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沉星隱。
天色還未完全轉亮。光線透過層層的雲霧而來,大地白茫茫一片。山間蕭瑟,瀰漫着一股寂寥的氣味。
陳昭渾身已被冷汗沾溼。林間清風搖過,原本已經微熱的天氣。陳昭卻開始隱隱地顫抖起來。只見他雙眼通紅,緊緊咬牙,拳頭越握越緊,良久之後,才從牙縫裡緩緩擠出幾個字來:“那九音現在在哪?”
無歡雙眼微合。淡淡說道:“在洛府的地牢裡。我已經讓星兒埋伏在洛府附近,隨時觀察着洛府的一舉一動了。”
陳昭狠狠一個瞪着怒道:“洛雲那廝真的砍了九音一隻手?!”
無歡微微點頭:“親眼看到的人不在少數。”
陳昭只覺得一股怒氣飛躍上了心頭,再也控制不住,立刻拔地而起。怒意橫生的咬牙說道:“早知如此。當年在洛陽的時候我就應該幫着黃河六俠殺了他!今日倒好,反叫他搶了九音。”說罷暗自捏緊了青虹。怒聲說道:“我這就去殺了洛雲那廝!”說罷就要往前走。
無歡輕擡眉眼,淡淡說道:“小王爺打算就這麼去了?”
陳昭皺眉道:“九音現在受了這麼重的傷。生死都未卜。我得立刻過去。”
無歡擡眼道:“小王爺這是去救人呢,還是去送死呢?”
陳昭聞言方有些冷靜下來,確實,以自己的武功。非但救不出九音。恐怕還倒貼一條命給洛雲。當下連忙做了個揖,低聲問道:“敢問無歡公子有何高見?”
姜雨婷輕蹙秀眉道:“還有什麼高見。你一個人自然是不行的。我和流光與你同去。”
流光也立刻說道:“是了。阿昭。落霞山莊乃武林之首。莊內弟子不下千人。一流高手不下百人。貿然前去,必死無疑。我們來的路上已經傳信給了唐逑公子。望他收到書信能夠領人來救。其他的靠山。我也想不出了。剩下的只能靠我們自己了。但也一定要小心行事。不可貿然前去。”
無歡忽然長身而起。向白澤淡淡問道:“師尊。你可要和小王爺同去?”
白澤臉上的表情頗爲驚訝,這無歡怎麼喊自己師尊?後又想到,慧娘是自己的徒弟。無歡的武功是慧娘教的。喊自己一聲師尊也不爲過。當下迴應道:“這是自然。先別說阿昭。老鳳凰之前把小鳳凰交給我照顧。我自然不能交一具屍體給他。”
無歡微微點頭,緩緩從懷中拿出雷靈珠來,遞給白澤道:“師尊。你神力尚未完全恢復,這顆雷靈珠你先收着,以備不時之需。”說罷又轉身像衆人說道:“四位先行一步。白愕的事情就交給無歡處理。處理完以後,無歡會立刻過來相助。”
陳昭拱手說道:“多謝無歡公子了。”
無歡微微一笑,已示無礙。
白澤心下感激。此去確實萬分兇險。幾萬年戰鬥後養成的老鼻子,早已嗅到了血的氣味。默默收下雷靈珠,兩個眼珠子咕嚕一轉,忽然開口叫道:“無歡公子。”
無歡微微一愣,繼而立刻轉頭道:“師尊叫我歡兒便好。以前娘也是這麼叫我的。”
白澤眨了眨眼睛:“好。歡兒。還有一事要你幫忙。”
無歡微微鞠躬,淡淡說道:“師尊儘管吩咐。”
白澤微微一笑:“你把白愕的事情處理完以後。還得替老夫再跑個地方。”
太陽自東方冉冉升起。陽光照向大地。陳昭等人心急萬分,已經顧不上馬兒跑路,只用輕功,全速向洛陽前進着。
一路上,陳昭思緒涌動。他萬萬沒有想到,洛九音竟真是個女子。不過此事對陳昭來說倒是波瀾不驚。因爲無論洛九音是男是女,陳昭都已經認定了她。一想起洛雲,陳昭再次狠狠咬牙,腳下的步伐也愈加迅速。這一次,非直接拔了洛雲的皮不可!
衆人行了十來天,終於來到洛陽城內。但見洛陽多處建築倒塌。可見在不久之前,確實發生過一場大戰。
陳昭在黑色的斗笠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土地上的鮮血依然斑駁。不由心中大疼。那說不定就是洛九音流的血。心中忿忿難平,卻也只能強行忍住。
陳昭與洛九音結拜的事情早已人盡皆知。爲了不讓人發現陳昭已經進入洛陽城,四人皆是披着厚重的斗篷。頭戴斗笠。將自己的臉遮了個嚴嚴實實。爲了不打草驚蛇。四人找了一個略爲偏僻的客棧住下。姜雨婷將窗子推開,微風徐徐吹來。當即按照無歡給的曲譜吹響了玉笛。笛聲如夢似幻,縹緲如雲,影影綽綽。
不遑多時。白裙迎風而來,緩緩落在窗臺。這人與陳昭和白澤已是老相識了。只見她微微一笑,向白澤揮手喊道:“好久不見了。師尊。”
來人正是無歡的義妹星兒。無歡特地留了兩人相見的笛音給陳昭。畢竟這一來一去多出大半個月的時間,恐怕洛陽的情況已有異變。讓陳昭先去見星兒。是爲了將洛陽的情況瞭解清楚。
未及白澤迴應。陳昭已經心急火燎地打斷道:“敘舊就回頭在敘吧。當務之急是九音的事情。”
星兒抿嘴笑道:“小王爺倒還是老樣子。”
陳昭皺眉說道:“星兒姑娘你莫介意。此刻九音正在受苦。我哪裡還有心情聽你們敘舊。”
星兒將手一揮,示意無礙,隨後緩緩說道:“洛九音還在洛府的地牢裡。我昨日迷了一個洛府的侍衛,聽他說。洛青正在和四大護法還有洛雲商議洛九音的事情呢。”
陳昭道:“他們想怎麼樣?”
星兒道:“意見分成了兩半。洛雲還有其它兩位護法主張殺了洛九音。謊稱九公子已被妖魔控制,無奈之下洛莊主纔不得不大義滅親。而其它兩個護法卻主張要留下洛九音。洛九音在武學方面是不世的奇才。如此殺去,未免可惜。大可以關在地牢裡逼她研製新的武功招數。洛青大概也是這個意思,正在猶豫不決。唯一統一的地方,便是他們都認爲,洛九音是個女子的身份。決計不能公開。洛九音要麼死,要麼永遠留在洛府的地牢。”
流光狠狠一拍桌子,憤怒地說道:“豈有此理。是男是女有何關係。他們有什麼權利關九音一輩子!”
星兒嗤笑道:“喲。流光師父莫不是忘了。洛九音是皇上親封的武狀元。她若是個女人,那洛府就是犯了欺君大罪。更何況,洛青這麼要面子的人。若是讓天下人都嘲笑他將一個女人當成兒子養了近二十年,還不如讓他去死了呢。”
白澤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這樣說的話,洛青一定已經讓人將小鳳凰嚴加看守了。”
星兒微微一笑:“是。四大護法現在都在洛府之內。洛府日夜都有三批一流的高手到處巡邏。你們若是想要強行突進。只怕討不了好。”
陳昭緊緊咬牙,雙拳用力一錘桌子,怒色沖沖地喊道:“無論如何。我都要救九音出來。”
姜雨婷見狀輕輕揚了揚眉,緩緩說道:“我有一計。但只是怕是要苦了前輩。”
白澤忽然嘿嘿一笑道:“我也有一計。也是要苦了我自己。你且說來。看我們有沒有想到一塊去。”
姜雨婷苦笑一聲道:“若是前輩能夠化作真身,去洛府門前叫敵。洛青必定引莊內所有弟子來戰。陳昭便可以趁這個機會偷偷從後方溜進去。只是..這樣一來。前輩的危險是最大的....”
白澤酣然一笑:“果然跟我想到一塊去了。”
陳昭一個瞪眼。連忙說道:“這可不行。倘若前輩現出真身。未來的日子。只怕一路被那些貪得無厭的人類追殺。”
白澤笑道:“我若被人追殺。你會拋下我逃跑嗎?”
陳昭聞言立即搖了搖頭:“怎麼會。我一定誓死也會保護你的。”
白澤滿意地在牀上打了個滾道:“那不就好了。要追殺也是我倆一起被追殺。有你作伴,老夫也不會覺得寂寞的。”
最好的兄弟之情莫過於此。刀山火海。一路相伴。
星兒微微一笑道:“那小王爺,救了洛九音以後,打算把洛九音藏到哪裡去?”
姜雨婷笑道:“這我有辦法。九音是個女子一事,洛青必定不會告訴其他人。我再教九音換上女裝。給她施以粉黛。夕影刀直接扔掉。保管別人見了她一定認不出來,這就是當初名震天下的九公子。”
流光哈哈大笑:“妙極。妙極。事不宜遲。我們現在稍作休息。一個時辰以後就動手。我與前輩一同去洛府門口叫敵。姜姑娘和阿昭從後方走吧。”
姜雨婷冷哼一聲道:“死和尚又想甩掉我。偷九音的事情陳昭一個人去做就好了。洛府門口乃是死生之地。我自然要與你們同去。多一個人,少一分危險。”
和尚撓了撓自己的光頭,只好嘆氣說道:“好吧。那你可要躲在我身後。千萬不要直衝而上。”
姜雨婷心中一暖,咧嘴笑道:“死和尚多說什麼。到時候誰保護誰還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