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一路屍骸
手機的燈光感覺越來愈暗淡,腳下的道路也是越來越難行。葉千感覺自己的雙腿發酸發麻,小腿肌肉甚至開始有抽筋的感覺,但是他不敢停下來休息,因爲彥林生命危在旦夕。一旦停下來,他就不知道什麼時候還能在站起來。
一步一步,踽踽獨行。
擡頭看着前方,祥子的影子一半在昏黃的燈光下,一半滲入了無邊的黑暗深處。
葉千眼皮開始打架,雖然在漏財坑裡面從貓臉肉面前逃生後眯了一會兒,但是後來刺骨的風雨都讓他的身體再次感到疲倦。再說還要帶着揹包,揹着正在昏迷中也囈語的彥林。
左右的腳步也開始搖晃,他感覺自身好像從高空中墜落,一直掉落到底。
爬起來繼續走,前面出現一道門。泛着古香古色木質的門框上面雕刻着龍鳳呈祥,一個小鬼站在門邊冷眼看着他。這鬼好像有些眼熟,長着馬臉,眼睛冷漠無情。
當手機光照到那張又黑又長的馬臉上時,葉千即使見慣了鬼怪也心裡一驚,腳下步子停下,想要親熱的雙眼皮也立馬安分守己起來。
只見這小鬼一道傷疤從額頭貫穿鼻樑到達嘴角,刀口兩旁密密麻麻的針腳整齊的排列,如同一隻數不清腿腳的蜈蚣緊緊貼在臉上,不正是用麪包車把自己拉進這麻風村的紅雲嗎?
但是他在這裡做什麼呢?難道是爲了等人?葉千不禁在心裡問道。
“我是中立的,如果不想死的話就別多問,跟着我走就行。”紅雲臉上冷漠不少,更增添幾分凶神惡煞。
葉千看着他,再打量一下他所在的門。這門是石頭的,但是有木頭在中間矗立,好像是爲了頂住避免塌方,木頭石頭也並沒有雕刻,只是都全部奇形怪狀。
紅雲看着葉千的眼神,眼睛裡透出一股輕蔑,然後就轉身從門框鑽入。
葉千懷裡抱着旅行包,後背揹着彥林,隨之穿過。
後面也是一處地下洞穴,但不再是天然的石壁溶洞,反而是鬆軟的泥土。一股土腥味伴隨着冰涼的水汽鑽入鼻孔,隨處可見都是木樁矗立。
這洞穴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修的,但是看樣子好像年代很久,有些木頭早就已經開始腐化,一個個的蟲洞在木樁上出現。洞穴不高,葉千雖然騰不開手,但是目測如果他揚起手就能摸到洞頂。
他正在一個人打量揣摩着,但是稍不注意紅雲的身影就已經消失了,如同沒出現過一般。
一個人的腳步聲在這黑暗寂寥的洞中顯得巨大無比,空徹的摩擦聲從四周迴響而來。葉千之感覺自己的心都要跳出來了,明知道都是自己發出的聲音,但是總感覺周圍全是什麼東西在暗處。
突然,前面出現一個三岔路口,標準的三叉,如同中學學過的等邊三角形,每兩個洞口之間的夾角都一模一樣。對面的兩個洞中都傳來陣陣涼風,好像是巨獸的嘴。
葉千躊躇不定,看了一眼自己右手邊的青色胎記,兩步就跨入。
前面有一股子乾裂的風吹來,好像正值隆冬烈日,但是外面本來應該大雨滂沱。
這一點匆忙的葉千並沒有留心,只是一味低着頭大步朝前走去。但是手機的光芒照不了太遠,黑暗的洞中寂寥無聲,他把腳步聲慢慢壓下。
陡然的停下,有腳步聲傳來。手機燈光立馬一暗,他不知道來人是敵是友。站在原地靜靜的側着耳朵聽着,使勁的想要聽清到底聲音從哪裡傳來。
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不是在前後,而是近在咫尺,就在頭頂上。葉千反映極快,手機燈光立馬亮起,白色的亮光讓他眼睛一陣不適應,不過想必對方也不好受。
擡起頭一眼看去,葉千嚇得一下子手腳無力,要不是立馬扶着旁邊的木樁,差不多已經癱軟在地。
只見頭頂上幾釐米的地方,一具乾枯的屍骨倒垂懸掛,眼窩深陷,眼珠怒視着下方,除了頭骨,身上所有的皮都消失不見,只是身下白森森的骨頭,但是骨頭上面還有絲絲縷縷的乾肉。骨頭上有裂痕,乾肉上甚至有齒印。
葉千就在一擡頭的瞬間,眼睛正好距離那一雙怒視着的死眼珠不到一釐米,他甚至感到這具屍骨就是從上面下來,在這裡等着自己的。
“我的媽。”葉千失聲叫了一聲。
然後再次打量這傢伙,看起來好像年代已經不下數年了。胸口上一棵手臂粗的木釘釘住,四肢上也分別有定在固定在牆壁上,整體呈現一個大字型。葉千想起了學校的解剖室,有時候的屍體也會是這麼一個造型。
但是學校的都是平躺在解剖臺上,而眼前這個被釘住倒懸於頭頂,而且脖子如同長頸鹿一般的攤下來,眼珠裡面兩團烏黑乾癟的眼珠直直怒視着前方。
要是人個子稍微高一點從這洞中走過,直接就會被碰頭。葉千鼓足了勇氣,繼續朝着前面走去,雖然腿肚子有些打顫,不過還是告訴自己不過是一個死物而已。
繼續超前,左前方有一個低矮身影在蹲着,好像在等人。朦朧中,葉千看見這個身影伸出了右手,歡迎從這條通道來的每一個人。
走進,一個小孩站在原地,臉色蒼白如同死人,雙眼裡面死寂無光,兩朵誇張的紅暈塗抹,兩邊嘴角微微的翹起,右邊臉頰上露出一個淺淺的酒窩。一身深藍色的壽衣披在身上,金色的壽字佔滿整個前胸。
最詭異的是,這小孩居然在笑。
葉千走進,發現小孩的微笑充滿了狡詐,如同在漏財坑定下遇上的貓臉肉。小孩左手隨意的塌着,右手伸出一個指頭,歇着指向葉千的頭頂。
葉千順着他的目光慢慢回頭,瞬間他只感覺頭皮發麻。自己一路走過的頭頂上,一排密密麻麻的全是屍骨,或是醜陋,或是殘忍,或是面目猙獰。
葉千隻感覺一陣陰風撲滅,從小長這麼大見過的屍體也沒有這麼多。他好像看見了一片亂葬崗,有多少的冤魂在這裡哭喊。
猛然回頭,背後的小孩手掌慢慢下垂,已經不是剛纔的樣子。
臉上的微笑也不再,酒窩周圍開始一片一片的坍塌,露出大片大片黑色。葉千心裡一驚,直接一鼓作氣上去就是一掌,詭異的藍衣小孩頭顱咕嚕一下掉在地上,滾在他腳邊。那雙死寂暗淡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葉千。
“臥槽,真尼瑪邪門。”怪叫了一句,一腳將頭顱踢開。藍衣的身體陡然的散落一地,如同是一堵經不起風吹雨打的殘垣斷壁。
葉千一腳踏上,一片骨頭碎裂的聲音傳來。藉着手機微弱的光芒,只見腳下的屍首一條條的骨架露出,伸手撿起一根,輕輕一掰,咔嚓一聲斷了。
“臥槽。誰尼瑪用篾條編了一個假人放在這?”葉千的心裡有一萬隻泥濘的草馬奔騰而過。
回頭悄悄瞥了一眼那些掛着的屍首,心裡一涼不敢大聲喧譁,繼續忙着跑路。
前面不知道走了多久,但是無論什麼時候葉千擡頭,頭頂上都是形態各異的屍體,有老有少,有大有小,有的如同麻繩一般相互纏繞擰在一起,但是所有的脖頸伸出老長,全部睜着大大的眼窩看着從動裡經過的任何一個人。
再走,前面的一路上依舊是黑暗的世界,他的心靈已經從恐怖到震撼,再從震撼到麻木。如同一具行屍走肉的挪動着步子。
突然,前面一道亮光出現,如同多少年就等待的曙光。
他將手機關閉,將身體最後的精力用出,一步兩步的朝着那一絲絲曙光接近。
迷迷糊糊的,好像看見一個人正在揮手,好像歡迎某個人,面孔瞬間出現在葉千眼中,光滑的皮膚沒有一點凹凸。這人居然是沒有臉,只有三個空洞看得出這是一個人的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