可真的一點不能和江姨娘那房間比,她們那上面直接裝了個水簾洞,可涼快了。”
“你站在你這裡就可以看見的,有個大風車在上面轉啊轉的。”
古音也就笑了笑,問她:“不知道沈姨娘有沒有那樣涼快的房間?”
沈千尋聲音輕淡的說:“我初來乍到,又無依無靠的,哪能和江姨娘比呢。”
瞧這話酸的,但甚合她意。
古音也就站了起來,往外走,走到自家門口,問她:“哪一處是她的房間?”
沈千尋也就指了一處給她看:“看見沒,那有個風車。”
古音點頭:“不知哪一處是都統大人的房間?”
“都統大人整日和她住一處,我聽下面的人說,自把她擡爲姨娘後,都統大人就沒從她屋裡挪出來過。”也就是說,江小樹的房間也就是都統大人的房間了。
古音點點頭,再問她:“不知沈姨娘住在哪一處?”
沈千尋也就把自己的房間指給她瞧,古音瞧她一眼,她沈千尋的目的是很明顯了,她嫉妒江小樹,並且看得出來自己在都統大人那的分量不過如此,便想與她聯合了?
古音嘴角扯了扯,說:“沈姨娘,我聽說你原是還在母腹時就指婚給都統大人了?原本應該是正妻之位的呢。”
說到這個,沈千尋心裡就不太舒服了,她淡淡的說:“是啊,可惜我現在無依無靠。”不得不由正妻之位淪爲姨娘了,甚至連江小樹的地位都不如。
古音抿脣:“老天爺就是如此的不公,有的還不如你,卻在你之上。”
沈千尋瞧她一眼,這話是在爲她打抱不平麼?若是這樣子,說明是與她聯合了。
她一個還未過門的姨娘受如此待遇,可見也不討都統大人的喜歡,不與聯合,難不成還與江小樹聯合麼?
古音吩咐:“石榴,扶我去江姨娘那邊去。”
她的婢女也就扶她一塊往外走,沈千尋跟着一塊過去。
這江小樹住得舒坦,她住得不舒坦,她能高興得了麼,現在來了一個古音小姐,本以爲是壞事,現在瞧起來還是好事了。
能多一個人給江小樹添堵,還是挺讓人高興的。
~
古音尋了過來,江小樹的婢女翠和如意那時正一塊陪江小樹待在屋裡,兩個婢女坐在屋裡一邊吃瓜一邊看她在屋裡耍寶,她手持一把長劍,是都統大人特意爲她鑄的一把劍。
她左舞一個劍花,右舞一個劍花,一套劍花挽下來,也是行雲流水,一氣呵成了,翠花和如意在一旁鼓掌,不時爲她喝彩一聲。
人家小姐都是穿着水袖長裙跳舞,她家主子是拿着劍上竄下跳,像個靜不下來的燕子似的,可偏偏都統大人就喜歡得緊。
主僕三人在一塊自然是快活無憂的,都統大人不在的時候,許多的時候,關起門來就這樣了。
外面忽然傳來婢女的報聲:“江姨娘,沈姨娘和古小姐求見。”
正舞劍的江小樹聞言停了下來,飛快的把劍放回原位的,掛在了牆上。
轉身,主僕一塊往外走,前去開了門。
“古音小姐,您有傷在身,怎不好好休息呢。”江小樹關切的詢問。
古音便有幾分的難爲情:“正因爲有傷在身,反而休息不好了,這三伏的天氣,我那裡實在是太熱了些,江姨娘,您要是不介意,可否讓我在您這兒小坐一會?”
“快,快請進。”江小樹立刻把人讓了進來。
“古音小姐,您要是不嫌棄我牀上太亂,就去牀上靠一靠吧。”
“不了,我坐一坐就好。”
隨着古音進來,沈千尋也一塊跟着進來了。
古音便在桌邊坐了下來,隨之有些擔憂的問:“江姨娘,我會不會打擾到您?”
“不會啦,我只是怕招呼不周古音小姐,等都統大人回來就要怪罪我了。”
古音抿脣笑笑,沈千尋撇撇嘴,說:“江姨娘你住在這裡可是舒服了,卻是苦了我與古音小姐了,我們屋裡就像個蒸籠似的。”
江小樹點頭咐和:“是吧,這種天氣就這樣子,好在很快就會過去了,忍一忍,這個夏天馬上就過去了。”她纔不會爲她在都統大人面前說好話。
都統大人這個涼屋也是這兩年纔剛弄起來的,聽說是跟蘇大人府上學來的,整個國安候府也就這裡有一處,笙小姐那邊有一處,候爺生前的時候也給安裝了一處,但這就需要大量的水源了。
沈千尋壓下心裡的怒意和嫉妒,調笑着說:“江姨娘你說得容易,人家住在那是一日如千年,這日子不知道有多難受。”她江小樹住在這兒快活着呢,自然會覺得日子過得快。
說得再難受,她也不會給她一點同情心了。
初見她時,覺得她柔柔弱弱,哪曉得蛇蠍心腸,還推她落水,沒料想她竟然識得水性吧。
昨個,還鑽到都統大人的浴房去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古音聽着兩個人說話,這沈姨娘真是夠酸的了,瞧起來也是一臉的書卷氣,應該是讀過書的人,說話上聽起來竟是如此的小家子氣。
她在江小樹面前也酸成這樣子,她都覺得無語了。
擡眼,她四下打量了一眼這個房間,一張若大的書案,上面堆積了各種書藉,擺放整齊,書案上有些紙墨,看來是常有人坐在那兒了。
都統大人也喜歡看書麼?還是江小樹?
從江小樹的氣質上,倒瞧不出來什麼,她的氣質有點複雜了些。
她模樣嬌俏,貌美,這都是天生的。
她行事沉穩,便不像她這個年紀這個出身該有的風範。
她知道這江小樹的出身,出身卑微,還是個撿來的孩子,照理說是目不識丁纔對,她沒有機會讀書的,幾年前便來到這國安候府做丫頭了。可她在人前卻沒有半點小家子氣,反而落落大方。
再觀這沈姨娘,初見她時,以爲她估計是出身於書香門弟之家,只是後來家道中落了,她的氣質上有些書卷味,應該是常年讀書薰陶所致,這樣一個讀過書的人,多半應該是知書達理,落落大方纔是,不料,她竟是和江小樹相反。
古音瞧見那邊的牆上掛了一把佩劍,瞧起來倒像是女子所用。
都統大人那樣的男人,怎麼可能會用這麼秀氣的劍呢。
都統大人的房間,怎麼會收藏了女子所用的劍?
她心裡微有疑惑,便慢慢站了起來,走向那邊。
江小樹瞧着她,跟着起了身。
“江姨娘,這劍該不會是你所用的吧?”她也只是猜測。
“都統大人送我玩的。”沒想到這古音小姐如此的好眼力,連劍都能分得清是女人用的還是男人用的。
“你會用劍?”古音有些驚訝的詢問。
“也不算會吧,都統大人教過我幾招。”她也不明白爲啥都統大人要讓她耍劍,自從那次她慫恿着笙小姐練習射箭後,笙小姐倒是一次沒練過,反而是她,從那天開始被逼着練箭射,後來是練拳法,到現在是練劍法。
這明明是男人的玩意呀,女人繡繡花寫寫字就好了嘛。
初時覺得不爽,在都統大人的淫威下不得不屈服下來,但幾年下來,倒是習慣了,一日不練,還覺得難受。
一套劍花舞下來,整個人的筋骨都覺得舒展開了。
古音便來了些許的興致:“江姨娘,能練練給我看看嗎?”
“反正閒着也是閒着。”
江小樹有些爲難的說:“我學得不好,拿劍我怕不小心失了手傷了你們了。”轉而又笑着說:“人家姑娘家都是對琴棋書畫感興趣的多,古音小姐對劍法也有興趣嗎?”
“興趣倒是沒有,就是好奇。”
江小樹沒給她耍劍,便又說:“古音小姐,等你身子好了,改日我也要請教你教我彈彈琴,拜你爲師可好。”她覺得吧,這纔是女人該玩的,女人會的,她也要學一遍。
“拜師就不必了,有什麼不懂的,你直管問我便是了。”
“好,那我日後可有得煩你了。”
說話之間,古音慢慢走向她書桌那一處。
若大的書案放了各樣的書,她慢慢掃過,目光落在她書案上那塊麒麟玉。
已經是一塊完整的麒麟玉了,這麼重要的東西,就被她隨便扔在了桌子上了。
沈姨娘也瞧見了,這麒麟玉原本是她與都統大人的定親信物,現在竟是這麼隨便的放在這兒了。
候爺生前的時候是收了回去的,多半是候爺逝後,這麒麟玉被都統大人收了回來,畢竟,這是顧家的傳家寶。
江小樹這時已上前收了麒麟玉,隨手塞在了那叢書上方去了。
“那不是沈姨娘那日入府帶來的麒麟玉嗎?”古音詢問了一句。
“是呀,正是沈姨娘那日帶來的半塊麒麟玉,候爺逝後,就歸都統大人保管了,我剛閒着沒事,就拿來瞧一瞧這麒麟玉究竟是個什麼物件,剛好你們來了,我急着見你們來着,便忘記放回去了。”
她說得半真半假,古音眸色微動,看了看她的書桌。
“這是江姨娘寫的字嗎?”她拿了起來,瞧了瞧,心裡有些驚訝。
這字一瞧便是出自女子之手,這肯定就是江小樹寫的了,她這樣的人,還能寫出這麼好看的字來?便讓人不太敢相信了。
沈千尋也看了過來,她還從未見過江小樹寫字,瞧過來的時候也怔了怔。
不會吧,江小樹可以把字寫得這麼好?這不像她呀。
幾年不見,她竟有這麼大的變化了,她怎麼敢寫得比她還好呢。
江小樹輕描淡寫的說:“讓古音小姐見笑了,在您這樣的四大才女面前,我都不好意思拿出手。”
“江姨娘你太謙虛了,你這字寫得,一點都不比我差。”又問她:“你寫字有幾年了?”
“三年了。”
“……”古音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覺,她知道重樓寫字作畫的時間都不長,但那水平,卻是練了十幾年的人或者一練了一輩子的人都無法超越的,這便是天賦了。
江小樹說她才練了三年,想來是進這國安候府纔開始練習的。
能寫成這樣子,這便是天賦了。
天賦這個東西,有時候是挺讓人嫉妒的,沈姨娘看她的眼神已經掩飾不住那股子嫉妒了,她很想不相信她才練了三年,但事實上又知道,她說的是真的。
古音這時輕輕撫額,輕聲說:“我有點頭暈。”
“那快坐下吧。”江小樹忙把她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又問她:“古音小姐,要不您到我牀上躺一會?”
她纔不要躺到她那張與都統大人翻雲覆雨過的牀上,這女人也真是奇了,她就一點不介意別人睡她與都統大人睡過的牀?
即使她不介意,她也是不願意睡他們的牀的。
“不用了,我在這兒坐一會便好了。”
“翠花,倒杯茶來。”江小樹吩咐一聲,那邊站着的翠花倒了些已經不燙了的茶過來給她喝,是考慮着她受傷的原因,便沒拿涼的給她吃。
“古音小姐,您喝杯茶吧,我瞧您嘴脣都幹了。”江小樹把茶放到她跟前,古音也就謝過她,喝了。
婢女便給各人上了茶,把切子的西瓜拿到這邊來,供主子們吃。
沈千尋也就跟着一塊坐下來吃塊西瓜後說:“江姨娘,不如弄個美人榻放到這邊來,讓古音小姐靠一靠着舒服些。”
古音忙說:“不用了,不用這麼麻煩。”
“不麻煩的,你要是在這兒坐到都統大人回來,你這身子骨可是吃不消的。”
古音噙了笑:“我這就回去了,已經打擾江姨娘太久了。”
江小樹立刻說:“不打擾,一點都不打擾,你們在還有人陪我說說話,你們一走,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這日子才難過呢。”
沈姨娘噙笑:“說得也是,那我就在這兒陪你在這兒說說話。”
既然古音小姐不嫌回去熱,那就回去吧,她不走了。
江小樹含笑看她,答應了:“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