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玄至此恍然大悟,原來這是一次兩國之間的和親交易。
大唐的意思是嫁出一位公主,迎娶一位公主,以達到和平的目的,還能收回那渝州四百里被侵犯的國土。
而此事最受傷的自然是那西苗酋王,他不但要退回已經到了嘴裡的肥肉,還得送出心愛一顆明珠,自然非常不爽。
於別駕點點頭:“所以我們其實都知道,這次八族自立的事就是那西苗王搞出來的,他弄出這個法子,試圖激怒我們西部戍邊軍,引發一場戰鬥,只要雙方大戰一場,這和親之事就要發生變化,你可懂了。”
李道玄此刻懂的卻比他深刻,心中更加清晰了,那阿幼黛雲想來是明白僅僅靠八族自立這個事情,難以吸引大唐的火力,便乾脆以這個爲幌子,卻暗中佈置下了地下水道這招棋。
她是要帶着大軍攻陷樂都,屠殺大唐子民,讓這兩國結成永遠無法彌補的仇恨。果然夠狠毒,夠陰險。
於別駕嘆一口氣:“兩位公主,換來的將是難得的和平,邊境之土,百萬子民都可以安心過上幾年好日子,就是我西部戍邊軍的兒郎,也可少灑幾滴熱血,少失幾許頭顱,所以此事我們只能冷靜處理,決不能上了西苗王的大當。”
他話鋒一轉卻又說道:“但八族自立這個事情影響太過深遠,我們又不能放任不管,所以我連夜趕到此處,查明党項各族的動向,便彙報了魏都督,定下了一個導水引流的妙計。”
李道玄自沉思中驚醒:“導水引流?”
於別駕微微一笑:“不錯,就是導水引流,水流若是對土地有了威脅,我們可以引導它換個方向流動。八族自立之事既然不能派軍鎮壓,我們便支持其中一族,讓八族合爲一家,還在大唐治下,這樣也是自立,卻不是獨立。”
李道玄明白過來:“別駕的意思是支持西羌部族,將整個党項族羣合爲一個部落,由西羌的拓跋族來領導這個部落?”
於別駕點頭道:“孺子可教,這件事已經敲定下來,我也與拓跋野望說明白了,現在的問題就是我等隴右官員不宜直接出面,需要一個和西羌部族有關係的大唐人來出手幫忙,完成這個計劃。”
李道玄恍然點頭:“那便是我了。”
於別駕擺手道:“最初我們想到的是你的師父,蓮生道長,但她現在行蹤不明,正好藥師將軍把你和明珠姑娘的事情告訴了我,我們就決定用你了。”
李道玄沉思半晌,卻不知如何回答。
於別駕卻繼續說道:“再過三天,便是二月十四,那是党項八族的共同節日‘祭山會’。我已查明,就在節日之上,八大族羣便要商議自立的事情,我們行事便是在那日。”
祭山會,是羌族部落獨有的傳統節日,到時整個党項族人都要點燃鬆光、柏枝,祀祭白色山神“木比塔”。
李道玄聽到這裡,暗暗將目前形勢分析了一遍,卻緩緩說道:“於別駕,恐怕事情不是如你所想,這裡面還有一個絕大的陰謀。”
他當下將那阿幼黛雲暗中安排的詭計簡單說了一下,於惜竹只聽到一半便走到門前,高聲道:“請酈先生過來!”
不多時酈水走了進來,他穿着嶄新的獸袍,喝的醉醺醺的,似乎剛沐浴過,鬍鬚颳得乾乾淨淨,也盤好了髮髻,走進來嘻嘻笑道:“是誰啊,誰要見我。”
於別駕冷哼一聲,手指在半空中疾書一個“醒”字,那用儒家浩然靈力書寫的“醒”字落到了酈水的身上。
酈水立刻酒醒了,待看清面前之人,嚇得立刻跪下:“別駕饒命!”
於惜竹失望的看着他:“當年在白鹿洞一同讀書,賢師曾推崇你爲經世落魄之才,如見相見,只剩落魄了,所謂好酒不貪,你真是丟盡了讀書人的臉面。”
於惜竹聽他語氣並無責罰之意,鬆了一口氣,聽他話說得難聽,忍不住嘟囔道:“什麼好酒不貪,李太白那娃娃每次喝得比我還醉,白鹿洞的賢師們還一個勁的贊其豪氣無雙,這不公平。”
於惜竹聽得反而笑了:“行了,等你什麼時候能像太白那孩子一樣,醉酒成詩的時候,賢師也會贊你豪氣無雙的,不過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快把那地下暗流之事說給我聽聽。”
暗夜無聲,整整一個夜裡,除了打坐修煉的李道玄,那於惜竹,酈水都在討論着地下暗流,直到天方大白,於惜竹纔將整個事情弄得清清楚楚,他想了一下,揮筆寫了一封信,將所有情報彙集到紙上。
李道玄已經醒來,望着他道:“別駕,道玄有御風之術,我去送這信吧。”
於惜竹微笑不語,卻將信紙疊成了一隻紙鶴,然後解下腰間翠笛,以笛做筆,在那紙鶴上寫了一個“飛”字。
那翠笛上無墨,但紙上的飛字卻是清楚顯眼的很,剛一寫完,一股靈力流動,那紙鶴竟然撲騰一聲變作了一隻有血有肉有翅膀的白色小仙鶴,振翅飛走了。
李道玄看得心眩神迷,那酈水卻不屑一顧:“於兄,你這招雕蟲小技別拿出來現眼了,我記得白鹿洞的柳師弟那年在一塊石頭上寫了一個‘肉’字,結果第二天就有四位師兄被石頭磕掉了牙。”
於別駕此時卻沒心思跟他敘舊,只含糊道:“嗯,化石爲肉,柳師弟的筆力比我厲害。酈兄你辛苦一夜,我便不留你看我的書法了。”他這句話說的客氣,卻是送客之意。
但酈水自從被陰九幽的魂魄附了身,精神越來越好,反而來了興趣,竟然盤腿坐上了木塌,興致勃勃的看起他的字來。
李道玄看得有趣,但心中還有事,見於別駕都安排好了,便起身告辭。
於惜竹此時已把李道玄看作了自己人,低聲囑咐他好生待那明珠姑娘,並親口保證促成他兩人的好事。
李道玄只淡淡一笑,謝了一聲再無表示。
他已經看出,於惜竹如此熱心,其實而是還想着利用西羌部族,打着利用自己和明珠的關係爲大唐出力的主意。
“我自然會爲大唐出力。”李道玄向着明珠屋子走去,邊走邊想到:“只是我可不當冤大頭。”
明珠的屋子緊緊閉着,李道玄走到門口,見天邊一道白線隱隱透出,卻又猶豫起來,此時說不定人家正在休息。
他正在猶豫時,一個早已起來收拾地上殘局的黑胖女奴隸走了過來,乾巴巴說道:“李公子,你這個時候站在明珠姑娘門口,是想要偷窺麼。”
李道玄被她嚇得連聲說不敢,那女僕黑胖的臉上露出了古怪的笑意,雙眸之中一股兒柔媚之意。卻抿嘴走了。
李道玄啊的一聲,醒悟過來,那美麗多情的眸子,古怪妖豔的笑容,就算是用“輕雲蔽月散”遮蓋了氣質和容貌,他還是認了出來。
“碧桃這個小妖精,原來一直就在這裡。”他露出微笑。正在回味剛纔碧桃的笑意,明珠的屋門卻輕輕打開了。
李道玄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似草香又似油脂之香,心神一動,明珠這丫頭也學會擦香脂了。
他推門便走進去,卻看到衣着整齊的拓跋明珠站在屋子中間,懷抱小白熊,一臉緊張,如臨大敵一般瞪着他。
李道玄暗暗偷笑,如此這般好像防賊一樣,卻爲何又把門兒打開了。
他輕走一步,那拓跋明珠便後退一步,再走一步,這羌族少女便又退了一步。
就像一隻野狼逼迫着一隻小白羊。
兩人走動之間,恰好到了明珠的臥室之內,那鋪滿獸皮墊子的角落裡。
正是在這個地方,拓跋明珠奉獻了她的第一次,當然也是李道玄的第一次。
在這種曖昧的時候,這個曖昧的地點,兩人不約而同的臉上飛紅,就像一對兒含羞待放的小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