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事,韓嬤嬤還頗有幾分怒意,原本說好是送人來給姑娘挑的,卻偏偏把幾個好的給挑到了洛煙院,而且留下的人中,又給現在的小徐姨娘,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把個病歪歪的親妹子,送進了明霜院。
原本明霜院當時挑的人手就不多,這又添個病殃子進來,越發的人少,活幹不完。
藉着自己的名義,送來的丫環,之後又被送到洛煙院,寧雪煙臉上微微動容,這事透露出的不只是寧晴扇要害自己,還有寧晴扇的勢力,寧晴扇的人尚在庵堂,她身邊的心腹就有人插了過來。
而且還是以爲這種神不知,鬼不覺的方式,寧晴扇到底是什麼人?和雅太師的關係到底是什麼?府門口的丫環,和到書房裡別有目地的丫環,都是雅太師送過來的?雅太師想幹什麼?或者說雅太師也知道寧祖安手中有一塊前朝的兵符?
既然是前朝的兵符,當然己經失效,爲什麼哪麼多人掂記着!
敖宸奕還是雅太師,他們都在搶這塊兵符,既然大家都知道寧祖安手裡有這麼一塊兵符,寧祖安又憑什麼保全這塊兵符的?寧祖安固然是實權人物,但是既便不說敖宸奕,就是雅太師也壓了他一頭,怎麼就不能逼寧祖安把兵符拿出來。
而一個個採取偷偷摸摸的形式,這塊兵符,到底有什麼意義……
“姑娘,姑娘……”耳邊傳來藍寧的聲音,才把寧雪煙從沉思中叫醒了過來,伸手摸了摸眉角,墨玉般的眸色一片暗冷,幽深。
“藍寧,前兒晴兒是不是又病了,你一會去看看她,說不得府裡要查這批進來的丫環,你也給她暗中露個底。”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既然寧晴扇的意思是拿這批送進府的丫環,打主意,那她這裡當然也得做好準備,不管寧晴扇的來頭是什麼,單憑她當時心腸惡毒的謀害明氏,最後又污陷明氏虐待她,她就絕對不會放過她!
寧祖安的書房內,他心情煩燥的在原地轉了兩個圈,想了想,大步的往外走。
小廝一溜小跑的跟在他後面,問道:“侯爺,是上哪兒?”
“去祥福園!”寧祖安冷道,他這回心裡滿心滿腦的全是對寧晴扇的懷疑,對於寧晴扇那支珠花,也頗爲拿不準,所以讓小廝把踩爛的珠花撿了起來,裝在一個小盒子裡,準備拿去給太夫人看看。
雖然說這珠花現在踩的沒了形,連上面的迎春花也爛掉了,但是總還是一朵珠花樣式,不弄清楚,寧祖安無論如何也定不下心來,隱隱間一種極其危險的感覺,總覺得暗中有人在窺探似的。
如果寧晴扇真的值得懷疑,那當初把她送到自己身邊的人就是一個極值得懷疑,他是故意把寧晴扇送到自己手裡的,這裡面莫不是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東西存在?
朝中風生雲起,誰都知道逸王權傾朝野,可偏偏皇上那裡另有一番心思,他是忠心於皇上的,所以一心一意順着皇上的意思,想在他的兒子裡找一個靠山,這陣子原以爲順風順水,兩個女兒分別送進兩府,自己也算是高枕無優了。
可偏偏這個時候鬧出了寧晴扇的事,如果寧晴扇真的是另有所謀才進的護國侯府,自己還需更加小心纔是。
這一路走來,心情慢慢的也平靜了下來,腳步也放慢了幾分,不管如何,此事還需細細查訪,一時急不來。
正沉思間,卻聽得樹叢後有人低語,是女子的聲音,以前聽到女子低語的聲音,他都不會停下腳步,但是今天,想起到自己書房裡的正是一個丫環,一時不由的停下腳步,冷道:“誰在那裡,鬼鬼祟祟的幹什麼?”
“是……父親嗎?對不起,煙兒不知道父親這時候會在這裡,打擾到父親了。”寧雪煙扶着藍寧的手,款款的出現在一棵大樹後,她的臉色一向不太好,總讓人覺得弱質纖纖,只是眼底的一絲疏冷淡定,卻爲她平添了幾分貴小姐的優雅的從容。
“你怎麼會在這裡?”寧祖安神色不太好的看着她。
“正要替三姐姐送兩本書過去,方纔三姐姐聽說我在書房拿了幾本書,正要過來時,出了點意外。”寧雪煙優雅從容的道,聲音自有一股子柔婉之意,一派的自然溫和。
“什麼意外?”寧祖安斜睨了她一眼,審視的問道。
“聽說是有個丫環粗心,把三姐姐生母留下的一塊玉摔壞了,三姐姐傷心,就回了自己的洛煙院,也不知道是什麼粗心的丫環,竟然把這麼重要的東西給摔壞了,也怪不得三姐姐大驚失色。”
寧雪煙柔和的解釋道。
玉?寧祖安皺眉頭,他不記得當時把那個女孩子抱過來的時候,有一塊生母留下的玉,在府裡這麼多年,也沒有聽寧晴扇說起她手裡還有生母的憑證,記得當時她纔到護國侯府的時候,太夫人問起,她只說年幼受驚,早己記不得生父生母。
什麼時候又出來一塊生母留下的玉了!再有這大驚失色是什麼意思?寧祖安眼中閃出一絲懷疑的微光,眉頭不由自主的緊緊皺起。
寧晴扇真是越來越讓人懷疑了!
“只是兩本書而己,讓個丫環送過去就行。”看着寧雪煙蒼白的小臉,寧祖安難得的涌上些憐意,溫和的道。
“事情是不大,但總是去看看,不知道三姐姐那裡怎麼樣了,方纔她還派了身邊的貼身嬤嬤過來拿書,卻又因爲我腳扭傷了,特意帶着我的丫環出去找大夫賣藥,這時候還沒回去,三姐姐必然會擔心的,所以我去看看。”
寧雪煙彷彿沒明白他的意思,依然神色自然的解釋道。
自家主子正在傷心的時候,身邊的嬤嬤卻還有閒心管別人家的閒事?寧祖安臉上閃過一絲陰冷,還有比這更讓人覺得詭異的事嗎!
“你自己的腳傷着,不自己好好休息,還跑洛煙院去什麼,回去吧,書我那裡還有,一會讓人給她送幾本過去。”寧祖安的目光落在藍寧抱着書的手裡,然後又落在寧雪煙稍稍擡起的左腳上,神色間多了點暖意。
“是,父親,那……我先回去了!”寧雪煙似是想不到寧祖安會說出這麼溫情的話,先是愣了一愣,但隨既低下頭恭順的道。
“你先走。”寧祖安揮了揮手,示意她先離開。
“是,父親!”寧雪煙點頭,轉身扶住藍寧的手,頗爲困難的向前走,她舉步之間左腳稍有遲緩,幸好她現在的步子不大,左邊半個身子被藍寧扶着,不知道的人還真看不出來。
看得出她是故意不讓人看出腳扭了。
“煙兒……”看到寧雪煙的身影就要消失在樹後,寧祖安突然叫了她一聲。
寧雪煙愕然緩緩回首,轉過頭來詫異的看着寧祖安。
雖然是大冬天,她蒼白的額頭上竟是隱隱汗漬,臉上的笑容頗有幾分牽強,身子在寒風中單薄的,竟有種瑟瑟的感覺,只是身子卻挺的很直,全不顯半點畏縮和卑微。
看着她雖然痛,卻努力維持着世家千金的體面,寧祖安的臉上越發的溫和起來,甚至還透着一種寧雪煙從來沒見過的慈和:“煙兒,自己小心一些,過幾天就要入宮,別因爲傷勢誤了大事,有什麼需要的,只需叫人過來,別什麼事都自己做。”
聞言,寧雪煙心頭冷笑,臉上卻露出一副感激不己的神色:“多謝父親掛念,煙兒沒什麼需要的。”
“去吧!”寧祖安眼中閃過一絲微光,點頭示章她可以走了。
這一次,寧雪煙扶着藍寧的手,一路走過去,他沒有再叫住,看到寧雪煙的人影走的沒了影,才又站了會,直接往祥福園而去。
“姑娘,侯爺走了!”藍寧遠遠的看到寧祖安離開,低聲對寧雪煙道,伸手扯出懷裡的帕子,要給寧雪煙抹頭上痛出來的冷汗。
汗當然是真的,只不過不是腳痛,而是手痛,就在方纔,寧祖安要寧雪煙回頭的時候,寧雪煙一隻手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尖利的指甲掐進肉裡,立時痛的她額頭上冷汗冒了出來,然後才轉的頭,若不是這樣,寧祖安必然會懷疑。
在寧祖安的心中,她何嘗不是懷疑的對象。
所謂的血緣親情,父女情義,全不過是笑談,對於自己這個便宜女兒,寧祖安從未有半點痛愛之意,現下之所以對自己和氣了幾分,還不是因爲自己有用,對護國侯府有用,好在,對於這個侯府,她也從未有半點感情。
她可以對死去的明氏生出母女情義,但是對寧祖安,以及寧祖安所代表的一切,只有深深的厭惡和恨絕,這碩大的護國侯府裡,她感受不到半點的溫情。
好在,她也沒有半點要和他們談溫情的意思,那麼多人的血債,曾經那個可憐,膽怯,卻純真善良的侯府五姑娘,寧雪煙早就死了,留下的是嗜血而生,滿腔恨意的寧紫盈……
“我們現在回去,就等着看侯府是如何過年的吧!”寧雪煙接過藍寧的帕子,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輕笑道。
今天應當就是除夕夜吧,護國侯府裡面一個個動着心機,疑神疑鬼,真是有趣。
藍寧看着寧雪煙脣角的笑意,明明是一個極溫柔的笑,不知爲什麼卻給了她一種極森然,妖異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