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皆言人情冷暖,誰道無心便容與,亦同翻覆小人心。
宋默冷聲一句,卻是驚動了衆人。
唐意也是詫異的看着宋默,舒明禮與趙月淑則是滿臉愕然,沒想到這世上竟還有願爲妖仗義執言的凡人。
“宋老弟,你這是?”舒明禮搖晃着頭,矮小的身子都因激動有些顫抖。
宋默嘆了口氣說道:“人心叵測在張家先祖身上真的是顯露的淋漓盡致,你們想不想知道他是怎樣將這件事情說與後人的?”
“先生儘管直說。”趙月淑此時也是起了好奇。
宋默思索片刻,又說出另一段截然不同的故事。
原來宋默在那晚看完張家老管家陸生的走馬燈,在張小廣與趙月淑大婚的當晚,張家老家主張長林與陸生講的那段秘辛來。
在張長林口中,張家先祖在百年前那段公案中卻是另一副道貌岸然的面孔來。
據張家先祖所言,張家先祖與那些當年的修廟人都是羊腸山山腳下的住戶。
羊腸山俊秀靈韻是一個頂好的地方,不承想山中竟鬧起妖患來,把好端端一座神仙去處的羊腸山攪成了窮山惡水之地。
長寧縣百姓深受妖患之害,張家先祖等人選擇挺身而出,與狐妖大戰。
拼了數條人命之後,只剩下張家先祖得遊方高人相助,這才止住妖患。
得高人指點,這才從山中取靈芝爲報。
在張家先祖口中,隻字未提流沙金與山神廟之事。
“張家實在卑劣,理應殺絕。”舒明禮咬牙切齒恨恨的說道,身上濃重的妖氣不斷的翻滾着。
“舒叔修行不易,切莫輕易動殺心纔是。”趙月淑雖然面色陰沉,但尚且能控制的住自己。
宋默在殮屍司時沒少聽說過妖魔之事,知道大妖修行不易,若是造下殺孽必定遭天怒。
“嬌娘提醒的極是。”舒明禮不如趙月淑有慧根,這也是他爲什麼久久不曾化作人形的緣故。
唐意聽完也是面色難看,畢竟費盡心思保護的人卻是真正的罪人,讓誰心裡都好不到哪裡去。
好在百年時間已過,當年罪人不復,留下的也不過是些可憐人。
“其實張家這百年來也得了應有的報應,我也慢慢放下了仇怨,一心修行。”趙月淑坦然說道。
“張家已經得了報應?”宋默皺眉不解。
張家他可是剛剛纔去過,如此氣派的百年大家,哪裡像是得了報應的下場?
“是陰德,天理昭昭,張家喪了陰德這才子孫不繼,鮮有兒息。”唐意想了想出言提醒道。
宋默這才恍若大悟,張家確實人丁衰落,偌大一個張家竟只剩下張小廣一個獨苗。
“沒錯,張家陰德盡失,這才門庭冷落。”趙月淑認同了唐意這一說法。
宋默正待感慨天道公允報應不爽之時,花園突然闖入一個跌跌撞撞的人來。
“好啊,我以真心相待汝,奈何卿於背後害我張家也!”一個文弱書生扶着花園的石柱怒眼瞪着趙月淑。
“張郎,你肺疾復發又剛去了藥勁,此時身子正虛,我扶你回房歇息吧?”趙月淑心疼的望着眼前的書生,張小廣。
張郎?
蟑螂?
宋默只覺得心中一陣惡寒,猝不及防被餵了波狗糧。
狐妖與書生,又是一段孽緣。
罪過,罪過。
聊齋竟在我身邊。
張小廣又怨又氣,但看着面前柔弱佳人卻又提不上怒氣,只好將氣撒到宋默與唐意的頭上。
“背後亂嚼舌根,豈是君子所爲?”張小廣說話滿是書生氣。
“賊人後代,談論君子德行更是笑話。”宋默反脣相譏道。
“咳咳,咳咳。”
張小廣氣的接連咳嗽,惹得趙月淑心疼不止連忙爲他輕拍後背。
“你們所說皆是一派胡言,先祖怎能是如此不堪之人。”張小廣剛緩過氣便急不可待的爭辯道。
“呵呵。”宋默冷笑一聲繼續說道:“你想知道你先祖的話有多少漏洞嗎?”
也不等張小廣繼續開口,宋默冷聲說道:“其一,縣誌所記更爲實錄,以你張家先祖的臉皮厚度要是不在縣誌上留下兩筆就對不上他的野心高度,可縣誌上有你張家先祖仗義鬥妖的記載嗎?”
張小廣臉色微變,但仍舊嘴硬道:“那是先祖淡泊名利!”
宋默被張小廣的話逗笑道:“這便是我要說的其二,如果你張家先祖真的是個淡泊名利的人,那麼你張家發跡之後理應悄悄資助同爲除妖的同伴後人,可你張家先祖有嗎?”
很顯然,沒有。
要不然韓丙,陳阿牛等人也不至於混到如此地步,就算混的最好的也不過是張府官家的陸生。
張小廣此時臉色已經變得非常難看,此時他的心中已是動搖。
宋默不屑的瞥了他一眼繼續說道:“其三,你往那邊看。”
說着,宋默指了指一旁的舒明禮。
張小廣不明就裡,順着宋默的手指細看,嚇的啊的一聲尖叫,他被舒明禮的模樣嚇的鑽進了趙月淑的懷裡。
宋默瞥了一眼,心中那份得意頓時消散。
你笑他被矇在鼓裡,他笑你不識女兒溫香。
“看到沒?你真的以爲區區你家先祖就算糾集一羣烏合之衆便能對付狐妖?是你太單純還是你太蠢?”宋默說話毫不留情,他知道與其好言相勸,倒不如當頭棒喝來的爽利。
張小廣臉色刷白,身體微微顫抖。
良久,張小廣才擡起頭悲傷的看着趙月淑小聲問道:“嬌娘,他說的都是真的嗎?”
趙月淑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咬着嘴脣點點頭。
張小廣神色黯然的呆立在原處,口中喃喃道:“先祖竟是如此,後輩有何顏面立於塵世?”
張小廣面如土灰,儼然有了幾分輕生之意。
書呆子最是麻煩,但宋默還是勸道:“百年前的恩怨,你一介晚輩後生,與你何干?”
“誰說沒有關係?”一個冷漠的聲音從花園外邊傳了進來
衆人循聲望去,卻是一個膀大腰圓的漢子莽撞的跌了進來。
宋默一看不由地鬆了口氣,這漢子正是夏雨。
趕忙打量了一眼,夏雨胳膊腿都還在,宋默心中一塊石頭這才落了地。
還沒等二人寒暄,又一個人影走了進來。
正是之前在張家見過的那位老道士,他邁步走了進來。
宋默這纔看到,他的腳有些跛。
“這是……?”宋默暗暗皺起了眉頭。
“誰說沒有關係?”老道士再次重複了一遍。
“你是什麼人?”張小廣愣愣的看着老道士開口說道。
“讓我來猜猜吧?”宋默這時突然開口說道。
老道士饒有興趣的看着宋默,笑而不語。
“你說我應該叫你瘸道人?還是,”
宋默頓了頓壓低了聲音沉聲說道:“還是叫你小山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