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太夫人的同意,寧雪煙帶着藍寧往外走,迎面正碰上,披頭散髮,臉上還印着一個紅腫的巴掌印的徐姨娘,連身上的衣裳卻被拉扯的亂成一團,可見當時的淩氏是如何的暴怒,顯然,這樣的場面,她一個晚輩留下來是極不合適的。
自己的父親妻妾相爭,乃至大打出手,卻不是她一個女兒可以置吻的,甚至再繼續看下去,大家都會尷尬,方纔太夫人沒讓徐姨娘進屋,某些方面也是因爲寧雪煙在的原因。
所以寧雪煙主動告退,這麼有眼力勁,太夫人和柳太夫人都覺得滿意。
揮揮手就讓她退了下去。
而寧雪煙這麼出來,必然會碰上了往裡走的徐姨娘。
“五姑娘!”扶着婆子的手一邊拿帕子抹眼淚,滿臉委屈,驚恐的徐姨娘看到寧雪煙過來,馬上停下腳步,規規矩矩的叫了一聲。
“徐姨娘可是發生什麼事了?不是讓你去見母親的嗎!”寧雪煙上下打量了徐姨娘一眼,看到她臉上明顯的巴掌印,又看了看她滿臉的淚痕,一副可憐兮兮,風捲殘荷的樣子,故做不解的問道。
這裡誰都知道她是去的淩氏,但一會就弄成這樣,必是淩氏的傑作,可誰也不敢多說。
“五……五姑娘……”似乎是一下子被問到了傷心事,徐姨娘眼裡的眼淚又凝不住,落了下來,拿帕子掩掩哭道:“大夫人……大夫人她……她要殺了玉蓮!”
“不要瞎說,母親不是那樣的人!”寧雪煙臉色一沉,喝斥道。
“是……是真的,大夫人,大夫人讓婢妾去把玉蓮叫過去,婢妾不去,才……”徐姨娘哭的梨花帶雨,幾乎是泣不成聲,眼裡藏不住的驚懼,顫抖着把另一隻手伸到了寧雪煙面前,衆人這才發現,徐姨娘的另一隻手上,竟然有一道道被割傷的血痕,看那傷口,就知道是瓷片劃傷的。
所有的下人俱震驚。
寧雪煙暗中點頭,這個徐姨娘果然是個聰明的,她這麼一展示,再加上才說了一半的話,裡面的意思都是在控訴淩氏,去了一趟佛堂,就弄成這個樣子,除了淩氏還有誰,再加上她去佛堂之前,還特地跑了一趟祥福園,院裡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去了佛堂。
“別胡說,祖母還在裡面等你。”寧雪煙警告道,身子稍稍偏了偏,讓徐姨娘進去,她既然擺出不摻合在裡面的姿態,就不能在這個時候多和淩氏說話,好在她現在的目地也達到了,目光順着院門口往外面的大樹邊看了看。
徐姨娘方纔那麼大的哭聲,在那個位置完全聽得到,看得清。
“是……是婢妾去跟太夫人說。”徐姨娘知趣的沒有拉着寧雪煙多說,鼻涕眼淚還掛在臉上,一臉的悽苦,衝寧雪煙行了一禮,扶着婆子的手重新往裡走。
寧雪煙繼續往外走,出了院門,沒有直接往回明霜院的路去,反而往另一條偏僻的小路上走去,小路的一邊,有一座不大的假山,假山邊種着幾棵大樹,樹葉凋零,大樹之間也呈現着些衰敗的景象。
寧雪煙稍稍走了幾步,停了下來,正停在假山前面,斜睨了藍寧一眼,疏冷的水眸泛起淡淡的笑意,墨玉般的眨動了兩下。
這裡也轉過了一道彎口,從祥福園的門口往過來,正被假山和樹幹擋住,看不到這裡。
“姑娘,徐姨娘真的是大夫人打的?”跟在寧雪煙身邊日久的藍寧,立時會意,上前兩步,故意不相信的問道。
“難道你以爲徐姨娘有膽子污陷母親嗎?她一個只生了個女兒的姨娘,拿什麼和母親去比!”寧雪煙淡淡的道,目光似乎被眼前的大樹吸引,擡頭看了看高高在上的樹頂,細眯起眼睛。
沒有子嗣,一個姨娘既便再得寵又如何,註定了她的地位永遠比不上正室。
縮在假山後面的身影瑟瑟了一下,帕子狠狠的咬在嘴裡。
“就象馬姨娘一樣嗎?”藍寧顯然不是很明白,又問道。
馬姨娘,假山後的身影咯噔了一下,馬姨娘之前是寧祖安最寵的妾侍,幾乎大部分日子,寧祖安都是在馬姨娘處休息的,但自打上次的事情發生後,寧祖安幾乎沒有再在馬姨娘那裡過過幾個晚上。
“看看這府裡的姨娘,只有徐姨娘生下了一個兒子,其他的人別說是兒子,連女兒也生不下來,馬姨娘現在也是如此,這樣的妾侍,縱然一時得寵又如何能久長,最後還不是死的孤孤單單!”寧雪煙淡冷的道。
寧祖安的姨娘不少,但只有一個姨娘生了一個女兒的事實,怎麼都覺得讓人奇怪!
假山後的玉蓮聽得這句話,透心涼的呆若木雞!
之前因爲和寧祖安順利勾搭上的喜色,全化做冰寒的冷意,是啊,既便是大夫人迫於形勢不得不認下自己又如何,馬姨娘的事情,她也是知道一點的,聽說當時大夫人就是讓人給她讓了絕育的藥。
一個女人,爲人妾侍,不能生下子嗣,還有什麼將來!
人老珠黃時,一個被扔在後院的妾室,怎麼死的也不知道!
想到這裡,玉蓮不由的瑟瑟發起抖來,原本她只是來祥福院探聽探聽信息,哪料想爲自己傳話的徐姨娘還被淩氏暴打了一頓,方纔她聽得明白,淩氏不但打了徐姨娘,還把她的手也劃傷了,只要一想到淩氏暴怒狠毒的眼神,玉蓮這會是真心害怕。
她還年輕,她不要死,更不想將來沒有子嗣,失了寧祖安的寵愛後,被淩氏折磨死!
“那是不是說玉蓮這次就算不死,就算大夫人承認她妾室的位置,也絕饒不了她,最後一定會淪落的跟馬姨娘一樣?”藍寧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的問,全是玉蓮心中想問的,當下越發沉吟着不敢發出一點聲音,努力的聽寧雪煙她們的話。
但看徐姨娘不過是去傳個話,就弄的遍體粼傷就知道,淩氏是如何的恨玉蓮,再想想方纔徐姨娘還脫口說出淩氏要殺了她的話,玉蓮渾身都是透心涼,哪裡還有半點要成爲侯府姨娘的喜氣。
“卻也不是的,只要她聰明的話,總還會有條活路。”寧雪煙微微一笑,卻沒把話說全,聽得玉蓮抓耳撓腮的難受。
“姑娘,她能有什麼活路,惹惱了大夫人,這後院可就是大夫人掌的權,既便現在大夫人被關起來又如何,大夫人總是會放出來的,大公子可是侯爺唯一的兒子!”藍寧順着寧雪煙的口吻問道。
她跟在寧雪煙身邊日久,當然知道寧雪煙不會無的放矢,精乖的接下話,把話題延續下去,身子也不轉不動,只把注意力集中在寧雪煙身上,彷彿真的是她自己想知道的似的。
寧雪煙的目光從樹頂上滑落,順勢往一邊的假山洞口看了看。
那裡很安靜,安靜的只有冷風吹過,若不是之前看到玉蓮從樹後鑽入這個假山洞口,她也不會想到假山處藏了人。
“大哥可是父親唯一的兒子,這侯府的一切,將來全是大哥的,但必竟現在當家的還是父親!”寧雪煙若有所指的笑道,淡淡的轉動墨玉般的眼眸,意態不明。
侯爺?這話提醒了玉蓮,只有大公子還沒有掌權,侯爺纔是整個侯府的主宰。
“只要玉蓮夠聰明,就要讓父親體會到她的委屈,她的驚懼害怕,她長的那麼漂亮,又是新人,父親總是會護着她點的。”寧雪煙接着道。
藍寧茫然的搖了搖頭:“奴婢還是不懂,姑娘,那玉蓮要怎麼做纔算聰明?”
這個問題糾緊了玉蓮的心,她越發的屏住呼吸,大氣也不敢喘一個,她現在迫切的也想知道自己到底要怎麼做,纔可以讓侯爺一心憐惜自己,護着自己,不讓大夫人害了自己,只要一想到自己將來會被大夫人絕了子嗣,她就混身發抖,不要,她絕對不要有這樣的事。
她是爲了榮華富貴纔跟的侯爺,絕不是爲了孤獨終老,或者落個死無葬身之地。
“母親現在在佛堂,方纔又打了徐姨娘,可見是真心憤怒,她被關在佛堂的時候,自己的貼身丫環和父親有了首尾,這種事,說起來父親必然也會覺得對不起母親,所以她強勢一點,甚至提出絕了玉蓮的子嗣,說不得父親也會同意。”
寧雪煙的話不大,但卻如同巨雷一般震在玉蓮心頭,幾乎震的她口吐鮮血,全身冰涼!
竟然讓五姑娘給猜中了!
想起昨完事畢,侯爺對她說的話,話裡的意思讓她伏低做小一下,必竟是他們兩個對不起淩氏,總是讓她出了氣才行,那是不是說大夫人提出給自己絕育藥,侯爺也不會多說一句,不,她不要!
手狠狠的抓緊假山處尖銳的岩石一角,任尖銳的石角劃破自己的掌心!
牙關緊咬,寧雪煙的話立時讓她明白起來,侯爺對大夫人,心有愧疚,說不得,自己就會成爲犧牲品,這讓纔剛剛得了寧祖安寵的玉蓮如何承受得了。
她不甘心!
“那她怎麼辦?”藍寧今天的問話全是站在玉蓮的角度上問的,句句都觸玉蓮的心境,努力收斂起心思,不放過寧雪煙說過的每一句話。
她有種預感,接下來的話對她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