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英一的婉拒,大雄早有預料。
自己和胖虎、小夫、靜香彼此之間都是過命的交情,想當年和哆啦A夢一起出門冒險,什麼人都敢惹,什麼事兒都敢做。他自己也出過狀況……但是沒關係!五個人就是一個無堅不摧的小團體,誰做了事、惹了人,剩下四個人幫他兜着。除開哆啦醬,他們四個互相都搭救過對方,胖虎在南海救過大雄,大雄在白堊紀救過胖虎,三個人在地下不遠萬里地營救小夫,小夫和胖虎在白金迷宮急火火地衝上去營救大雄,靜香在剛果盆地救過剩下所有人,魔界裡胖虎的急智救了大家一命……這要算這筆糊塗賬,幾天幾夜都拎不清楚。
但總的來說,大雄在每一場冒險中都會擔任團隊的核心,他負責想,其他人負責按他想的來操作。你還別小瞧了大雄,這小子打小就懶得不行,卻在關鍵時候爆發出一股狠勁兒,往往每次都能化險爲夷。
出木衫雖然是後來加入的,可畢竟童年時期就是一個小學,一路上也算和大雄有點兒交集。三四句忽悠下來,兩個人世界觀差不多,所以他入夥也沒啥障礙……小衫看着智商高,其實特別單純一人。曾經他爲了見一次“未來世界”就能拿自己的作業給大雄抄,足以見其對科學的純淨熱愛。這會兒大雄拿人類世界尚未發現的先進天體物理知識來釣他,自然是一下子就上了鉤……死心塌地地和大雄混,他估計也不後悔。
可這種關係終究是難以複製的。
更何況還是木手英一這樣的人。
人和人之間都是不一樣的……對小衫起效的誘惑在英一面前就未必有用。首先,別看他在那場談話中被壓得死死的,但那純粹是因爲大雄的資源太過雄厚,你換了別人來談也是這樣。其實英一本身一點兒也不次,倒不如說,提起他“齊天烈齋”的名字,練馬區的地下勢力都要抖三抖。
英一和小衫不同,從一開始,他就是把自己擺在和大雄相同的位置——即團隊的領袖。
邀請一個散人進隊很容易,邀請一個別的隊伍的老大進隊……就意味着你想把別人團隊整個吃下去,哪會有這麼好的事兒?
可大雄真的很看好很看好木手英一,非要比喻的話,就像播種者在茫茫人海中選了自己一樣,他也用直覺選中了木手英一……這世上的“非人”數量很多,大多數都默默地隱藏着自己,剩下的基本上都會選擇用超能力去作惡、犯罪,做一些常人無法做到的壞事。像英一這樣會用非人之力去阻止犯罪、教訓惡人的,簡直就是“正義”二字的化身,是從少年jump裡面走出來的偉光正人物。一萬個人裡面都未必出一個木手英一,大雄自然看好他。
其實他和英一本質上是一樣的,只不過舞臺不同……大雄的舞臺大一些,是在異星球、異世界,而英一的舞臺就是這片小小的練馬區。
如果當時引爆一顆核彈就能獲得英一的信任,大雄真的會這麼做的,而且一秒鐘都不會猶豫。
他們確實需要一個副手,不夠畢竟時間還長……第一次被拒絕了無所謂,大雄覺得自己等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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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東京塔的事兒安排好了嗎?”大雄在心聲中問道。
“我已經入侵了控制電視塔的電子信號管控中心,將於今晚七點半循環播放一段孟盆蘭節的民族舞蹈音樂,持續時長半小時,還會有一些設定好的燈光表演。我從主人的電子賬戶中劃出600億日元,事後將會以一個‘不存在的賬戶’打到東京電視塔的管理人員那裡,並附上便條,申明這是事先徵用電視塔的應付費用。”
“嗯,挺好的,就這麼幹吧。”大雄忽然愣了幾秒鐘,轉過頭,用稍微有些驚異的語氣問道,“600億日元?會不會太過分了?”
雨飛燕難得白了他一眼,“主人,如果用無限大來比喻您現在的資金,那這600億日元就相當於1,無限大減去1還是無限大。”
“這我當然知道啦……”大雄撓撓頭,有些無奈地說道,“可身份這東西哪有這麼容易轉變過來的。燕,跟你說實話吧,直到現在我對自己成了世界首富這回事兒還沒啥實感。一開始我還挺興奮的,時不時就看一下賬戶裡面存的錢,幻想自己成了了不起的人,然後被首相接見什麼的……但時間長了之後我就再也不想了,那些錢好像也成了單純的數字。”
“那是因爲您的生活環境沒有變,您仍舊住在祖傳的小宅子裡面,守着一個樹都栽不活的幾棵的小院子,每天去平民學校上學,面對一衆和您身份地位差不多的朋友同學。”雨飛燕平淡地說道,“如果您用這些錢買下一座俄國的城堡再僱一大羣傭人,每天不上學光數錢,一天三頓下午茶,閒來無事就去哪個湖上划船,或者跟一些狐朋狗友出去賭馬……相信您很快就會切身感覺到自己已經有資本做一個花花公子。”
“布魯斯就是個標準的花花公子。”回憶起人生中一位重要的老師,大雄的嘴角不自覺地勾起,“我有時候會想,要怎麼才能像他僞裝得這麼好呢……他給外人的印象永遠都是花天酒地、胡作非爲。如果哪一天他消失了,大家都會下意識地認爲他和某個女明星去隱秘的山莊裡鬼混了,沒人會把他和那個半夜裡在城市上空竄來竄去的身影聯繫在一起。這纔是最好的僞裝!”
“您也渴望這種僞裝嗎?”雨飛燕忽地語氣一轉,雙眸灼灼地盯着他,“至少在裝成花花公子的那一段時間,您也可以對那些平日裡衆人仰慕的女星上下其手呢。”
“這個……”大雄平白感到一絲寒氣懸在他的脖子上,尤其是……雨飛燕的樣貌和靜香實在太像了,這會兒她做出這種不依不饒的小女生姿態,更是讓大雄感受到陣陣來自靈魂的拷問,說話都有些結巴,“當,當然不會啦。絕對不會!我可沒布魯斯那麼厲害,能同時愛上那麼多女人……靜香一個人就夠了!”
“哦,是嗎?”雨飛燕以無關心的口氣說了這麼一句。
大雄趕緊點頭如搗蔥,“是是是,絕對是這樣!我對靜香是一心一意的。”
就在他說出“一心一意”四個字的時候,雨飛燕忽然用極度不屑的眼神瞥了他一眼,這在以往是從來沒有過的!這一眼彷彿讓這個女孩真正變成了人,從此有了人間女孩的喜怒哀樂,雖然她情感流露的第一個微動作只是衝她的主人翻白眼……
“這麼說,您收到那封放在您鞋櫃裡的粉色密信時一點都沒心動?”
“沒心動!沒心動!”
“看到落款人是您昔日的偶像時也沒有?”
“沒有沒有!”大雄把頭搖得更撥浪鼓似的,“你都說了是昔日嘛,自從小翼宣佈爲了學業暫時隱退之後,我就不怎麼關注她了。要不是這次活動,我甚至都不知道她在明德義塾唸書。”
“即便是當您看到她說要單獨約您出來,去歌舞伎町的極樂土坐坐時,您也沒有心動嗎?”
這兒大雄是真不明白了,他頗爲困惑地撓撓頭,問道,“這不擺明了是個陷阱嗎?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多半是什麼人盯上我了,然後假借小翼的名義給我送了這麼份邀請函。這有什麼好動心的?”
“……”雨飛燕不禁感慨自家主人的不明事理,以無奈的語氣說道,“主人,您知道歌舞伎町的極樂土嗎?”
“沒去過,但在一些新聞上偶爾會看到。”大雄老老實實地說道,“據說經常有黑幫在那裡火併,大概是個很亂的地方吧。”
“那裡是紅燈區裡的龍頭老大。在那條街上,每天都有數不清的皮 條生意發生,24小時都掛着紅燈籠。行有行規,每家店和男性客人做成一筆生意之後,都會給他們一根紅色的棒棒糖,讓他們叼着回去。這樣別的店家就知道這位先生已經行過房了,站街的女郎也就不會在他們身上浪費時間……當然了,如果您覺得自己功力尚可,也可以找個垃圾桶把棒棒糖吐掉,然後繼續在街上瞎晃悠。不出片刻就會有別人找上你的。正因爲皮 條生意見不得光,纔會有黑幫的人來收取保護費,由於分贓不均動刀子的可能性就大大升高了……正因如此,那裡纔會像您在電視上看到的這麼亂。”
……
“誒————?!”
大雄聽完這段話,不由地面紅耳赤……雨飛燕的面容、聲線都是照搬靜香的,放佛就是靜香跟他咬着耳朵,不停叨叨和紅燈區有關的注意事項,這叫他怎麼忍得住?
好在雨飛燕終究是個虛擬形象,她以完全理智的聲音說出這些話,臉不紅心不跳,好歹也讓大雄稍微冷靜了一點兒。
“而極樂土,則是這條街的皮 條勢力裡最爲龐大的一個,經營着歌舞伎町中最高檔的賭場。如果說色 情場所也分三六九等,那麼極樂土無疑是最最高等的一類。那兒的女孩即便是侍女也美麗異常。她們本人也受過相當良好的藝術薰陶,風花雪月什麼的都懂一些,自然不是你給錢就能成的……按照行規,那兒有一種叫做‘花票’的計量單位,就類似於遊戲裡的‘送花系統’。你得花錢去買花票,打賞給那位你看中了眼的姑娘,每一週她會和花票榜上排行最高,也就是爲她花錢最多的男人見上一面。至於到底能不能成……還得看這一面見了之後姑娘對你的印象如何。”
大雄一聽,渾身的汗毛又立起來了。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雨飛燕的聲音裡微微帶着一點佈滿寒氣的笑意,彷彿是在說“要是敢仗着錢多就爲所欲爲,你小子就完蛋了”這樣的話。
她突然像防賊一樣防着自己,到底是爲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