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見面,他一身青竹錦袍,眼神乾淨通透,模樣看着也就十七八歲,一副玩世不恭的態度。
再後來,他跟在她身邊,總是咋咋呼呼,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而現在,他沉穩大氣,端坐在龍椅上,身上散發出不怒自威的帝王霸氣。
從宮中出來後,古三月擡頭看了眼天,重重地呼了口氣。
待南曲這邊穩定後,入秋前,她便可以帶兵北伐了。
“鳳雲杉,我們終於要正式見面了。”
古三月在宮門口停了會兒,便朝着西街走去,快到府門口時,只見十九急匆匆地跑來。
“怎麼回事,火急火燎的。”
十九抹着汗,大口喘氣:“拂……拂衣被殺了。”
古三月眼睛一眯:“先跟我回府。”
她快步走了進去,十九緊跟在後面。
府中人看到她一臉肅殺的表情,趕緊低頭福身行禮,然後便退下去做事。
推開書房的門,古三月旋身坐在椅子上,沉着臉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說清楚。”
十九抱拳,恭敬地說道:“半月前,拂衣帶人去大齊收賬,然後跟大齊小侯爺上官易發生衝突,死在了上官易手中。”
古三月皺眉:“我們刺客盟在大齊有分舵,而且拂衣的武功並不差,怎麼會被上官易殺?”
“上官易是墨淵閣的人,他們應該是做好了準備的,當天有十個高手圍殺拂衣。”十九看了眼古三月冷凝的臉,繼續道,“我們在大齊的分舵,全部被墨淵閣滅了。”
古三月指關節捏得咔咔響,她咬牙道:“這事紅葉知道嗎?”
“盟主現在正在北燕處理刺客盟的事。”
“北燕那邊又出什麼事了?”
十九回道:“北燕皇帝下令剿滅刺客盟,我們在北燕的五千人,已經被殺了三千,還有兩千,要麼逃了,要麼歸順了朝廷。”
古三月一拳打在桌子上,半晌才冷聲道:“南曲這邊呢?”
“南曲這邊沒事。”
“你先把大齊的人召回來,讓他們全部回到南曲,北燕那邊,我立馬傳信給紅葉。”
“是,屬下這就去。”
十九離開後,古三月立馬寫信給紅葉,讓她把北燕剩餘的人集結起來,全部調回南曲。儘管他們很多都是北燕人,但那又怎樣,因爲不久的將來,全部都會成爲一個國家的人。
“國師呢?”古三月用飛鴿把信送出去後,找了一圈沒找到玄止,便拉住常五問,“玄止去哪兒了?”
常五回道:“回三少,玄國師早上有事出去了,但沒說去哪兒。”
“行,我知道了,你忙去吧。”
她來到園子中,見楚宮雲跟常喜兩人正在假山後親吻,她握拳輕咳一聲。
常喜聽到古三月的咳嗽聲,嚇得一抖,急忙推開楚宮雲。
楚宮雲意猶未盡地舔了舔脣,看向古三月的眼神,充滿了怨念:“你來幹嘛?”
古三月一怔,隨後笑道:“這是我家,你說我來幹嘛?”
常喜打了他一下,嗔怒道:“怎麼跟大小姐說話呢。”
“行,你們慢慢聊,小爺逛青樓去。”
“楚宮雲,你敢
。”常喜拉住他袖子,“不準去逛青樓。”
“你又不讓我碰,那我有需要總得找人解決吧。”
常喜羞得臉上一紅,低着頭掐他:“亂說什麼呢。”
楚宮雲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我說的都是實話,你不讓我碰,我自然要找別的女人。”
眼看着常喜都要被氣哭了,古三月面無表情地走了過去,看向楚宮雲:“你愛喜兒嗎?”
楚宮雲痞痞地笑道:“喜歡呀。”
“我說的是愛。”
“有區別嗎?”
古三月默了下,又問道:“那你願意娶她嗎?”
“我娶她幹嘛?”
常喜一跺腳:“楚宮雲,我討厭你!”然後便飛身跑開。
古三月眯了眯眼:“你既然喜歡她,爲什麼不娶?”
“喜歡就一定要娶嗎?”
“那也就是說,你只是玩玩她?”古三月有些生氣了。
楚宮雲自然察覺出她動了怒,但他依舊堅持自己的原則,不溫不火地回道:“我沒有玩她,是真的喜歡,但我並不認爲,喜歡就要娶。”
“……”古三月咬着牙。
“古三月,我知道你很厲害,我也知道自己打不過你。可今天哪怕你把我打死,我還是那句話,我不會娶她,但我確實喜歡她,而且我保證喜歡她的期間就一定會用盡全力對她好,逗她開心,要是哪天不喜歡了……”
古三月實在聽不下去了,一拳打在他臉上,將他剛恢復的臉再次打成了豬頭。
“既然你不願意娶,那就不要喜歡!”她狠狠地踢了楚宮雲一腳。
楚宮雲擦了擦嘴角的血漬,笑得有幾分邪氣:“我最受不得約束,更不會爲了一個女人而停下。”
“楚宮雲,我知道你浪蕩半生,紅顏無數,是出了名的花間浪子,但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回頭。浪子回頭金不換,等你徹底定下來後,到時候再來找喜兒,你一日不改,我是不會把她交給你的。”
楚宮雲歪着頭笑了笑:“既然是浪子,就不可能回頭,如果回頭了,那就不是浪子。”
言畢,他掌心撐地,一個凌空飛躍,施展輕功踏風遠去。
常喜躲在後面捂着嘴哭,直到楚宮雲徹底消失後,才放開嘴哭出聲。
古三月將她扶起來,安慰道:“別哭了,我去給你追回來。”
常喜一把拉住她,搖頭道:“別去,大小姐不要去追。”
“傻丫頭,爲了這樣一個人哭,值得嗎?”
常喜點點頭,又搖搖頭,一個勁地流淚。
古三月給她擦淚,一邊擦一邊安慰:“好了,別哭了,不就是一個江湖浪子嘛,你想要多少,我都給你找來。”
常喜撲在她身上,抱着她嚎啕大哭。
古三月反手把她抱在懷裡,輕輕拍着她的背,不停地安慰:“好了,乖喜兒,別哭了。”
“大小姐,我覺得自己好沒出息啊,明知道楚宮雲不願意娶我,但我就是放不下。”
“那你呢,你對楚宮雲愛得深嗎?”
常喜抹了抹淚,擡起頭來,哽咽道:“我不懂愛與喜歡的區別,也不知道什麼樣的程度纔算愛得深。但我很想跟他在一起,想嫁給他,想
爲他生兒育女,想跟他過一輩子。”
“傻丫頭,換個人不行嗎?”
常喜搖頭:“大小姐,我喜歡他,就像你喜歡國師一樣。”
“可楚宮雲他太風流,你愛上他,註定要受傷。”
常喜垂頭摳着指甲,聲音很低很淺:“他不娶就不娶,我願意等他,等到他想回頭的那天。”
古三月問:“如果他一輩子都不回頭呢?”
“那我就等一輩子。”
“真不知道你看上了楚宮雲哪點,他油嘴滑舌,愛是個賊,除了會逗女人笑,一點用沒有。”
“大小姐,你不是我,不能明白。我跟歡歡都是窮人家的孩子,我七歲被賣進相府做丫鬟,捱打捱罵是家常便飯。像我這樣貧苦出身的人,從來沒指望過能得到愛情,那些風花雪月的情情愛愛,都是有錢人家才能享有的。”
“楚宮雲他是很花心,但他英俊瀟灑,風流倜儻,對我又很好,最主要的是他喜歡我啊。所以,哪怕沒名沒分,我也願意跟他,不圖安穩富貴,只圖開心無悔。”
“如果哪天他不喜歡我了,那我再離開他就是。”
她說話時,一直垂着頭,耳發被風吹得一飄一蕩,看上去像草原上的蒲公英。
雖然很弱,但又很頑強。
古三月原本還想再勸兩句,但聽完她的話後,半句勸慰的話都說不出。
感情如飲水,冷暖自知。
“愛就愛了吧,你開心就好,但不管何時,我這裡都是你堅強的後盾。若是被欺負了,就來找我,有我給你撐腰,你還怕誰。”
常喜終於擡起頭,露牙一笑:“嗯,謝謝大小姐,你也是,不管發生什麼,我跟歡歡都在你身後。”
“嗯。”古三月笑着點頭,突然想起她找楚宮雲有事,拍了下腦門,“你看我這記性,我找楚宮雲有事來着。”
“他現在肯定在九里鋪的醉風軒,平日裡他沒事就會去那裡喝酒。”
古三月無奈地看了她眼,然後飛身追了出去。
一刻鐘不到,她站在了客似雲來的醉風軒門外。
其實她平時很少來這些文人騷客聚集的地方,上次來醉風軒,還是時伊美出現的時候。
正要進去之時,突然一股香風飄來,她一轉身,只見一個綠衣女子從馬車內下來。
只一眼,好似春風拂面,令人暖暖的,特別舒服,特別親切,不由自主地就想靠近她。
綠衣女子看到古三月,笑着福了個身:“秦嬈見過將軍。”
“秦……秦嬈?”古三月詫異道,“你就是名動江南的才女秦嬈?”
“才女不敢當,不過是識得幾個字,讓將軍見笑了。”
古三月上下打量了幾眼,溫婉端莊,大氣秀麗,聲音很柔,但又不是那種令人反感的嬌柔,而是像清風一樣,讓人感到特別舒適。
“真漂亮。”古三月笑呵呵地看着她。
秦嬈臉上一紅,忙用手帕擋住嘴,淺淺一笑。
古三月呆愣愣地看着她,眼睛都不眨一下。
而這一幕,很不巧的被對面茶樓的某狐狸看見了。他微眯着眸子,狠狠灌了一口茶,心裡思忖,看來他的情敵不光有男人,還有女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