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突變

1966年姑姑高中畢業,她原想考北醫(今天北大醫學部)或者部隊軍醫大學,突然一下全國所有學校停課高考取消。醫學專科學校停課,奶奶回醫院改成每天出診。每月倒休星期天出診2次,上午在門診下午在急診,她說停課影響學生們前程但自己負擔確實減輕了。她和畢業班學生商量之後,讓他們分批來醫院每次3個人,跟着她在門診實習。奶奶自己一個房間,讓實習學生坐在旁邊。有部分學生不願來醫院實習奶奶也不管他們。太爺爺把放在學校外文書籍交給圖書館,其他書籍資料交給年輕老師,收拾起自己東西回家。他說自己不是學校正式教師。二姑奶奶勤梅丈夫華志聞受到衝擊但仍然堅持上班,只是把上下班乘坐希姆卡(當時一種法國進口小轎車)待遇撤銷,她在部隊醫院已經是副院長平安無事。

奶奶在家不敢再穿旗袍,太奶奶把花褲子和字畫古琴硯臺全收起來,暫停寫字畫畫。姑姑不敢穿裙子出門,她從9月中旬開始出門穿奶奶舊軍裝,但奶奶不讓她穿毛料軍裝。霍家個體小店被關閉,霍先生父子被押着和其他人一起遊街示衆但沒有抄他家。霍家生活並不富裕也沒有值錢東西,而且霍家老北京也沒有地方可去。叔叔去看老師霍先生說在街道辦事處上班你餘師姐把我安排到人民日報印刷廠當工人,這學生有良心關鍵時刻救了老師。老烏夫妻都是工人,他對爺爺說要是我們夫妻沒進工廠,這次恐怕難逃抄家厄運。

爺爺學校停課實驗室全部關閉無法搞科研,他給朋友寫信請他們幫忙寄法國最新出版小說過來。他對奶奶說一個是自己看解悶,其次是想試着翻譯小說看能不能出版。奶奶說眼前這種局面出版社誰敢給你出外國小說,就是自己看也不能讓外邊人知道。過了一段時間朋友從佛山寄來一封信,外文書籍無法郵寄回國,這封信是託人帶到佛山發出,以後會想辦法讓外國人帶到廣東再給你寄過去。二爺爺沒事,三爺爺在學校停課後讓他打掃衛生,在學校食堂做飯。12月初被押送到公路工地,住帳篷修公路。有幾個人說藍老師你工資最高,應該請我們喝酒吃肉。他回答說現在這種情況喝酒等於找打,等以後情況好轉再說。1967年3月他到煤礦上班當工人。臨走前他給一起幹活那些人買了3瓶白酒3瓶白蘭地,還買了3斤桃酥給他們吃,外帶一條煙。山裡買不到熟肉,那些人拿到這些東西都很高興。三爺爺說當時離開學校是件好事,工資照發就是上班遠。不過煤礦每天上下午都有去城子公共汽車站班車,他在煤礦單身宿舍裡申請了一個牀位,每星期回一次家。停發工資被關押那幾個月,三奶奶佟氏和孩子由二爺爺夫妻照顧。姑奶奶來信說她丈夫當船長在海上沒受影響。讓她去廣交會當翻譯。沒完成畫稿讓學生銷燬,和出版社合作已經印好兩本書剛送到書店就被撤下禁止銷售。她不畫人體,法語課所講內容和向學生介紹法國小說學術著作引來很**

9月30號叔叔和姑姑都跟着同學出去串聯,叔叔去鄭州,姑姑去上海。10月6號父親帶上家裡相機和同學一起外出串聯。他們先到鄭州停留幾天然後去西安,西安大學數量當時排全國第三,他們在那裡停留10天,還多次登上西安城牆。到臨潼華清池洗一次溫泉,離開西安去成都他們住在四川大學裡,每天吃飯免費外出坐車也免費。離開成都到重慶仍然是住在大學裡,他在學校裡住了幾天就和同學分開,自己到奶奶叔叔家去住。二外公見到父親很高興,問起家裡情況他說你娘當初選擇去部隊醫院非常正確,提工資提軍銜公費出國留學當上教授。在這裡父親再次見到大表哥鄒仰嶽,當時他正忙於搞對象,他女朋友甄晴閱重慶本地人在一個街道辦事處上班。她來二外公家吃晚飯時父親和她見了一次面,小個子挺漂亮。她說我爸是你爺爺當過總工程師那家工廠工人,你爺爺當年經常下車間和工人一起解決技術問題。去太奶奶楚氏那所房子時父親帶上學生證,還有太奶奶讓他帶來幾張家人合影照片。一見面表叔先給倒茶,然後詳細詢問了家裡情況。走之前你再來一次,我們給你奶奶帶點兒東西。在重慶住10天去了不少公園景點,父親帶上表叔給太奶奶茶葉和芽菜離開那裡坐船去武漢。一下船就感覺到天氣冷,趕快到商店裡買毛衣絨褲穿上。在武漢停留1個星期繼續坐船去南京,到南京大學和中山陵轉過以後感覺太累,就坐火車回家。回到家裡太奶奶問:“你出去這些天有些什麼收穫?”“具體收穫說不上來,給您這是表叔送您茶葉和芽菜。”“這芽菜可是好東西,你二叔家弟弟妹妹也一起出去串聯,說要去重慶郊區你二嬸孃家看看。雖然火車特別擠,坐火車吃飯不要錢可是前所未有。”“我二嬸孃家還有什麼人?”“哥哥和弟弟都在村裡種地,她妹妹解放後嫁個外邊來解放軍,後來丈夫轉業搬到一個縣城當過縣長。”

姑姑在學校停課後一直都很少去學校,在家裡織毛衣學裁剪做鞋,看外語書籍。後來奶奶讓她看家裡醫學書,準備將來當醫生。學校不上課爺爺也不能在家裡待着,爺爺直接去找北京鋼廠房廠長。他讓爺爺先臨時借調到鋼廠,去轉爐車間負責技術工作。爺爺說到車間上班以後很快就發現工人操作中存在一些問題,影響產量和產品質量。但根本沒有人聽取他所提意見。很快爺爺被下放當上爐前工,他利用這個機會研究如何延長轉爐耐火材料使用時間。半年後工人們發現他所提出方法確實延長了爐齡,提高了鋼產量和質量。和他一起工作工人們說您這教授確實有本領,不光會好幾門外語,還能讓爐子提高產量,1967年8月爺爺當上車間技術主管。1967年4月爺爺收到朋友從廣州寄來幾本法國最新長篇小說和中篇小說,朋友在裡面夾了一封信說這是以翻譯身份跟隨外商來參加廣交會,由外商把書籍帶進來他從廣州寄出。爺爺說書寄來以後太爺爺先看,父子二人全部翻譯出來,不過翻譯稿1977年以後纔出版。

1967年4月姑奶奶來信她有位學生父母幫忙讓她到省外貿局當法語翻譯。她算臨時借調工資在新單位發,暫時不用和學生打交道但是不能畫畫,工資不動那裡人都稱呼她教授。5月局勢平靜後太奶奶把古琴拿出來,讓姑姑跟着她繼續練琴。6月街道辦事處派人來藍家說要安排房客進來住,你們家房子多人口少必須騰房子。太爺爺很不高興堅決拒絕,和辦事處來人吵了起來。爺爺奶奶下班回來後太爺爺和他們商量,爺爺說不行就去茶食衚衕西院找咱家遠親幫個忙。他們好幾家擠在一起住房很緊張,咱們讓他們搬過來兩家不收房租,只讓他們出點水電費我想他們一定樂意。等以後他們條件好了,單位分房之後再搬出去,自家人總比外邊人好,太爺爺說那我們馬上出發去和他們見面。爺爺說商量完之後父子二人當晚就去茶食衚衕西院和藍家遠親見面協商,有這等好事他們當然願意。第二天上午他們就來人幫忙把父親叔叔姑姑3個人東西搬到南房,第3天上午搬過來兩家。父親叫他叔叔藍慶瑞夫妻和一個兒子兩個女兒一家5口住西房,爺爺堂妹藍慶園和她兩個兒子住東房。藍慶瑞是第二醫學院老師(今天首都醫科大學),他媳婦沒有工作,藍慶園是針織總廠工人。爺爺告訴父親藍慶園丈夫去年夏天死了,在她面前不要提她丈夫。

這兩家搬過來以後向太爺爺表示感謝;“謝謝大爺大媽收留我們。”“自家人總比外人要好,你大媽和你們大嫂都是四川人。在家裡說四川話,可能你們要有個適應過程。”藍慶瑞兒子公康已經上班,在一家電器廠當工人。奶奶說他們搬過來以後院子裡白天一下子多了4孩子,學校停課孩子們都在家裡,院子裡一下子熱鬧起來。太爺爺把這4個孩子召集到一起對他們說:“學校不上課你們也不能整天亂跑,跟着我學法語以後你們一定能用上。不想學法語就跟奶奶學畫工筆畫學古琴,女孩子還要學裁剪做衣服做鞋。”結果只有藍慶瑞大女兒公彩願意學工筆畫和古琴,其餘3個孩子都表示要學法語。太爺爺讓他們每天上午學習3個小時,星期天休息。先學法語字母用電唱機放法語歌曲唱片給他們聽,法語課一直上到11月底中小學重新開學。幾天後房管所來人到家裡調查,看到家裡有了房客非常驚訝,很快街道辦事處寇主任帶着幾個人來了解情況。太爺爺請他們喝茶介紹情況後寇主任非常生氣:“沒想到你這老頑固如此狡猾,我們已經和要搬進來人家提前打了招呼。這次讓你鑽了空子,以後沒你好下場告辭。”以後1978年藍慶園小兒子袁升善考上外交學院學法語,畢業後到外交部工作。

三爺爺在煤礦下井採煤5個月後領導把他調到機修車間,煤礦臨時負責人項師父說:“藍老師你好歹是個大學生工程師,聽說你在井下修理設備手藝不錯。經過我們研究你就去機修車間負責技術工作,跟着其他人一起修理設備吧。”“我感謝領導關心。”三爺爺後來對藍伯林說他在化工廠幹過設備安裝修理,很快就掌握了修理各種設備技術。雖然他幹活不少。9月勤梅一個人晚上到家裡來一次,她對太爺爺說她被撤職降級。由副師級副院長降爲邊防部隊衛生科科長,領導讓她馬上走去內蒙邊防部隊上任。雖然職務降級但工資不動,還給她留有餘地沒讓她離開部隊。她請奶奶給她介紹一下中藥如何使用,奶奶送她三本中藥手冊,答應以後會給她寄資料和雜誌。1個月後勤梅給奶奶來封信,新單位在中蒙邊界附近,雖然天氣很冷但這裡水源充足林木很多,只是人口稀少邊界附近連牧民都沒有。剛到新單位時她身穿毛料軍服,焦政委見面時先給她敬禮,對她說:大姐我們這裡除去我和胡師長沒人比你級別更高,你被降職到我們這裡來肯定有怨氣,希望你能克服困難做好本職工作。我到任之後首先是幫一些年輕人提高業務水平,帶領年輕醫生給軍人和附近居民做了幾個小手術效果都還不錯。到新部隊還要每天學騎馬,已經騎馬出診過幾次。草原上也有不少草藥,還有幾種書上沒有記載東西當地人採回來當藥用。以後我採集曬乾給你寄去,你研究一下如何使用。

1968年1月藍慶瑞大女兒公彩分配到昌平一家毛紡廠上班,平時住單身宿舍一週回家一次。3月姑姑藍公玫分配到門頭溝山裡一所煤礦子弟小學當老師,臨走那天早晨父親用摩托車幫她把行李送到學校。爺爺奶奶都請假前去送行,和姑姑一起走那些女學生在學校門前集合,不少老師和同學來送行。這些新小學教師乘首都汽車公司捷克斯洛伐克進口綠色大客車離開後,父親用摩托車送奶奶去醫院上班。晚上吃晚飯時爺爺說快兩年了沒事幹,總算有了工作。太爺爺說“這等於斷了我藍家讀書人傳承。”太奶奶說:“大學不招生有什麼辦法,再說孫女以後是婆家人,婆家讓你滿意就行。”奶奶對姑姑這個工作很不滿意,離家太遠一個月纔回來一次,姑姑說以後寒暑假可以回來住。5月藍慶瑞小女兒公屏去山西運城插隊,他們夫妻一起去永定門火車站送行,回來說那滋味真不好受。學校放暑假後三奶奶帶着兩個孩子進山去找三爺爺,他們一家在煤礦附近村裡租房居住,直接到地頭去買菜。8月底三奶奶帶孩子回城,三爺爺還回煤礦單身宿舍。後來四叔提起進山住在村裡說他印象非常好,村子周圍都是大山風景很好,爸爸帶他和弟弟去過附近不少古蹟。還到村裡人家中串門,村裡人也很友善。以後三奶奶每年學校放暑假都帶兩個孩子進山,在村裡租房住一個月。寒假帶孩子回孃家住半個月,每次去都給她哥哥錢給他們買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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