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不離知道所謂的爭奪民心主要是看誰能把自己包裝得更完美一些,而爭奪的手段雙方卻是同樣血腥的,錢不離在叱吒風雲的時刻還要高舉着姬勝情的大旗,原因只有一個,他沒有爭奪的資格,最起碼,在名義上他沒有爭奪的資格!
粉碎這個世界的規則很難,錢不離的敵手太過強大了,而建立屬於自己的規則、讓人們接受自己的規則更是難上加上!靠槍桿子打天下,但不能靠槍桿子治天下,錢不離那個世界的一位偉人已經把其中的道理說得很明白了。
錢不離一直在爲如何創立自己的規則而頭疼,他有想法但沒有具體的辦法,只能牢牢抓住已經控制在手的權力、死不放鬆,月色公爵的話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錢不離突然想到了一個看起來很荒誕的辦法!
這個世界和錢不離那個世界的過去有很多相同的地方,也有很多不同的地方,瞭解了姬周國的格局之後,錢不離總是隱隱覺得缺了點什麼,但具體缺少什麼,錢不離想不出來。
現在錢不離猛然醒悟,原來最大的區別就是這個世界沒有統一的宗教信仰,姬周國各州、各城、各縣的人們所供奉的往往是各地現實中曾經出現的英雄人物!各式各樣的神靈顯得非常雜亂。
就以姬勝情爲例,她信奉的是姬周國開國的先祖,她沒事的時候總是祈禱她的先祖會賜給她好運;程達信奉的是他的家鄉一個爲民做主、最後被貴族們聯合起來害死的清官;而土族人信奉的是一個曾經統一了土族的英雄、沙摩柯。
姬周國還有很多人寧願相信看不到、摸不着的命運,也不相信所謂地神靈,雖然傳說中整個大陸全本是一片混沌,後來被數十個巨人般地天神劈開纔有了天地萬物,但數千年來,再沒有人見過神蹟,這種信仰就慢慢淡化了,百姓們寧願去信奉那些曾經幫助過他們的英雄,也懶得去對一些似有似無的神靈們跪拜了。
當然。信奉傳說中神靈的也有。不過也是按照地域劃分的,水多的地方人們信奉水神,山林中的人們信奉森林之神,平原上的人們信奉大地之神,而貴族們大多信奉地金神實際上和財神差不多,士兵們往往容易信奉火神,他們認爲戰火燃燒的地方就會有火神存在。總體來說,不過金、木、水、火、土五種。
兩個世界相比。這個世界的人們功利心比較重,信仰的地理格局化讓宗教難以形成勢力,如果有人把福州的土族英雄沙摩柯搬到宜州去,不被人打個半死纔怪,而各國的政府也從來不干涉百姓的信仰,在他們即得利益者地眼中,那只是聊以自我麻痹的東西。
這個世界還沒有人意識到宗教中蘊涵的毀滅力量。錢不離可知道,在他那個世界,幾乎所有挑戰原有規則的人都要利用宗教,斬白蛇地劉邦。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的黃巾,一直到最後、那被形容成腳底有七星天子痣的努爾哈赤,每一個人都要把自己打扮成天意的象徵,如此才能得到民心。
歐洲地歷史更不用說。世襲的王權必須要在教皇面前低頭,混戰也好、內亂也好,國王們可以勇敢的把另一個國家的國王殺死,但絕沒有一個國王敢把手中的利劍指向教皇。
宗教,在這個世界有着巨大的空白!錢不離的手指在發顫,他的眼神也略有些遲滯,只要能把宗教這個東西利用好,絕對會成爲他錢不離叱吒風雲的翅膀!以前所擔憂的問題。在宗教的影響下,不會再成爲讓人頭疼的問題了。
錢不離想在姬周國國內四處點火,但怒火燎原是非常可怕的,錢不離又擔心自己將來也毀於火中。在福州他可以命令孫仲德搶先動手,挑起階級矛盾,一方面打壓當地貴族和土族豪強的勢力,一方面輕輕鬆鬆擴充了自己的軍隊,可惜相同的辦法不能反覆使用,那樣早晚會被人抓住把柄。
宗教自古以來就是暗中操縱百姓的無上利器!有了這把利器護身,總不會傷及到自己了吧?錢不離緊張的思索着。
房間外,警戒深嚴,數十個親衛護在房間的周圍,程達也從疊燕樓回來了。統領大人的狀態很不正常,就象失了魂一樣,一路上走來默默無語不說,進了府門的時候竟然沒有下馬,直接就往圓門走,差一點就撞到了圓門上,這些表現都讓程達萬分擔憂,他追問過劉佩凡幾次,月色公爵都和大人說了些什麼?可惜劉佩凡一直遠遠跟在後面,他什麼也沒聽到。
浮柔和柯麗遠遠的躲在花園裡,一邊緊張的看着房門一邊低聲哭泣着,她們之所以躲到這麼遠,正是害怕自己的哭聲會影響到錢不離。
錢不離對她們一直是很溫柔的,但這一次他回來的時候,卻粗魯的推開迎上前來的柯麗,冷聲命令她們離開房間。當然,純真的柯麗不會因爲受到了委屈而抱怨,她是真心的在爲錢不離擔憂。
憑這些人的心智無法意識到,此刻,陰謀家錢不離終於發現了適合自己的利器!改變,將從今天開始……
屋下,錢不離還在思考着,利用宗教是一個絕妙的好辦法,但是新的難題又來了,第一批發展的骨幹一定要是福州集團的高層將領,最好把賈天祥也拐進來,不過這些人或長於戰術、或精於政略,都是人中的尖子,一個什麼樣的圈套才能把這些人全都騙住呢?
錢不離不想被人看成是一個小丑,所以他雖然不想大費周折、搞出一場堪稱完美的騙局,但怎麼也要說得過去,不能短時間內就被人看破。當然,錢不離心中有數,就算被杜兵等人看破了,他們也會盡全力捧自己的場,不過這裡面涉及到自己的尊嚴,前面說了,錢不離不想被人看成是一個小丑!
時至黃昏。房門在衆人的凝視中緩緩打開了。錢不離帶着滿臉的疲憊走了出來,他確實累壞了,只是在宗教中建立一種怎麼樣的格局的問題,他就反覆思量了很長時間。
遠處的浮柔和柯麗象乳燕投林般向着錢不離衝了過來,浮柔畢竟是成熟女孩子了,她不好意思跑得太快,柯麗全沒有任何顧忌,不過她衝到錢不離身前時卻突然停下腳步。呆呆的看着錢不離不語,她地眼睛早已變得紅腫起來了。
“小傢伙?誰欺負你了?”錢不離奇怪地看着柯麗的眼圈,工作已經完成,前途是大好的,錢不離的心情自然也是大好的,他回覆了正常。
柯麗的眼圈一紅,差點又掉下幾滴眼淚。她想撲到錢不離的懷裡去,不過在衆目睽睽之下,一向天真無忌的柯麗也不好意思這麼做,只能低下頭去。用腳尖輕輕蹭着地上地石子。
“大人,您沒事吧?”程達輕聲說道。
“沒事。”錢不離一笑:“有些事情一時沒想通,現在已經沒事了。”
程達不由長長鬆了一口氣。
“程達,那些貴族們是怎麼處理的?”
“末將已經讓人把他們都關在樓裡了。那個……公爵大人的幾個親衛久不見公爵大人回去,想強行衝出來,都被我們的人打傷了。”
“嚴重麼?”
程達笑道:“弟兄們都沒有下重手。”
“那就好。”錢不離點點頭:“我休息一會,還得去和那些貴族們談談,總關着他們也不是回事,至於那位公爵大人麼……呵呵,先關上兩天再說吧。”
※※※鄭星朗、秦衝帶着兩千騎兵直往赤水鎮而去,他們的速度並不快。
爲了減少損失,必須要有任帥的第一團協同作戰!雖然說福州軍的後路被切斷了,這個消息傳到福州後會引起一定地恐慌,但戰爭是急不來的,既然已經佔據了優勢,就要穩打穩紮。
雙方的實力相比,差距並不是很大,鐵浪軍團的騎兵也算是經驗豐富地騎兵隊了,不過福州軍有了黃立平和餘楚傑的加盟,以有心算無意,天時、地利、人和都在福州軍這一邊!
鄭星朗令黃立平和餘楚傑連發急文,傳報張陵一部已經在洋河全殲錢不離的主力,任帥無心作戰,帶領第一團南下,爲了不讓福州的潰兵爲害鄉里,要求騎兵隊北上,務必在上思鎮一帶和他們完成合圍,全殲任帥地第一團。
催命的急文沒有引起任何懷疑,因爲這種結果本就在他們的計劃和預料之中,鐵浪軍團的騎兵緊急出動,直奔上思鎮而去。
當他們趕到上思鎮之後,發現上思鎮已經被人搶掠一空,到處都是殘破的斷壁,和沒有燃盡的火頭,滿鎮也找不到一個百姓。鐵浪軍團的主將張陵早已在洋河戰死,他們的副將以爲這裡剛被任帥地敗兵洗劫過,他命令大隊人馬駐紮不動,小隊人馬向四下展開搜索,試圖找到任帥的痕跡。誰知斥候們卻給他帶來了一個驚人的消息,任帥的第一團正駐守在前方十里處的仁化鎮,後面他們在赤水鎮徵集的糧草則被舉着‘鄭’字大旗的騎兵隊打散了。
如果鐵浪軍團騎兵隊的副將能當機立斷,或者他的膽子非常小的話,可以在第一時間跳出包圍圈,可他的膽子偏偏不大也不小,正兒八經的調集將官研究對策,最後的機會就這麼喪失了。
糧草被劫沒有什麼關係,騎兵隊每一個士兵攜帶的口糧都足夠食用七天以上,所以那副將還算是鎮定。接下來斥候們帶回來的消息一個比一個壞,西方的尾山峽谷被人用石塊堵塞了,尾山上還駐守了上百個士兵,往東面走倒是有路,但東面的盡頭是南嶺,往東撤退是被人賭死的。
東西無路、南北爲難,鐵浪軍團騎兵隊的副將下達了一個最錯誤的命令,他竟然收攏斥候,讓士兵們抓緊時間紮營休息,其實他想法倒是不錯。不管從那邊殺出去。必須要有足夠的體力!
紮營半個時辰之後,將近二百匹戰馬在痛苦的嘶叫聲中倒在了地上,前後相連倒下的還有一百餘名士兵,更多地戰馬和士兵出現了腹痛難忍地症狀,隨隊的兩名軍醫經過檢查發現,鎮中前後十七口井,有十三口井都被人下了毒,沒有被人下毒的幾口井都分散在他們設立的臨時軍帳四周。
汲水防毒是軍隊最基本的常事。毒不難防範,但難在能一絲不芶的防範!鎮中只有幾間沒被焚燬的房屋,而且房屋很高大,都是用磚塊壘造的,依照以往地慣性,臨時軍帳當然要設在這裡,這樣中軍的預備隊既可以隨時支援前軍。也可以隨時撥往後營。
隨軍的兩名軍醫自是跟着中軍行動的,他們檢查過四周的幾口井之後,沒有繼續檢查下去,這支騎兵隊雖然經驗豐富。但也有一年沒有參加過戰事了,一年的時間,足夠讓人養出惰性。臨時軍帳四周的幾口井沒有事,他們就想當然地認爲別的井也沒有事。
鐵浪軍團騎兵隊的副將看着眼前的慘景。不由得暴跳如雷,當即下令執行軍法,斬殺了那兩個不負責任地軍醫。可惜大錯已經釀成,殺人也無法挽回了,中軍的預備隊成了名副其實的預備隊,前軍、後營的士兵不死即病,近乎喪失了一半地戰鬥力。
過了提心吊膽而又平靜的一夜,那副將命令全軍整備。所有不能動彈的人都留在上思鎮,他帶着一千三百餘名騎兵直撲北方的仁化鎮,試圖強行殺出一條血路。
任帥卻帶着第一團的士兵們忙了一夜,他知道對方衝擊騎兵和衝擊步兵之間,有很大可能選擇自己的第一團,錢不離那‘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的語錄,早已深在人心了,第一團的所有士兵沒有人敢怠慢,一層又一層鹿角、一層又一層絆馬索把整個仁化鎮圍了個水泄不通,期間還夾雜着無數個大大小小地陷坑,就連營塞內的柵欄都造了兩層。
鐵浪軍團的騎兵隊吃了個天大的虧,那副將看到懷化鎮的外圍,就知道靠着騎兵隊根本沒辦法衝殺進去,遂把注意力轉向了懷化鎮的外圍。但是鄭星朗等人選擇這裡擺出了戰陣,他們自然早已摸清了地形,才把鐵浪軍團的騎兵引到上思鎮的。
懷化鎮一面靠山、一面靠水,鎮的西面是尾山,尾山是一座只有只有十餘長的小山脈,狀如牛尾、走向爲南北,南面到上思鎮、北面的牛尾則落在懷化鎮的西面,山雖然不太高,但坡度不小,戰馬是上不去的。懷化鎮的東面是一個狹長狀的小湖,湖水也不深,可淹死人是沒問題的。
那副將知道,自己的生路就在懷化鎮西側到尾山之間三百餘米寬的甘蔗地裡,他已經無心戀戰了,只要能帶着騎兵硬着頭皮從那裡衝過去,就能逃出生天,至於到底有多少人能活着出去,那得看個人的運氣了。
一般情況下,這種時候應該先派出斥候去打探,可惜身後傳來了陣陣的軍鼓聲,他明白這是敵軍的騎兵隊包抄上來了,敵軍分成兩路,他擊北則南應、擊南則北應,偏偏他的騎兵隊昨天還中了毒,一千多的騎兵實在無法分兵阻擊了,無奈,他只要派出一支騎兵小隊衝進甘蔗地,去試探敵軍的虛實。
其實任帥的兵力非常空虛,別看懷化鎮的外圍一副守備森嚴的樣子,營塞內旌旗飄展、鼓聲陣陣,實際上看守大營的士兵不過四百人,主力都在甘蔗地的後面等待着。任帥相信對方絕不敢衝擊本陣,何況他們埋伏的地方就在鎮子傍邊,鐵浪軍團的騎兵隊稍有異動,他可以在對方毀掉懷化鎮外圍設施之前,趕回營塞內。
鐵浪軍團的騎兵小隊先是很謹慎的對着甘蔗地進行了幾番盲射,然後才走進甘蔗地中,當他們走了一半的時候,站在鎮中哨欄上的福州軍士兵吹響了哨子,無往不利的箭營一次覆蓋射擊,射出的箭矢象雨點一樣蓋進了甘蔗地裡,倖免於難的騎兵們向前衝去,又先後掉進了陷阱,殘餘的幾騎剛衝出甘蔗地,就被一排長刀手給瓜分了。
鐵浪軍團的副將見對方的弓箭手遠遠超出了自己的估計,眼中兇光大起,甘蔗地的後面有什麼他看不見,但身後逼進的福州騎兵他看得見,他不敢往未知的地方衝殺,索性帶着全軍迎上了福州的騎兵。
福州騎兵看到敵軍迎上了自己,不戰反退,如潮水般在鄭星朗的指揮下撤退了。
在福州騎兵撤退後,鐵浪軍團騎兵隊拼死的決心也如潮水般退了下去,畢竟沒有人願意死,那副將看到士氣有些低落,遂命令全軍回到上思鎮休息,午後再戰,今日無論如何也要殺出包圍圈,這是他的決心!
等他趕回上思鎮才發現,他留下的那幾百個、原以爲福州軍能妥善安置的病號們真的被很‘妥善’的安置了……所有人全都被砍下了首級!那副將破口大罵福州軍的狠毒,並趁機鼓舞部下拼個魚死網破的決心。人都是這樣,他只看到了福州軍的殘忍,卻忘了自己帶兵衝進赤水鎮時的那場大屠殺。
休息了一會,那副將突然震驚的看到,一個又一個士兵捂着肚子慘叫着倒在了地上,一番忙亂之後,原因終於找出來了,原來福州騎兵撤退的時候,在那四口還可以引用的水井中下了毒,相同的招數重複使用,有時候總是會產生出乎意料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