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6日,在俄羅斯對日本宣戰後的第二天,戰爭不出意外的爆發了,從符拉迪沃斯託克港口駛出的以“弗拉基米爾?莫諾馬赫”一等巡洋艦爲首的俄軍襲擊艦隊即於日本外海擊沉並俘獲多艘日本商船,太平洋上的炮聲標誌着日俄戰爭的爆發。
而在兩國宣戰後,原本尚還搖擺不定,不知如何應對是好的清政府立即在英國的“斡旋”下宣佈“中立”,而這個中立卻是帶有傾向性,清政府亦同意俄國軍艦在必要時可以進入旅順、上海等地加以維護或臨時駐泊,可在另一方面,原本憂心忡忡的清政府亦隨之鬆了一口氣——俄羅斯做出外交背書,絕不試圖染指中國的主權,甚至作爲巨大的讓步,在清英俄三國的秘密外交約定中,俄英兩國承認中國對琉球的宗主權。
“狗屁!”
統監府的會議室中,剛剛返回漢城的唐浩然直截了當的吐出了兩個字。
之所以會吐出這兩字,全是因爲屬下的一幫人把“琉球還宗”歸功於他了,覺得這次外交成功完全屁於他,至於北洋大臣李大人,不過是按照大人的法子實施罷了。
“英國人挖了坑在那,結果滿朝文武都在那說道着什麼“皇上英明”、“太后慈祥”,卻全不知,這琉球還宗,根本就是一劑穿腸毒藥!”
因爲身在天津的關係,唐浩然多少知道中英談判的內幕,琉球不是李鴻章要的,而是英國人提出的“送給”我大清的,而交還給滿清的的條件是待時機成熟時。英國協助滿清進駐琉球,待滿清恢復治權後,再將威海衛及附近海面租與英國,英國有權在沿海一帶築炮臺、駐軍隊等。中國所保留的權利是:軍隊仍可進入;那霸城由中國管理,城內的官員仍可在城內各司其事;中國兵艦仍可使用威海水面。
“……換句話來說。中國人要爲要爲英國人火中取粟!”
儘管嘴上這麼說着,但唐浩然同樣也非常清楚,或許對於中國而言,這是最好的結果了,可其中蘊藏的危險又豈是滿清所能抗衡?
“雖說現在俄國人迫於需要英國支持以及需要中國港口的關係,勉強同意認同琉球是中國之藩蘺。可歸根到底,俄國人卻不得不面對一個事實——上海、琉球以及香港三處海軍基地的存在,完全阻擋了其向南的希望,而他們最爲不滿的地方,就是我們竟然敢和英國人一起坑了他們。英國是一箭雙鵰,既阻止了俄國向南擴張的可能,又使得其成爲中國唯一的依靠……”
沉默中,唐浩然的眉頭卻越皺越緊,在這種情況下,未來起義時,英國的立場無疑將變得極爲重要,如果英國反對自己推翻滿清。甚至派出艦隊阻止……聯想到未來的種種可能,他的心中不禁生出絲許憂慮。
大人越來凝重的表情看在衆人的眼中,衆人還道是大人在爲國家爲朝廷擔心。可看在李光澤的眼中,他卻立即明白了大人擔心的地方,於是便開口說道:
“大人,想來現在日俄既是戰火已燃,非日本國亡,俄人斷不罷兵。既是如此那朝鮮北鄰之憂,東顧之慮自然也消彌於無形了!”
看似簡單的一句話。頓時讓衆人明白了這看似與統監府無關的戰事外交,於府中的影響。甚至根本就是釜底抽薪般的把統監府於朝鮮“妄意而爲”的根本給去掉了。
“大人,現在俄日兩國陷於戰事,全無染指朝鮮之力,加之朝鮮局勢亦已趨於穩定,如若此時有言官彈劾我統監府於朝鮮“肆意而爲”,再無外患內憂之實,只怕京城那邊……”
唐昭儀於一旁憂心忡忡的接過李光澤的話,他甚至都擔心如若唐浩然被招回京中,若想再謀外放,不知得廢盡多大的周折,到時候,自己……怕只有去臺灣幫慰亭了,雖說於仁川特區所目睹的生機勃勃着實吸引了他,但人總需要考慮到自身的利益。
可不是嘛!
從統監府設立以來,統監府在朝鮮可不就是“肆意而爲”,從廢王,再到設“天恩祠”,甚至還有中華學校中和工地上那種“自發”的爲了便利剪辮子的事兒,若是朝廷追究起來,這一樁樁一件件,非但能摘官帽子,甚至說嚴重了這是掉腦袋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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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還只是考慮着滿清被人當槍使的唐浩然,聽他們這般一說,那心底頓時不由苦笑起來,原本以來那件事辦成了,於自己有利,可全沒想到卻讓滿清這個魚翁得利不說,拿着“外藩歸宗”的事當證明“皇上聖明”之外,順道的自己還把自己坑進去了。
這蝴蝶的翅膀可真特麼的……就在內心無奈之時,一個聲音卻傳到唐浩然的耳中。
“其實,這事也不難!”
說話的是宋玉新,雖說他是唐浩然的第一位幕僚,可於現在的統監府作爲公司總監的他似乎在一定程度上被邊緣化了,論文章他不如李光澤,論西學,他更是不如府中那些留美之人,就是論教育他更是趕不上辜湯生,甚至就連同做公司的管理,亦不如公司那些管理人員,可對這一切,他倒是一副全不在意的模樣,只是在適當的時候,纔會顯現出自己的能力,就像往武昌、上海一般,不僅帶回了銀子,還帶回了孩子。
“哦,傑啓有什麼想法,說來讓大家參祥一下!”
大人把目光投在身上的時候,宋玉新倒沒有一絲得意,反倒是更加謹慎的說道。
“大人,這想法倒談不上,我那也不過是拾人牙慧,大人往日不屑之,自然也就想不起這事來!”
三言兩語間,宋玉新把自己貶了一通,又順道擡高了唐浩然,這便是他比旁人的高明之處。不居功,永遠能擺明自己的位置。不過他這說的也是事實,當初唐浩然選擇的是“攜危而自重”,而非先前一般“攜洋”以自重。
“好了,傑啓。你就別賣關子了,大傢伙都等呢!”
也就是老友之間,才能說出這話來,當然這多少也於府中議事暢所欲言的風氣有關,一直以來,於府中議事唐浩然都信奉“民主集中”的原則。談的時候,可以暢所欲言,可最後拍板的卻還是唐浩然。
“其實簡單,過去咱們攜威以自重,靠的是日俄於朝鮮之野心。現在兩國交戰,無力顧及朝鮮,雖是如此,並不意味着這威脅沒有了不是?”
說話的時候,宋玉新一直觀察着大人,見大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便把話聲稍頓了下。
“傑啓,你的意思是。借俄國現在需利用港口爲藉助,假託俄人依對朝鮮野心勃勃?”
反問之餘,唐浩然的眉頭卻又一皺。
“但那邊不是已經有英國……”
“大人。這有沒有野心,誰人可知?至少其過去是有的,當年《朝俄密約》又豈真有其實,誰人可知?”明白宋玉新話中之意的唐昭儀點出了當年直接導致朝廷對朝鮮失去耐性的“密約”一事,而此事是真是假,無人可知。至今仍是一個迷團。
“大人,俄國人有沒有野心。咱們不管他,咱們現在非但不應該排斥俄國人。反而應該許其進入港中,反正朝廷那邊也同意了不是,再說,咱們的那個罐頭廠不也投產了嗎?幾萬大軍是吃不完,可若是幾十萬俄軍,那罐頭廠夠不夠用,還是一說……”
宋玉新的話傳入唐浩然的耳中,只讓他眼前一亮,可不是嘛,若是說什麼財最好發,恐怕就是戰爭財了,在歷史上,榮氏家族的崛起不就是因爲日俄戰爭導致東北以及海參崴等地面粉供應不足,其生產的麪粉方纔由滯銷變爲暢銷,再到一戰期間的實業景氣,可不都是因爲戰爭帶動了需求。在俄羅斯遠東地區甚至還不如朝鮮的工農業,又豈能支撐日俄戰爭的需求?
想到這,唐浩然甚至忘記了會不會有人在“外患消彌”時彈劾自己,反而專心起這場戰爭帶來的機遇了,就像朝鮮戰爭於日本一般,沒準會成爲特區經濟崛起的原動力。這場戰爭會持續多長時間?
“非但是罐頭廠,還有警察部的被服廠,也可以製作被服賣給俄國人,畢竟,他們不可能從萬里之外的本土運被服過來,嗯,甚至就是咱們的兵工廠,也能生產一些簡單武器彈藥賣給俄國人,從咱們這買,總比從歐洲買過來更便捷吧……”
尚且不知,但至少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俄國人需要就近補充各種物資,從食物到被服,甚至就是船廠亦可以提供船隻修建服務,而唯一需要考慮恐怕就是——生產力,特區的生產力是否能夠滿足俄國人的需求。
“大人,如若俄國幾十萬大軍吃的米麪罐頭和身上穿的軍裝,腳上穿的軍靴,都是咱們生產的,到時候,若有人彈劾大人,俄人又豈會坐視因大人被調回,導致物資供應出現問題?”
宋玉新笑着,這可不還是“攜洋以自重”嗎?不過對於這個攜法,唐浩然非但不反對,而且是雙手支持。
“這件事,就這麼定下了,立即發電報給駐英公司,命令公司務必籌出一筆款子,從歐洲還有美國購買設備,咱們這次非但要攜這個洋,還要順帶着發一筆洋財!”
(在無語看來,在這場狗咬狗的戰爭中,其實選擇那一方,並不重要,因爲主角現在的實力擺在那,聯日製俄?聯俄製日?都不過是不自量力的妄想,所以,最妥協的辦法,就是在戰爭中,謀求自己的利益的——比如商業利益,這對主角纔是最好的選擇,藉助敵人的力量壯大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