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
李府。
清晨，李慕從李清房間走出來時，晚晚和小白已經買菜回來了，她們一邊在廚房門口洗菜，一邊討論神都百姓盛傳的一件奇事。
數日之前，中郡不止一名百姓在田間忙碌時，看到天上有神龍飛過。
神都位於內陸，沒有多少見到水族的機會，龍族一直以來，都只在傳聞中出現，中郡出現神龍的消息一經傳出，便在百姓間引發了廣泛的熱議。
百姓們從未見過真龍，自然也分不清蛟龍和真龍的區別。
李慕並沒有帶那頭蛟回到神都，而是將他安置在了中郡的一條河流中，平日裡修行之餘，等候李慕差遣。
爲了地方安定，李慕還爲他立下了兩條規矩。
第一，不允許在人前現身，驚擾百姓。
第二，這十年內，他的生理問題，只能用手解決，不允許勾引有夫之婦，也不允許誘拐無知女子，不管是人還是妖，只要發現一次，李慕便會直接切了他的作案工具。
十年之後，李慕必定已經踏入了第六境，不再需要此蛟，可以放它自由。
今日是幻姬他們回妖國的日子，李慕親率鴻臚寺官員，送她們出城，幻姬本來想讓李慕護送她回千狐國，但被李慕無情的拒絕了。
雖說她的身份極其特殊，妖國和魔道視她爲眼中釘，但今日之千狐國女王，早已不是當日之幻姬。
李慕將從妖皇白帝那裡繼承來的的財產，幾乎全都送給了她，如今就算是和女皇交手，她也未必會落入下風，哪裡還需要別人保護。
這一趟神都之行，幻姬深受打擊。
不走出千狐國，她根本想象不到，千狐國女王和大周女皇的差距到底在哪裡，和大周神都相比，她的千狐城，最多算是一個貧瘠的小山村。
除非她能統一妖國，成爲萬妖女王，並且將修爲提升到第七境，纔有和周嫵平起平坐的資格。
城門口，幻姬看了一眼漂浮在空中的飛舟，對李慕道：“我走了。”
李慕喜形於色，忙道：“再見。”
她在神都，致力於在柳含煙面前挑撥離間他和女皇的關係，她一走，李慕的家庭至少會再和諧兩分，李慕對此已經期盼已久。
幻姬捕捉到了他臉上的笑容，冷哼一聲問道：“我走了，你很開心嗎？”
李慕擺了擺手，說道：“哪有，哈哈哈哈……”
……
遠遠的看着飛舟化作一道流光遠去，李慕揉了揉腰間還隱隱作痛的地方，回宮覆命。
長樂宮，周嫵抱着鍾靈，淡淡問道：“那隻狐狸走了？”
李慕道：“走了。”
周嫵將自己的臉和鍾靈的臉貼在一起，笑着說道：“靈兒，娘帶你去一個好玩的地方……”
小姑娘道：“爹爹也去。”
李慕跟在他們娘倆的後面，走出長樂宮。女皇可能是真的到了當孃的年紀，對一口一個孃的鍾靈百般寵愛，就連李慕都感覺自己受到了冷落。
不過他也犯不着和自己的女兒吃醋，這種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感覺，他倒也挺享受。
等到以後閒了，和柳含煙李清也生兩個，人生就真的圓滿了。
皇宮之中，各部的官員，以及宮中的宮女看到這一幕，已經見怪不怪，誰都知道，李大人的女兒認陛下當了乾孃，陛下對她可謂極盡寵愛，經常將她召到宮中，吩咐御廚給她做各種美食，帶她在宮中玩樂，皇宮上下，已經認識了這位可愛的小姑娘。
至於李大人的女兒是從何處來的，衆說紛紜。
有人說是他早年和李夫人生的，直到現在才公之於衆。
也有人說是李大人和那位妖國女王生的，最近才被送了回來。
朝中有些修爲的官員，自然能看出來，李大人的女兒並非人類，也不是妖族，而是一道靈體，極有可能是李大人和鬼物所生。
這種事情發生在他的身上，一點兒也不奇怪。
衆所周知，李大人不朋不黨，剛正不阿，一心爲民爲國，唯獨好色，身邊羣美環繞，不僅和陛下傳出風言，據說和妖國女王也有不淺的交情。
這其實也從側面印證了陛下對他的寵愛，古往今來，君王加封重臣的子嗣爲公主者不少，但直接認親的，卻非常罕見。
皇宮，周嫵帶鍾靈走進祖廟，李慕也跟着走進去。
這不是他第一次來這裡，和上次相比，此次的祖廟內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這裡的陳設和佈置依然如故，三十六隻小鼎連接着一隻大鼎，一條金龍在大鼎中游走不定。
但那每一隻小鼎上的金光，卻比李慕上一次見到時，刺目了不少。
最最刺眼的，自然要屬最中間的屬於中郡的那隻，神都百姓的念力最爲強大，抵得上其餘數鼎合一，李慕上次來的時候，諸郡的念力之鼎，遠沒有這麼明亮，這說明在過去的兩年時間裡，各郡百姓對朝廷的念力，有了很大的增長。
一方面，是代罪銀法的廢除，貪官污吏的處置，讓百姓對朝廷更加信賴。
另一方面，各郡建立妖司之後，大周境內的妖物，也貢獻出了不少念力。
除了小鼎更加明亮，那隻大鼎上的金龍，比李慕上次見時也胖了整整一圈，此時正歡快的在鼎中游走。
三名身穿四爪龍袍的老者守在這裡，他們是蕭氏皇族的強者，自從被周家偷了帝氣之後，蕭家就派了整整三名宗族強者鎮守祖廟，以免帝氣再出差錯，而這三人，也差不多是蕭氏皇族所有的頂尖戰力了。
三名老者見女皇帶着李慕和鍾靈進來，只是擡眼看了看，就再次閉上雙眼。
鍾靈伸出手想要去抓那條金龍，李慕忙道：“這個不能摸。”
周嫵瞥了李慕一眼，淡淡道：“有什麼不能摸的。”
她望向那金龍，說道：“過來。”
金龍瑟瑟發抖的飛過來，被鍾靈抓在手裡把玩，它本是無形之物，但鍾靈也是靈體，很輕易的就將它抓在手裡，肆意的揉捏。
鍾靈玩了一會兒念力之靈，就沒了興趣。
雖然她們都是靈體，但她依靠的是天地源力，這條龍是念力凝聚，不能讓她吸收修行，所以它很快就放開了此龍。
金龍重獲自由，立刻鑽入鼎中，不敢冒頭。
鍾靈顯然不知道，這裡是大周最爲重要的地方，只覺得這裡幽閉無聊，很快就吵着要離開了。
一家三口離開之後，祖廟重新恢復了寂靜。
而在角落裡盤膝閉目修行的三人，有兩人緩緩睜開了眼睛。
左邊的那名老者眉頭微微蹙起，喃喃道：“她這是什麼意思，莫名其妙的，爲什麼忽然認了一個女兒？”
右邊的老者淡淡道：“這有什麼好猜的，只要她沒有傳位給周家人，做什麼都與我等無關，好好看着這道帝氣，按照如今的念力匯聚速度，短則五年，長則十年，這一道新的帝氣就會成熟，到時候，只要搶在周家前面，就能一舉奠定大局。”
說完，他目中露出感慨，說道：“她在位才五年而已，誰也沒想到，大周有史以來，最快凝聚出帝氣的帝王，居然是她……”
左邊的老者看了他一眼，反問道：“這難道還不算是大事，你也不想想，她的皇位是怎麼來的，倘若她將這一道帝氣給了她的乾女兒，還有我們什麼事情？”
右邊的老者搖頭道：“這不可能，你也知道，那女孩只是一道靈體，來歷也不明，她無法接受帝氣，百官和大周百姓不會接受她成爲皇帝，如果周嫵真的要那麼做，四大書院也不會坐視不管。”
左邊那老者看着他，淡淡道：“那個女孩是不可能，但其他的呢，萬一她喜歡這種感覺，打算自己生一個，到時候，百姓還會反對，四大書院還會反對嗎？”
此言一出，就連中間那名始終閉目的老者，雙目也猛然睜開。
這兩年，神都的形勢，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曾經掌控着整個朝廷的新黨舊黨，在朝堂上早已失去了大部分話語權，以張春爲首的衆多官員，開始堅定的站在女皇一邊。
四大書院兩年之前還明確的支持新舊兩黨，這兩年的態度已經越來越不可捉摸。
原因在於，之前所有人都認爲，大週會毀在一位女子帝王手裡，但事實卻正好相反，如今的大周，是近五十年來，最強大、最凝聚的時候，四大書院再也沒有了插手女皇立嗣的理由。
以女皇現在的民心以及手中掌握的權勢，恐怕只要她做出的決定不太出格，百姓和四大書院都不會反對。
她自己生一個孩子，將來傳位給他，並不在出格之列。
三人想到這種可能，驀然發現，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蕭氏已經徹底失去了對大周的掌控。
他們望向大鼎中的那道帝氣，目光越發熾熱，蕭氏失勢的事實，已經無法扭轉，這道帝氣，或許就是他們最後的希望了。
沉默許久之後，中間那名老者緩緩開口：“絕對不能坐視此事，告知平王，讓他們早做防備……”
長樂宮。
離開祖廟之後，梅大人和上官離帶鍾靈去御花園玩了，大殿中只剩下李慕和女皇，其實很久以前，李慕就在思考一個問題，大周最至高無上的這個位置，女皇到底打算傳給誰？
之前他通過梅大人旁敲側擊的問過，梅大人告誡他，不要擅自揣測聖意，這不是他能問的問題。
那個時候，李慕和女皇還不是很熟，現在他覺得自己可以問了。
李慕語氣平淡，似是隨口問道：“祖廟中的那一道帝氣，陛下想好給誰了嗎？”
周嫵道：“給蕭家。”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並未猶豫，顯然是早有打算。
這與李慕猜測的一般無二。
倘若她沒有想着將皇位傳給蕭家，是不會允許蕭氏那三名老者守在祖廟的，這說明，女皇即位之初，便已經做了這個決定。
以李慕對她的瞭解，她定然也是覺得，周姓的皇位得之不正，蕭家統治大週數百年，蕭氏乃是皇族的觀念，已經根深蒂固。
還位蕭家，合情也合理。
周嫵看着李慕，問道：“你覺得呢？”
李慕道：“臣全聽陛下的。”
他以前覺得，女皇傳位給外人，不如自己生一個，但看女皇對孩子的寵愛程度，恐怕她根本不捨得讓她自己的孩子受這份罪。
只是他們君臣二人好不容易打下的天下，白白便宜了蕭家。
雖然對此已經有所猜測，但從女皇這裡得到確認之後，李慕對於朝事還是鬆懈下來，沒有了以前充滿幹勁的樣子。
就連申國在邊郡挑釁，南郡念力怪異減少的事情，他都沒怎麼上心，全都交給中書省自行處置。
接連三天，李慕都遲到早退，今日依舊早退下班，回到家中時，從晚晚手裡接過了一張喜帖。
李肆和陳妙妙生了一對雙胞胎，今天晚上邀請他去家裡喝酒，李慕自然不會拒絕，晚上帶着鍾靈一起過去。
在李肆家裡，李慕見到了許久不見的張春，他剛剛從外地出公差回來，不知道是不是李慕的錯覺，他總覺得今天晚上，張春在有意無意的躲着他。
酒席散了之後，李慕等在門外，見張春走出來，問道：“老張，我得罪你了？”
張春連連搖頭：“沒有，怎麼會……”
李慕問道：“那你躲着我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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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春斷然道：“沒有，我沒事躲着你幹什麼？”
李慕只能認爲是自己多想了，指着張春，對懷裡的小姑娘道：“靈兒，這位是張叔叔。”
張春對鍾靈不自然的笑了笑，李慕疑惑問道：“你怎麼不奇怪，這是我和誰生的？”
張春連連搖頭：“不奇怪，我對這件事情一點兒興趣都沒有，我家裡還有事，先回去了……”
李慕意外的看着他的背影遠去，不過是一個多月沒見，他的變化居然如此之大，全然不像是李慕認識的那個八卦的張春了。
神都街頭，一如往日的熱鬧，各種消息談資，在這裡匯聚。
今日百姓最感興趣的，是李府的私事。
李大人身邊，忽然出現了一個孩子，在神都引起的熱議，還要蓋過先帝時期，鬧得沸沸揚揚的私生子事件。
對於這孩子是李大人和誰生的，衆說紛紜，有說是李夫人的，有說是妖國女王的，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居然還有謠言說這孩子是李大人和陛下生的，若是在以前，百姓們自然不敢議論陛下，但自律法改革之後，大周不再以言定罪，百姓們聊天的話題，也越來越大膽。
街頭臨時的茶水小攤，賣茶的夥計小聲對一衆茶客說道：“哎，你們聽說沒有，李大人和陛下生了一個女兒……”
一名茶客聞言，高興道：“此言當真？”
那夥計愣了一下，愕然問道：“這可是有悖倫理綱常的事情，你好像很高興？”
那茶客毫不猶豫道：“那是當然，虎父無犬子，李大人和陛下的孩子，以後必然也是人中龍鳳，她如果能繼承陛下的位置，我們的子孫，也能過上好日子了……”
一衆茶客聞言，也紛紛響應。
“真的假的，還有這種好事？”
“如果是真的，那可太好了！”
“這是我今年，不，這幾年聽到的最好的消息……”
……
茶攤夥計怔怔的看着衆人，他本以爲，這件事情會遭到百姓的指責議論，怎麼都沒想到，百姓們居然是這種反應，好像比他們自己生了孩子還要高興……
李慕也聽到了市井間流傳的謠言，百姓們一般沒有這麼大的膽子，敢非議女皇，此事必定有人在幕後推動。
至於是什麼人在推動，李慕不用想也知道。
要麼是蕭氏，要麼是周家，他們的目的無非是想要通過輿論壓力，提前斷絕女皇傳位給別人的可能。
可沒想到，百姓們對於李慕和女皇這對cp的呼聲是如此之高，才兩天時間，就有不少人呼籲女皇立他爲後了。
那幕後之人，偷雞不成反蝕把米。
更重要的是，以女皇的氣度，得罪了她的後果，沒有人比李慕更清楚。
他走進長樂宮，果然看到女皇臉色難看至極。
周嫵見李慕走進來，沉聲說道：“朕改主意了。”
李慕疑惑道：“改什麼主意？”
周嫵冷冷道：“那道帝氣，朕不想給蕭家了。”
李慕怔怔道：“陛下要傳給周家？”
周嫵道：“不是。”
李慕想了想，驚愕道：“難道陛下真的想自己生一個？”
周嫵還沒有開口，李慕懷裡的鐘靈就拍起了手，高興道：“好啊好啊，我早就想有一個弟弟或者妹妹陪我玩了，爹，娘，你們再生一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