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紅爐小火煮歲月啊。”宣輕揚品了一口茶,忍不住讚歎一句。
聶小樓掃了他一眼,忍不住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丟了個眼風給他,你還在這裡賴着做什麼,不知道走麼?
宣輕揚半響沒回過神來,又看了看正與左亭衣說笑的沈依依,兩人目中只有對方,那裡還有其他人。
他在這裡繼續待着着實有些不識趣。
他悻悻的起身,對着聶小樓嘟囔一句道:“唉,算了,我跟你走吧,可惜了我這杯茶……”
兩人起身都走了,沈依依這才竟然發覺身邊空蕩蕩的,她道:“咦?他們人呢?”
左亭衣笑道:“他們走了。”
沈依依這纔想起,自己從昨晚就在這裡與他一起,昨夜竟然喝了一宿的酒,聊了一夜的話,然而到現在還有些意猶未盡。
沈依依這纔想到人家說談戀愛最耗費時間,她還以爲自己能脫俗,沒想到還是一樣。
“那個,我先回去了,昨晚一夜沒回醫館,他們一定會急壞的。”
左亭衣笑得格外的詭異,“沒關係的,我派人過去說過了。”
“什麼!”
沈依依驟然跳起來,卻不想膝蓋猛地一下撞到桌子腿上,她來不及埋怨,卻瞥到一旁的衛洛正捂着嘴偷笑。
她指着衛洛道:“是你去說的?你給張媽說了什麼?”
衛洛望向左亭衣,忍着笑道:“屬下實話實說的,姑娘與主上情投意合,既然答應做府上女主,就留在這裡了。”
“你……”這話張媽聽了還不震驚死啊!她看了左亭衣眼中的笑意,知道衛洛敢這麼說必然是他授意,她頓時就鬱悶不已。這還讓她如何回去見人啊!“我先回去了!”
她說着當真轉身就走。
左亭衣也沒追出去,衛洛道:“主上,沈姑娘會不會生氣了?”
左亭衣但笑不語,只是一個眼風過去,衛洛便跟在沈依依身後護送她回醫館。
她剛剛從馬車上下來,張媽他們早就接到消息,全都在門外等着。看到沈依依,每個人臉上竟然都帶着笑容,沈依依臉騰地一下紅到了耳朵根。
韓老太太意外的也在,她拉着沈依依的手,好像大鬆一口氣似的,“這就好了,這就好了。”
沈依依一臉的茫然。
“我呀,都聽說了!左大人對你倒是真的上心!我也沒想到,他竟然以軍功來交換你成爲他唯一的夫人。嫁入正室是每個女人的最大願望,而嫁給一個真心愛着自己的人爲正室,更是奢求。”
韓老夫人想了想又道:“左大人他爲人爲官做事太具風格,但是他能這般真心對你,你嫁給他,也是好的。今後有你規勸着,減少樹敵,等他日一切塵埃落定後,你們尋個機會隱居避世,和和美美的度過一世,我就算是死也能安心閉目了。”
沈依依聽得清楚明白,別人不知道左亭衣的身世,她卻知道!韓老太太話中有話,說的塵埃落定,指的也是將來皇位誰屬了。
她點點頭,“外祖母,將來的事,誰也說不清。人生一世草生一秋,誰能算的那麼清楚?該來則來,大不了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韓老太太眼中微詫,“你若能這般想最好!不過,我聽老頭子說過,左亭衣在朝中樹敵太多,你嫁給她,將來也不知道是好是壞。對了!之前,他就派人去過韓府了,說不讓你入住韓家。這事你可知道?”
沈依依搖了搖頭,“我沒聽說過。是他親自派人去的?”
韓老夫人見依依不知,倒也不詫異,她道:“那人心思通透,這事或許是他另有主張,不過,一切還是看你,你是怎麼想的?”
沈依依沉凝,心道:左亭衣一定是看出自己對韓家的心意,他擔心若有什麼,會連累到韓家。這人心細如塵,連一定細小之事也都考慮在內。
沈依依笑了笑,“既然他有他的安排,就暫且如此吧。”
韓老夫人點了點頭,緊緊握着沈依依的手:“依依,你若心裡真有他,就與他好好在一起吧。我相信,你們一定會幸福的。”
衛洛將沈依依安全送走後,又安排了幾名暗衛在醫館附近守着,他回來時,正巧見到潞安正打算奉茶進去。
“你要進去?”潞安捧着茶淡淡看了衛洛一眼,“主上說讓你去查查之前派出去的人怎麼到現在還沒有消息?”
“好!那我就不進去了,你轉告主上一聲,沈姑娘那邊,我已經安置了人保護。”衛洛說罷就退下。
潞安深吸一口氣,她一手託着托盤,交替着在腰間衣裙上蹭了蹭手上的汗。這才推門進去。
她如常一般把茶盞奉上。可是左亭衣卻埋頭處理着事務,聽到動靜,他頭也沒擡,“告訴衛洛了?”
“都說了!他已經去查了。”潞安回答着,把杯子放到左亭衣手邊,靜靜的等着,可是直到茶水微涼,他卻還沒有喝的意思。
潞安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那杯茶,隨着茶水上面熱氣的漸漸消失,她的呼吸也越發的急促起來。
左亭衣驟然停筆,他擡頭掃了潞安,“你有心事?呼吸這般不穩。”
潞安連忙定定心神,“奴婢沒有心事。”
左亭衣也沒深究,只是掃了她一眼,端起手邊的茶杯剛要送入脣邊,潞安心裡驟然一慌道:“主上!”
“怎麼了?”左亭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的眼,潞安心裡越發慌亂,她急道:“茶水涼了,奴婢重新沏一壺來。”
“不用。”左亭衣就着杯子喝了一半才放下,他把手裡寫好的信函遞給潞安道:“這封信讓衛城交給慕述錦。衛城就在門外。”
一聽到慕述錦三個字,潞安心裡頓時咯噔一下,她臉上血色褪了褪,她趕緊低頭接過信函。
她把信函叫給門外的衛城之後,連忙折返回到書房,卻見到左亭衣頭枕着手俯身在桌案之上。
“主上!”潞安心裡突突直跳,她嚥了口口水,加大了聲音:“主上!你……啊!”
潞安見到左亭衣紋絲不動,她正說去扶他,在繞過他的身體另一面,才發現,左亭衣臉色蒼白,趴在桌上,嘴角有血絲溢出!
潞安驚嚇之極,倉惶的跌坐在地上,慌亂之中碰倒了茶水,水濺落在地上,忽然滋滋冒出白煙,她心裡猛地一沉,“茶水有毒!”
在一瞬間,她臉上血色褪盡,雙腿開始發軟,竟然沒有半點力氣。
“不!不要!”潞安連滾帶爬的撲過去,她緊緊抱着左亭衣的大腿,“主上,不要嚇我。”她剛要伸手去探左亭衣的鼻尖。
就在這時,斜刺裡猛地伸出一隻手來,猛地一下扣住潞安的手腕。
潞安一驚,霍然擡眸正對上左亭衣那雙漆黑到可以吞噬人心的眸子。
“主……上。”
左亭衣冷笑的看着她,什麼也沒說,可是潞安額頭上冷汗直流,她整個人再沒有一絲力氣,她頹廢的跌坐在地,連呼吸的力氣也沒有了。
左亭衣伸手在嘴角抹了一把,他脣邊的血跡也是假的,他對着外面淡淡說了一聲,“進來。”
衛洛推門而入,他有些不忍的看了跌坐在地上潞安一眼,從她的腰間摸出還剩下一半的紙包,他把紙包打開看了看裡面的粉紅色的粉末,他以小指挑了一些放在鼻端聞了聞,神色又些異樣的說道:“這裡面的是催情粉,還混了有些……”他頓了頓說道:“噬魂散。”
“噬魂散?”左亭衣聽着這個名字,感覺到好像在哪裡聽到過。
衛洛說罷想到了什麼又趕緊補充說道:“這噬魂散說來還是沈姑娘發明的。雍朝。”
他只是微微提醒,左亭衣便想了起來,這東西還真是沈依依最近的傑作,她搗鼓了這東西被君琰在雍朝皇宮之中發揮了極大的作用。
其實這噬魂散並不是毒藥,只是能讓人暫時迷失心智的藥,不過用的時間一長,藥量達到某一個點,真的會讓人心智如同十歲的孩童。
沒想到潞安竟然用來對付主上!衛洛不免心裡有幾分擔憂。
“潞安,你素來忠心,這東西你是從哪裡來的?”衛洛急忙開口相問。
左亭衣知道衛洛是想爲潞安開脫,他也沒多言,只是定定看着她。
“是他給我的,他說,只要我把這東西放在茶水裡,時間一就了,我就能得到我想要的。”潞安語氣沒有一絲情緒,此刻的她就好像失去了所有知覺一般,她知道自己真的徹底失去一切了。
“是誰給你的?”衛洛急問道。
左亭衣卻想到了,“衛洛你帶她下去。”
衛洛很想再幫潞安說幾句話,可是左亭衣卻不給他一點機會,無奈,他只有去扶渾身脫力的潞安先行下去。可就在他伸手剛要碰到潞安的時候,潞安也不知道從那裡來的力氣,猛地起身竟然就向着門旁柱頭上衝去。
她想自盡!
“潞安!”衛洛反應極快,卻也沒能快過潞安。眼看着潞安頭就要撞在柱頭上,血濺當場了。
卻不想,這是,左亭衣從旁邊隨手丟了一個硯臺正砸在潞安腳踝處,只聽得一聲極爲清脆的響聲,骨頭頓時斷了,潞安噗通一聲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沒讓你死!”左亭衣淡淡說着,一個眼風掃去,衛洛連忙抱起潞安下去。
而他們走後,左亭衣從桌上拿着那包粉末,嘴角勾出一抹陰狠的笑,“慕述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