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就是鼓勵廝殺嗎？
每個人都有機會，每個人都是敵人，滋養他們的野心和慾望，弱肉強食，勝者爲王。
反正燕王那麼多兒子，死幾個‘劣質品’想必他也不在意。
這樣的培養手段，可謂冷血又殘忍。
素嬈想了想，小心的探問道：“那大皇子率兵攻關，爲何舍平度擇瓦涼？從時機和速度來看，他奪得平度關的概率明顯要大一些。”
言韞這時又緘默不語。
提筆開始寫。
素嬈耐心等着他寫完，換了新的公文，正準備死纏爛打，不防他突然開口答道：“這和一樁舊事有關。”
素嬈早知道她的舉動瞞不過言韞的耳目，但他既然不戳破，她也就掩耳盜鈴，故作不知。
只是話說到這份上，不問個明白她不甘心。
看世子爺態度縱容，似是默許，她順勢追問道:“什麼舊事？”
言韞不再裝聾作啞，放下手裡的文書，看向她道：“你可知瓦涼關與大燕的邊界線原本在何處？”
“不是在九邙山到空谷嶺一線嗎？”
言韞搖頭，“不是，這是後來重新劃定的邊界線。”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他話音悠遠輕淡，似是穿過時空的壁障將那些陳年舊事翻掘出來，“那時還是先帝在位主政，燕軍扣關，勢如破竹。”
“一路攻破攻陷崇、楚、登三洲之地，直逼丘州，守將戰死，狼煙燎原。”
“那時我大雍朝內時局不穩，無心外戰，遂與大燕求和罷戰，並將失地三洲二十一城拱手於人，重訂疆界，這纔有瞭如今的瓦涼關。”
“這和大皇子攻關有什麼干係？”
素嬈心驚之餘不忘追問。
言韞道：“他們當時同意和談，是因大燕王軍被一人以殘兵敗將，擋在了丘州之外，耗時三月，邁不過那道雄關。”
“當時大燕領軍之人正是現在的燕王，那一戰，是他平生之憾，所以攻破瓦涼也就成了他的執念。”
“這些年大雍國力強盛，兩國邊境時有摩擦。”
“但最爲動盪不安的，還是瓦涼關。”
素嬈恍然大悟，“所以大皇子聯合這些叛軍攻城叩關，是想替他父王一雪前恥？”
“嗯。”
“大燕那邊我算是聽明白了，那叛軍呢？他們想要的又是什麼？如此一番亂攪，既不能圈地稱王，又傷筋動骨的，到底圖什麼？”
兩人同時陷入沉默。
須臾，言韞若有所思：“如果不把事情想的太過複雜，只看最初的結果呢……”
最初的結果……
素嬈迅速將薊州天災到現在發生的所有訊息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剔除掉混雜在這件事裡的繁雜關係再看，其中的脈絡好像變得清晰起來。
她靈光乍現！
驀地一把掀開牀帳，對言韞疾聲道：“如果是你想的那樣，那他們聯合大燕也好，刺殺太子也好，甚至是指使駐軍叛亂，激起民怨，屠城殺人……”
“最終導致的結果，都是大雍內亂！”
四目相接，兩人同時一震。
這些人夾雜在雍燕的朝廷間，利用各方勢力角逐從中興禍，也不知道是什麼來頭。
素嬈思忖片刻，低問道：“聽兄長說，威濟營的那個參將跑掉了，現在抓到了嗎？”
“抓到的時候他自知絕路，拔劍自戕了。”
也就是說，對於這些人的來歷他們至今沒有頭緒。
言韞不想她多思多想，勞心傷神，但看她使盡渾身解數的探問，又不忍拂了她的興致，開口作答後，只能順勢接着往下說。
“我已傳信給顧城，讓他留些活口。”
這次離京，上林郡的外邦探子，消失的私礦，漢陽的骨柯葉，敵國殺手，以及現在活動在薊州的神秘力量。
盛世之下，滿目瘡痍。
饒是言韞也感覺到了一絲緊迫和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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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大人行事穩重，陶定那邊由他坐鎮，應該無虞。”
素嬈早就發現顧城和銀雪衛不在周圍，就連棲遲他們，竹晏來探病時也悄摸說過，他們是從瀏陽那邊趕過來的，與世子爺半路匯合。
“你當時是獨身去的瓦涼關？”
見他不再回避她的問話，素嬈索性直接問道。
言韞語氣平靜的“嗯”了聲，“瓦涼關的局勢，若起不了戰事，去也無事，若起了戰事，去多少人都沒用，我獨自行動更方便。”
“你是怎麼解決這麻煩的？”
對此素嬈一直很好奇。
說起這些事來，言韞自然沒辦法一心二用，把公文放回杌子上，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他慢條斯理的說道：“我北上後與他們交過兩次手就發現了異常，這時正好隼部送來涼州向丘州借糧和燕軍壓境平度關的消息。”
“這些事來的太巧，巧的好似有人故意湊到一起的。”
“燕軍作戰講究‘迅疾’二字，他們此次佔據了天時地利人和，若執意攻打平度，涼州根本撐不到糧草過境。”
“於是我便讓隼部盯着瓦良關，燕軍剛有動作，我就收到了消息。”
隼部把消息傳回的同時，燕軍大舉攻關，好在瓦涼關多年來與其交手，戰事雖來的突然，前期有些慌亂，但很快調整好了狀態迎敵。
由於丘州牧將糧草大批量送往涼州，軍中糧草儲備不足，無法供給，將士們一度陷入了苦戰，他趕去的時候，局勢已陷入焦灼。
言韞說的十分平淡，“我到瓦良關的當天，大燕四皇子也趕到了邊境，有他在，燕無極不敢妄動，作戰講究時機，經不起拖延，一拖，就打不起來了。”
“大燕四皇子……兩人是死對頭？”
素嬈狐疑的打量着他，“燕無極去邊關的事瞞不住，四皇子早不去，晚不去，怎麼偏在打了一半兒的時候去？這也是你的手筆？”
言韞未置可否，算是默認。
“要說朝中局勢，大燕的朝廷絕不比我朝簡單……”
四皇子比他更不希望燕無極拿下瓦涼關。
此消彼漲，這對四皇子而言有百弊而無一利，多餘的話不必說，只須點明如今的情況，自有人去替他解決麻煩。
唯一令他意外的是，燕無極此人比想象中更加頑固狠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