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裡人某一天想起掀日曆看看,眼光落在日曆上,會驚訝地喊出聲,好快呀!這一天天過的,咋這快呢?而村裡的人在農忙中很少人會想起翻看日曆,只覺得彎着的腰還沒直起就又該下地幹活了,起起落落的太陽把農忙的日子渲染的格外熱烈和紅火。
這時候最熱鬧的要數曬穀場了,村民們家家戶戶拿來面簟,把面簟展展地鋪在曬穀場上,然後把稻穀、麥子、玉米之類的糧食揚撒上去,讓飽滿而火辣的日頭足足地曬上一天,晚上再心滿意足地把這些糧食挑回家。
村裡幾乎每戶人家都會挑來糧食在曬穀場晾曬,曬穀場一下子變得擁擠起來,放不下,村民們便要排隊曬稻穀,這時的曬穀場是最熱鬧的,不僅糧食熱鬧,村民的說話聲也熱鬧了整個曬穀場,直到日頭偏西還是久久不願意散去。
紅兒、二丫、寶梅這些丫頭們也常常跑這兒來,一邊看着糧食,一邊打鬨着,而丫頭們說的最多的話題自然就是她們的心事嘍!她們羞澀地難以啓齒,但又渴望着姐妹們能和她分享或是分擔,於是在遮遮掩掩、半推半就中一切心事都成了公開的秘密。丫頭們也不會用什麼細膩的語言來向姐妹們描繪各自的愛情,但她們對愛情的嚮往和追求卻是那樣樸實和真摯。說到動情處,她們旁若無人地把聲音提高八度,嘰嘰喳喳地笑着,你推我搡着,甚至追追打打地;說到神傷時,她們的眼圈都會紅紅的,像是傳染了紅眼病似的,眼眶裡還汪着淚。然後她們又在那些婆娘們的打趣聲中回過神來,又恢復到歡蹦亂跳的狀態。
這一天的曬穀場也如往常一樣熱鬧,姐妹們好象是商量好了,齊生生地把矛頭都指向了紅兒,各個都像端了個機關槍,對着紅兒這一通亂射,紅兒都有些招架不住了,幾次想臨陣脫逃,都被姐妹們生拉硬拽了回來。
這些丫頭們,大概是看到今兒是男人陪着紅兒一起來的曬穀場吧。遠遠地看男人和紅兒,她們就竊竊嬉笑起來,待到紅兒和男人走到近前,她們竟然肆無忌憚地大聲吆喊着,“瞧紅兒美的!有男人陪呢!我們咋這命苦……哈哈哈哈!”有的丫頭還笑出了眼淚,紅兒過去一人一拳,“看我不撕爛你們的嘴,淨是些壞蛋!”丫頭們躲閃着,笑得更歡暢了。
男人在丫頭們面前表現地就有些不苟言笑了,任由丫頭們怎麼起鬨笑鬧,他絲毫不爲所動,眼睛不瞅向任何人,只顧低着頭和紅兒一起把苫布鋪開弄展,然後把挑來的糧食小心地倒在苫布上,再用扒犁一下下地劃拉均勻,這些活兒整停當後,男人的額頭已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哥,坐下休息會兒!”紅兒熱情地招呼着男人,拿起隨身帶來的水壺和大茶缸就給男人倒水,這下子打穀場再一次掀起了一波熱浪,丫頭們紛紛學說着紅兒的話,各個都像鸚鵡似的,“哥,坐下休息會兒……”“哥,坐下休息會兒……”“哈哈哈……”**辣的笑聲在打穀場毫無遮攔的空曠中迴響着。“死妮子們,就會說笑不幹活,沒正經!”紅兒衝着她們翻白眼,然後不去理會她們的笑鬧,眼神還是落到了男人身上。
男人喝了些水,休息了一會兒,站起了身,對紅兒平靜地說道,“我回去了,你要累就找人去喊我,我替你……”“再坐一會兒嘛?”紅兒不想讓男人走,她上前拉住了男人胳膊,這下又被丫頭們抓住了把柄,一通炮彈又炸了過來,“呦呦呦!光天化日的,這是做啥呀?”“就是,這是做啥呀?光天化日的……”有應有和,又是一番笑鬧。
男人望了丫頭們一眼,嘴角向後撇了撇,好象是要說什麼話,但終是沒說,回過頭來衝紅兒輕笑了一下,“我走了,回頭來替你。”說完,男人邁着大步離開了,紅兒望着男人的背影,直到快看不見了纔像想起什麼似的,猛地喊了一嗓子:“哥,記得來替換我!……”
“得啦得啦!人家都走遠了,還喊啥?”二丫不屑地嚷了一句,寶梅接茬,“沒走遠呢,把人家紅兒的心帶走啦……”“哈哈哈……”又是一陣亂笑。
紅兒的情緒突然低落起來,她無心理會丫頭們的調侃,一屁股坐在苫布上暗暗生着悶氣,“總是這樣不願意和我呆會兒,好象總在躲避我,我有那麼可怕嗎?”她一下下地把身旁的穀粒往遠處扔着,不覺間已扔出了一大把,寶梅不樂意了,“幹嘛這麼糟蹋糧食?不痛快也不能拿糧食撒氣,這是做什麼嘛?”旁邊的丫頭也附和着,紅兒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難爲情地朝丫頭們笑了笑,“好好好!姑奶奶們,聽你們的!”
紅兒調整了下情緒,又和丫頭們無拘無束地玩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