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走就走,白凌大帝帶着花小妍就下了人界,只要看着花小妍開心,白凌大帝得瑟心裡也會很快樂。
這個都城總是甦醒得太過於早,昨夜的浮塵還未來得及平定,昏暗下的路燈似是仍有昏黃色的燈光要透出來,細看時卻是晨曦的折射。街道邊的小攤點永遠是人滿爲患,呼喊聲此起彼伏,所幸老闆娘練就過耳不忘的神奇本領,其實哪不是人滿爲患,茶館客棧布莊,當鋪,街道兩旁,各種各樣的小販子們在沿街叫賣,有賣古董的,胭脂水粉的首飾的字畫的風箏的香囊的各種的交通路線像蜘蛛網一樣覆蓋到都城的每個角落一批又一批的人像貨物一樣被裝卸着整個都城有如一個繁忙的空殼大家都在奔忙着,奔忙着各自艱難的生活……
春天悄然來到,萬物復甦,都城的街市上也是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一座熱鬧的虹型大橋,橋上人頭攢動,遊客行人如織,只見橋上兩側擺著許多小攤,有賣各類雜貨也有賣小點乾果的,還有算命的,以及賣茶水的…大橋中間的步道上是熙來攘往的人羣,有坐轎的,有步行的,也有挑擔的,還有馬車與運貨的…這都城真如聽聞中的一樣熱鬧非凡,憑欄而站,看向河裡的往來船隻,千帆競發,百舸爭流。站在橋頭,春風拂面,好不愜意。逛逛幾個小攤,突然看到一艘運糧大船正準備駛過橋洞,只見大船上的船伕十分忙碌。
花小妍往下望去,見到那些船伕有的站在船蓬頂上,俐落的降下風帆,有的則站在船舷上使勁撐篙,還有的正奮勁的用長篙頂住橋洞的洞頂,使這大船可以隨著水勢通過橋洞。“那些船伕真的很辛苦呢…”看着這一緊張場面,不由得感嘆起來。
白凌大帝淡淡的說道:“這世界上有勤勞的人和懶惰的人之分。”
“勤勞的人?懶惰的人?小妍第一次聽說,師尊,你不是說人界只有好壞之分嗎?爲什麼又多出了這個區別?”
“懶惰是一種毒藥,而勤勞是一種解藥,你看到對面的乞丐窩了嗎?那就是懶惰的人的下場,而在底下勞作的人都是勤奮的人,他們能通過自己的勞動獲得糧食和財富,他們的生活是積極向上的,而懶惰的人他們的生活是消極的。”白凌大帝耐心的解釋道。
“師尊的意思就是勤勞的人是好人,懶惰的人是壞人咯。”花小妍蹦蹦跳跳地往橋下走去。好不容易來一趟人界,她纔不想把大好的時間浪費在對人界大道理的討論上。白凌大帝看着她那歡快的身影,無奈的搖了搖頭。
她隨意在繁鬧的大街上徜徉着,腳下一片輕盈。絢爛的陽光普灑在這遍眼都是的綠瓦紅牆之間,那突兀橫出的飛檐,那高高飄揚的商鋪招牌旗幟,那粼粼而來的車馬,那川流不息的行人,那一張張恬淡愜意的笑臉,在花小妍的心中依舊沒有改變,還是那麼的熱鬧,還是那麼的富裕。
花小妍輕車熟路的來到了白凌大帝帶她來的酒樓,還沒有走進去她就開始大聲叫道:“小二,把你們店裡最貴的,最好吃的都給我上上來!”她裝作一副大款的樣子,大搖大擺地走進了酒樓。
“兩位客官,裡面請,小店裡的美食應有盡有,有最肥膩的......”
見小二又要開始介紹一番,花小妍立刻揮手打斷,“不用說了,帶我們去包間。”
店小二面帶笑容道:“好叻,兩位客官跟我來。”
花小妍回頭對着白凌大帝甜甜一笑,隨即以最快的速度閃進了包間,白凌大帝低調的跟在她的身後,默不作聲。
這家酒樓裡的東西最好吃了,自從上次在人界歷練的時候,白凌大帝留下花小妍一個人,她就再也沒有機會來過,和狐狸相處的日子裡,她有好幾次都想來這裡,可是都被狐狸荷包裡的銀子給無情的打回。現在她終於又來到了這裡,而且這一次還是和師尊一起來到,想到這兒,花小研就有着掩不住的激動。
各色各味的美食一上來,花小研就迫不及待地握住了筷子,夾了一根雞腿,樂不思蜀地大吃了起來,當下沒有什麼比吃的更重要,當她吃了好幾根雞腿的時候,才發現師尊連筷子都沒有動,她有些驚訝的說:“師尊,你不是說你很想吃人界的美食嗎?爲什麼現在不吃了?”
白凌大帝溫柔地笑了笑:“爲師看着你吃就好,現在爲師不想吃東西了。”
花小妍哦了一聲,又繼續吃了起來。而白凌大帝在一旁靜靜的看着她吃東西的樣子。
沒有一絲風的盛夏正午,陽光總是那麼明亮而刺目,大家或貓在廂房裡午休,或找了陰涼的地方避暑,偌大一個醉紅樓,靜悄悄的沒有什麼聲響。
許婉兒穿着件月白色棉布衫,戴着頂竹笠,慢慢地沿着醉紅樓後院雜草、荊棘叢生的圍牆往西走。
被太陽曬焦的地面熱浪抖動,烤得她汗如雨下,衣衫很快被汗水溼透,又潮又黏地貼在身上,低矮的荊棘叢不時勾住她的裙子,亂蓬蓬的雜草裡走幾步就會“嗡嗡嗡”飛出一團黑鴉鴉的小蟲,她一會兒要蹲下身去解開掛在荊棘上的裙裾,一會兒要拿出帕子來揮舞不知名的小蟲,樣子十分狼狽。
許婉兒無暇顧及,四處張望,腳步終於停在了一棵大槐樹下。
那樹有合抱粗,不知道是遇到了狂風還是雷擊,已從中間折斷了。樹梢那頭倒在了圍牆旁,枯死腐爛成了蟲蟻的巢穴,樹根處重新生出新枝,已有碗口粗,枝葉繁茂地斜長到了圍牆外。
許婉兒心中一喜,原來神色凝重的臉上有了淡淡的笑意。
她使勁地踹了踹新生的樹枝。
葉子嘩啦啦地一陣響,樹枝依舊牢牢架在圍牆上。
許婉兒滿意地笑了笑,摘了竹笠,露出烏黑濃密的青絲。
她把裙裾的一角扎進了腰間的汗巾裡,然後小心翼翼地踩着樹椏爬上了樹。
明晃晃的陽光透過樹葉落在她的臉上,手上、裙衫上,形成了一道道斑駁的光影。
許婉兒心無旁騖,很快就攀上了圍牆。
她扒開擋住視線的樹葉。
毫無預兆和警示,樹葉後面突然冒出張青年男子的臉。
他們靠得是那麼近,臉對着臉,鼻尖對着鼻尖。她甚至能聞到他身上的汗臭,感覺到他呼吸時噴在自己嘴邊的熱氣。
“啊……”片刻的呆滯後,許婉兒駭然驚呼,本能地後退避開,卻忘了她此刻正站在一株懸空的樹上——一腳踏空,落到了樹下的草叢裡。
圍牆那麼高,怎麼會有人出現在牆頭?
她迷迷糊糊地想爬起來,眼前一陣陣發黑,脖子上驟然一緊,人瞬間被拽了起來推靠在了圍牆上。
的呼吸一下子困難起來,粗礪的牆面咯得她背部劇痛無比。
“放開我!”她想大聲地叫嚷,聽到的卻是一片嗚咽聲,她想用力踢打,全身的力氣卻像被抽走了似的,手腳軟綿綿使不出勁來。
完了,完了……寂靜無人的午後,偏僻荒蕪的後院,攀爬庵堂後院的男子……她命休已!
心裡明鏡似的,偏偏動彈不得。
掐在脖子上的手鬆了鬆,有稀薄的空氣涌進來。
許婉兒貪婪地大口地吸着氣。
男子低沉陰森的聲音在她耳邊冷冷地響起:“你要是敢發出一點聲響,我就立刻擰斷了你的脖子。”
他的聲音不高不低,呆板平緩,沒有一絲起伏,卻比那些高聲咆哮、厲聲喝斥更具威懾性、脅迫感。
許婉兒全身發軟,使勁地點頭,生怕那人不相信,看在旁人的眼裡,不過是微微頷首而已。
脖子上的手慢慢放鬆,帶着幾份試探的味道。
她四肢發軟地癱在了地上,雙手捂着喉嚨難受地咳嗽起來,又想起那男子的話,忙忍住咳,驚恐地擡頭打量對方。
眼前的男子不過二十出頭,雖然身材高大,卻瘦得厲害,鬆鬆垮垮地穿着件破破爛爛看不出顏色的短褐,深陷的眼睛出奇的明亮犀利,乾裂的嘴脣緊緊地抿着,注視着她的眼神如鷹隼俯視小雞般冷漠中帶着幾分兇狠。
許婉兒心中一沉。
飛快地睃了他的腳一眼。
沒有穿鞋,褲管一高一低地挽着,露出曬成古銅色的皮膚。
她的心不斷下沉。
像他這樣兇殘冷酷的人,哪怕是出身寒微,也會受到那些討債的閒幫或是家財萬貫的商賈的僱傭,他卻窮困潦倒得連雙草鞋都穿不起……除非,他見不得光!
她忍不住發起抖來!
是被通緝的江洋大盜?還是行兇鄉里揹負人命的逃犯?
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她撞破了他的行蹤……會被殺人滅口吧!不,不行,她不能就這麼死了,父親的仇還沒有報,許府的冤案還沒有澄清,她怎麼就可能死?
她全身發軟,目光不禁落在了那雙骨節分明、鐵鉗似的大手上。
許婉兒還記得它捏住自己喉嚨時的感覺!
不對,如果他想殺人,當時完全可以直接掐死她,何必用言語威脅她。
她想到他鬆開手時的試探,靈光一閃。
或者,他也有所顧忌!
許婉兒的心慢慢活了起來,力氣重新回到她的身上,她飛快地想着對策。
如果猜得不錯,他既然是個不能見光的人,肯定不在乎多背了一條人命……多半是怕殺了人後屍體被發現或是死者的親眷出首引來官府的注意,從而暴露了他的蹤跡……
這種時候,多一份猶豫就多一份危險!
“壯士,醉紅樓的大門不進,你這又是何妨走這偏僻的小路?又何必阻攔了小女子的去路?”她沒有遲疑,忍着喉嚨的不適,聲音嘶啞地道。
他依舊面無表情,眼底好像閃過一絲躊躇。
許婉兒心裡一喜,聲音越發的柔和:“你看,我們是井水不犯河水,你不把我的事情說出去,我自然也不會說出你翻醉紅樓牆進來的事情說出去。”
他撇了撇嘴角,猝然打斷了她的話,道:“你說這裡是醉紅樓?”
“啥?壯士,你這玩笑也開大了吧,你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翻進來做什麼?小女子還有要事在身,就不與你多說了,請壯士放小女子一條性命,來日必將重重答謝、”
他“哦”了一聲,微揚的尾音帶着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嘲諷:“你說這裡是醉紅樓?那你不就是裡面的......”他託着下巴說道。
“小女子的身份不是你想的那樣,還請壯士不要亂猜測。”許婉兒眼裡透着寒光說道。
壯士的眉角輕挑,緩緩說道:“那你應該知道廚房在哪裡吧?”他淡淡地道,“你找條僻靜的小路避開醉紅樓裡的人,帶我去廚房!”
……廚房!
許婉兒很是吃驚,卻不敢多問,扶着老槐樹樁子就站了起來。
可能是起來得太猛,也可能是剛纔撞到了哪裡,她眼前冒着金星,閉上眼睛休息了一會,這才緩過氣來,慢慢地向東去。
他沉默地跟在她身後,出了後院,進了一條夾巷。
夾巷沒有植樹,太陽直接射在頭頂,白花花一片,照得許婉兒頭昏目眩,卻不及身後那人的目光,彷彿把她身上灼出一個洞來,讓她誠惶誠恐,不多想,更不敢行錯踏偏一步。
還好路上沒遇到什麼人,位於東南角的廚房幽暗,寂靜無人。
他在廚房裡好一陣找,把饅頭、麥餅、鹹菜,甚至是沒有吃完的半碗剩飯都蒐羅到一起用上衣包了起來。
許婉兒在他脫衣服的時候低下了頭。
她臉燒得厲害。
長這麼大,她還是第一次遇到男子在她面前脫衣裳。
鄉野匹夫,果然是粗俗得很!
“走吧!”不過轉眼的功夫,他一手提着包了吃食的衣裳,一手提着個水桶大小裝米的陶缸站在了她面前。
走?去哪裡?這裡離她住的地方不過隔着一個院落……
念頭閃過,她臉色煞白。
他是讓她和他一起回後院!
不,不,不……他已經用不着她了,她跟他回後院,那就是找死……無論如何也不能跟他走……隔壁的院子住着幾個做飯的廚師,這個時候,應該在午休……她真是糊塗了……當初他找吃食的時候她就應該趁機逃跑的……
“壯士!”許婉兒一面悄悄地朝後退,一面儘量讓她的語氣顯得溫和順從,“您已經知道出去的路,外面的太陽這麼大,我在後院曬了那麼久,有些吃不消了,我就不送您出去了……”
腳跟已碰到了門檻。
“救命啊!”她撒腿就跑。
只是“救”字剛剛喊出口,喉嚨再次一緊,她被掐着脖子提了進去,推靠在了廚房中央的落地柱上。
全身散了架似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