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睡得很熟,是以外頭髮生了什麼事,全然不知情。最後還是劉燕初來了屋裡,連喊了三聲,桑榆才幽幽的醒轉,眯着眼睛瞧着眼前的劉燕初。
“你沒事吧?”劉燕初將她攙坐起來,“那頭已經開始準備了,你醒醒神,洗漱一番咱就出去。如今是郡主出嫁,宮裡頭都得跟着去歡送。”
“主子?”夕陽低低的喚着,“醒了沒有?”
桑榆揉着眉心,“睡了一覺好多了,沒什麼大事。”深吸一口氣,“夕陽,幫我更衣吧!別到時候耽誤了時辰,倒教人捏了把柄。”
夕陽頷首,劉燕初便含笑退了出去。
彩雀道,“主子,這沐姑娘的身子瞧着不太對。”
劉燕初頷首,“你當真以爲本宮瞧不出來?精神懨懨的,別是跟着李朔時日長久,有了身子吧?方纔說要請太醫都不肯,恐怕這心裡頭是下了決定。”
“主子的意思是,沐姑娘若真的有了身子,會留下?”彩雀猶豫,“可……”可她們是前朝之人,晉王李朔乃是當朝王爺,若是發現了這層身份,那便是殺身之禍。
“走一步看一步吧!”劉燕初輕嘆一聲。
桑榆出來的時候,精神頭顯然好多了。
人睡了一覺,身子也舒坦。
御花園那頭開始熱鬧起來,不過文武百官都在前殿,所以此刻御花園裡都是臣婦和後宮妃嬪。
桑榆不喜歡人太多的地方,便想與劉燕初一道去了僻靜的地方坐着,免得到時候惹出什麼是非。可人呢……總有躲不過的福禍,比如今兒這次。
之前劉燕初得寵,沐桑榆跟着李朔也算是“名聲大噪”的,而今一個不再專寵,一個也失了晉王之心,這兩人加在一起便成了衆人奚落的笑柄。
女人多了,難免話也多。
還不等劉燕初帶着桑榆離開,皇帝新晉的徐婕妤和德嬪便已經領着人迎了上來。德嬪乃是九嬪之首,即便是劉燕初也不敢造次。
“這剛來,妹妹怎麼就要走了?是瞧着咱們這些人不順眼,去躲清靜嗎?”德嬪笑得涼涼的。
早前這劉燕初連升數級,不知惹紅了多少人的眼睛,如今難得有了這機會,一幫女人自然不會輕易放過。
沒了往日裡的榮耀,即便偶有恩寵也只是那麼一星半點,劉燕初的腰板子的確硬不起來。
“姐姐這話說的,咱躲清靜不假,但不順眼可就嚴重了。妹妹這雙眼睛,還沒有長在腦門上,是以沒那麼嬌貴。”劉燕初皮笑肉不笑。
說着,她微微推了沐桑榆一把,大致意思是想讓桑榆避開這種事情。
畢竟這宮裡頭的紛爭,跟沐桑榆沒多大關係。
桑榆會意,她如今身子有些犯懶,的確不想搭理這種事。
然而她剛邁開步子,那徐婕妤藉着德嬪的光,開口嘲諷,“喲,還以爲這是誰呢?原來是落水的鳳凰!”
“鳳凰?”一聲清麗之音,桑榆心頭一窒。
這聲音是……
慕容玉兒翩翩而來,那綽約風姿直教在場衆人黯然失色。
所謂佳人當如是,眉目如畫婉約中……
這大概是桑榆第一次與慕容玉兒正面相碰撞,彼時賜下毒酒,委實不知這便是自己的表姐妹,而今知道了纔算明白什麼叫蛇蠍毒婦。
美人如斯,心狠手辣。
夕陽感覺到桑榆的身子微微繃緊,當即提高了警惕。
慕容玉兒盯着桑榆,只覺得沐桑榆的眼睛裡帶着異樣的東西,隱約猶似憤怒,卻又好像在極力的隱忍。瞧着沐桑榆盯着自己看,慕容玉兒自然面露不悅,“怎麼,記恨上本宮了?”
桑榆攥緊了衣袖,面上擠出一絲淡然淺笑。
天知道,父親的死因很可能跟慕容家有關,算起來她跟慕容玉兒是殺父仇人。面對着仇人卻要面帶微笑,這心裡頭的恨又該累積得愈發濃烈。
有那麼一刻,沐桑榆想掐着慕容玉兒的脖頸問她,當日爲何要親手送她上路?骨血相融的至親,難道連最後的憐憫也被狗吃了?
但事實是,她不能。
若想全身而退,她只當自己是沐桑榆,而非死去已久的傅雲華。
行了禮,桑榆垂眸溫順,“妾不敢,妾不知禮數,若有唐突之處,還望娘娘恕罪。”
“落水的鳳凰不如雞!”慕容玉兒笑得涼薄,“如今這晉王府中已有側妃,沐姑娘心裡不好受也是理所當然。只不過這人世間的事兒,受着受着也就習慣了。日子,還長着呢!”
桑榆頷首,“娘娘所言極是,這日子長着呢!”
慕容玉兒冷冷的剜了桑榆一眼,顧着擺着架子去了一旁。所幸她不知眼前這沐桑榆,便是那殺不死的短命鬼,否則怕是要暴走了,如何還能維持這高高在上的姿態。
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桑榆險些沒能剋制,好在夕陽以爲桑榆身子不適,恰當的攙了一把,這才讓桑榆陡然驚醒過來,免去了一場無妄之災。
德嬪還在爲難着劉燕初,桑榆心裡煩躁得很,轉身離開。
哪知這廂剛走到迴廊裡,延辛不知從哪兒跳出來,快速攔了桑榆的去路,“側妃請繞道。”
桑榆一怔,“這路人人可走,前頭又沒什麼人,何以要繞道?”
延辛深吸一口氣,“前方……想來側妃也是不想見的,是以側妃還是繞道爲好。”
聽延辛這話,桑榆總覺得有什麼難言之隱。
不過延辛是李朔身邊最信任的人,他如此言說定是有所顧慮,桑榆雖然在慕容玉兒處受了氣,卻也知曉分寸。
夕陽凝眉,“主子?”
“走吧!”桑榆掉頭就走。
延辛如釋重負,這條路是皇帝過來的必經之路,他可不敢輕易讓桑榆過去。咱家爺親口交代的,切莫讓皇帝與側妃私下單獨接觸。
一抹額頭的冷汗,延辛道,“盯着點,可別再有所閃失。”
底下人頷首,畢恭畢敬的行禮。
延辛握緊了手中冷劍,這會那頭也該得手了。等着宴席結束,就該大刀闊斧的……
這一天,終是來了。
李勳過來的時候,桑榆恰好完美的避開,是以他瞅了一眼四下也沒能找到沐桑榆的蹤跡。按理說都這個點了,桑榆也該來御花園纔是。
李朔去辦事了,不可能帶着她。
思及此處,李勳眸色有些焦灼。
她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