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啓稟皇上,事情就是如此。”朝堂上,葉洪彥條分縷析地將整件事情如實托出。
“鈺王,陸炳是你的門生,你有何說法?”劉啓鎮手指敲了敲龍椅,問向劉啓鈺。
劉啓鈺忙跪下,道:“臣弟無話可說,求皇上責罰。”
劉啓鎮凝視着劉啓鈺,朝堂上幾息之間鴉雀無聲,劉啓鈺穩穩地跪在地上,劉啓鎮笑一聲,道:“鈺王請起,此事本來與你無關。陸愛卿。”
陸炳趕忙出列跪在地上,低頭聽聖訓。
“聽聞你聘了吳雪茹爲平妻?”劉啓鎮問道。
“回陛下,確實如此。”陸炳回答道。
“若不是你如此武斷辦案,吳雪茹斷不會如此,如此,你要善待他們姐弟倆。”
“臣遵旨!”陸炳大聲答道,心中已經稍微鬆了口氣,皇上如此說,必然不會將他削官殺頭了。
“葉洪彥辦案有功,賞珍珠一斛,陸炳辦案不利,降一品,暫時繼續擔任大理寺卿,回府面壁三月!”劉啓鎮金口一開,陸炳徹底鬆了一口氣,多虧吳雪茹,讓皇上從輕發落。
*……*……*
“夢娘,你說的是真的嗎?你真的不用再去爲他賣命了嗎?上天保佑,這種生活終於結束了,你等我,晚市還沒有散,我去買寫肉回來,乖乖等我!”青衫的少女神采奕奕地給了夢娘一個大大的擁抱,提起門邊的籃子蹦跳出去了。
夢娘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噴嚏,緩緩起身,摸索着走到水缸前,秋風打簾,簾子輕輕掀起,夢娘側耳傾聽一番,諷刺地笑了笑。年前忽然大病一場,原本清澈的雙眼變得渾濁了起來,強大的天賜天賦慢慢弱了下來,也所幸如此,她請求回家時,他也只是默了默,沒有作聲。
夢娘打開水缸蓋子,憑着僅存的那一點視力勉強摸索着水瓢的方向,一隻手深了過來,拿起水瓢遞給了夢娘,夢娘一驚,鼻中盈滿了那人身上帶着的血腥氣,夢娘向後退了退。
“夢娘,又見面了。”男子咧開嘴笑着,夢娘緩緩向後退着,用力瞪大眼睛看向男子,男子的面容依然模糊着,只有森白的牙齒反射着陰森的光,“可惜了這雙眼睛,再也不能從千畝楓林中找出公子想要你挑的那一片葉子,也不能從萬杯茶水中挑出公子想要你挑的那一杯。”
夢娘站定,挺直了身子,道:“既然如此,你還來做什麼,我的一雙眼睛和天賦都已經還給了上蒼,公子也已經默許我離開。”
男子哼笑一聲,“這些年你一直跟在公子身旁,知曉的秘密數不勝數,就算公子放心讓你這麼走,咱們這些操碎了心的下屬也不放心啊,再說,那東西也還在你身上,怎麼可能讓你走?”
夢娘悽慘地笑了一聲,“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夢娘擡起眼眸,努力看向那模糊的黑影,道:“我知道你的手段,可否看在曾同侍奉過公子的份上,給我個痛快?”
“你知道我的習慣的。”男子陰笑着走上前,一把扯開了夢孃的衣領。
夢娘就這麼站着,任他的毛毛大手遊走在她細嫩光滑的肌膚上,在手下滑到她的腰帶時,她猛地一推眼前的男子,手上的袖箭一閃而過,在離她喉嚨還有一指距離時被抓住了手腕。
“我可不喜歡屍體。”男子似乎是有些惱火奪下袖箭,手上一用力,夢娘向後仰倒,身上的衣服被盡數扯下。男子拽住夢孃的腳踝,粗暴地將腳上的鞋襪褪下,從懷中掏出一個火摺子,明明滅滅的火光下,男子神情不明,凝視了一瞬,男子不客氣的將火摺子懟到了上去。
“呲啦——”夢娘隱忍的咬住嘴脣,渾身戰慄了一下,男子吹滅火摺子,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
…………
青衫少女提着手上的籃子,腳步輕盈地朝家中走,迎頭走過來一個魁梧的漢子,漢子身上還帶着點點混合着麝香味道的血腥氣,匆匆走過時,差點撞到少女手中的籃子,少女看了一眼漢子的背影,撅了撅嘴,真沒禮貌,不過她心情好,就不計較了。
“夢娘,我回來了!”青衫少女猛地推開房門。
“啊!”女子從夢中驚坐起,擡手擦了擦臉上的汗漬,轉頭看向了窗外的明月,月光下,青衫少女的眉眼依然可見,只是眼角眉間多了一些歲月的痕跡。
…………
秋風漸起,樹上的蟬也是強弩之末,偶爾叫兩聲便靜了下來,葉嫵站在大理寺外院中仰頭看着高遠的天際,古人道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還真是不假。
“阿嫵。”遠處傳來葉洪彥的喊聲。
“來了。”葉嫵收回看向天空的目光,轉身朝着大理寺大堂走去。
葉洪彥見葉嫵走了進來,道:“你隨我一道去一趟嘆春樓,有人來大理寺報案,說是嘆春樓死了人,嘆春樓都是姑娘,帶你去方便一些。”
葉嫵神情凝重地點了點頭,跟在葉洪彥身後走出大理寺,一出大理寺院門,遠遠看到趙承愷手上搖着一把桃花扇吊兒郎當地走了過來,朝着葉洪彥微微一拱手,道:“葉大人,葉姑娘。”
葉洪彥停下腳步回禮道:“趙大人。”葉嫵也跟着福了福。
趙承愷搖着手上的扇子道:“葉大人,聽說大理寺接了個案子,嘆春樓有人老闆娘被人殺了?”說着用手在喉嚨上虛劃了一下。
葉洪彥點了點頭,道:“趙公子也已經得知了?”
趙承愷合上扇子,道:“我得知不奇怪,嘆春樓是京城數得上號的溫柔鄉,我和你們一道去吧。”
“那就有勞趙大人了。”葉洪彥一頷首。
…………
嘆春樓外被捕快密實地圍了起來,所幸這是白天,來勾欄院的人沒有那麼多,即便是如此,外面依然圍了不少人,還有很多事別的院的姑娘,聽聞此事捏着手帕過來瞅瞅,見葉洪彥一行到來,趕忙讓出條路讓他們進去。
趙承愷“唰”地打開扇子,在後面風流倜儻地搖着,吸引了無數姑娘的眼球,有膽子大的還偷偷拋幾個秋波過來。
“趙大人,這麼秋高氣爽的天兒,煽風不冷嗎?”葉嫵冷眼看了一眼趙承愷,就知道不應該帶着他,連帶着讓民衆誤會大理寺的官員作風。
趙承愷扇着扇子的的手一頓,有些僵硬地收起扇子,摸摸鼻子跟在葉洪彥身後。
葉嫵擡頭看着頭上嘆春樓三個大字,不得不說,老闆娘還真是個妙人,三個花式的大字旁還綴上了幾朵蓮花,在這風塵之地取出淤泥而不染之意,也在一片濃妝豔抹中增添了一絲清流。
大堂上掎裳連襼,牽裙連袖,捕快們把姑娘趕在一處,姑娘們有的呆呆地看着地上,有的手上拿着一塊手帕不斷抹着眼淚,還有的在一旁昏昏欲睡,唯一相同的就是全都衣衫不整,一看就是剛從被窩裡被揪出來的樣子。
大堂的正中間,幾個捕快呈包圍姿態站着,看到葉洪彥幾人,忙行了禮讓開。
嘆春樓老闆娘探春靜靜地躺在地上,身上不蔽體的大紅的紗衣與地上的血跡連成一片,好似身上的衣衫暈染開來。睫毛長長,胭脂染紅的眼角映襯着額間的花黃,脣邊一縷鮮血乾涸流下,破壞了這副紅蓮春睡圖,脖子上插着一支小巧的袖箭,一看就是女子防身之用。
葉嫵走上前細看,探春身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而紗衣上卻沒有劃痕。葉嫵眯了眯眼睛,按照她的傷勢來說,絕對不止地上這點血跡,如此看來,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死後傷,人死後機體不再運轉,但若是切到血管還是會有血流出來,但是組織損傷則不會出血,所以死後傷流血會比較少;另一種情況就是這裡不是第一現場,兇手將屍體從別處搬了過來。
趙承愷臉色發白地看着沉思中的葉嫵,再看看牆角看着他們的姑娘們,嚥了嚥唾沫,沒有向後退。
“來人,把屍體搬去停屍房。”葉洪彥一聲令下,幾名捕快小心翼翼地將屍體擡到架子上,蓋上白布。
趙承愷微微鬆了一口氣,擡頭看到葉嫵戲謔的眼光,不禁臉皮有些發熱。
葉嫵收回目光,走到軟禁姑娘們的牆角,問道:“你們有誰聽到過異動?”
姑娘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搖搖頭,一位姑娘擡眼瞄了一下葉嫵身後的趙承愷,小聲道:“我們晚上這裡笙歌豔舞吵鬧非常,就算有聲響也聽不到,累了一晚上,白天肯定是休息了,若不是地動山搖的響動也不會有人聽到的。”
其他姑娘聽了忙點頭稱是。
另一位姑娘懶洋洋地說:“春媽平日裡深居簡出,也不接客。”
“說起這個,倒是讓我想起來前幾日有幾位公子來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