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少華對常小溪說:“父親後天就要出發,他突然提出來想要見見你,我也感覺很突然,沒有徵得你的意見,十分抱歉。”
這個時代家族對於個人的禁錮,常小溪都看在眼裡,十分明白狄少華的心情,並不想讓他爲難,她淡然一笑:“無妨,只是見面吃個飯,又不是讓我上刀山下火海,你不要擔心。”
原來狄父平素起居都在書房,除了狄夫人一位正室夫人,他還有三位妾氏,狄少華是狄長楠的第一任夫人所生。狄夫人是繼室,她還育有一子一女,女兒今年十一歲,兒子只有九歲。狄府的人分佈在內宅,各自有自己的小院子,侍候的丫鬟僕役一大堆,奢華的生活是常小溪難以想象的。
快到書房的時候,狄少華和常小溪被一個打扮得像貴婦人一樣的婆子攔住。那婆子滿臉倨傲,衝着狄少華躬了躬身:“大公子,夫人請這位小姐到她的春蘭院去一下。”
狄少華腳步不停:“父親要見常大人,內院之事,請母親改天再說吧!”自從狄夫人攛掇父親給自己求娶太子太保高家的長女,他和繼母之間的關係就徹底宣告破裂。這個吳婆子是狄夫人身邊得用的嬤嬤,一個內宅老婦,也跳出來指手畫腳了?
常小溪連表情都沒有給那吳婆子一個,實在是客隨主便。
看來狄長楠真的只是想見見常小溪而已,並不是把一大家子人都集中起來考驗常小溪。
狄少華和常小溪到的時候,狄長楠正在讀書,他身着寬鬆的便服,身材高大,面容與狄少華有三分相似,只是更多了幾分彪悍之氣。
常小溪恭謹的向他施禮問好,狄長楠將常小溪認真打量一遍,這才淡淡的道:“坐吧,少華你也坐吧。”
常小溪這才知道,原來在狄家,狄父不發話,狄少華也沒有坐的資格。
狄長楠居中,常小溪與狄少華一左一右相對而坐。
狄長楠沒有蓄鬚,面目清癯,管家親自帶着人爲大家倒茶擺好果子。
狄長楠這才溫言開口:“常醫正,隨便用些茶果,我這裡並沒有年輕女孩子過來,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些什麼。”
因爲之前知道狄長楠風風火火的進宮請求皇帝爲狄少華指婚,常小溪還以爲狄父是個火爆脾氣的人。現在一看,完全不是這麼回事。常小溪微低着頭回答:“狄大將軍客氣了。”她不奢求嫁入狄家,所以以一顆平常心來對待這件事,不就是見面嗎?那就見吧。
狄長楠微笑:“我在東南,就聽過常醫正的名聲,今天一見,果然年少美貌。”
常小溪疑惑的眨眨大眼睛,這也算是褒獎吧?雖然狄長楠不希望自己做他的兒媳婦,但是對於別人的表揚還是要回應的,她依舊恭謹道:“大將軍過獎,都是些坊間傳言。”狄長楠沒有說她的名聲是好是壞,她也沒多情的認爲那就一定是好名聲,反正都是傳言而已。
狄長楠掃了一眼兒子,只見他手握茶杯,雖然不看常小溪,但是握着杯子的指節都發青了。反觀這個少女醫正,氣定神閒。看來傳言不可信,兒子在追求這個少女,而並非夫人像夫人給自己說的那樣,是常小溪死纏着自己的兒子。
而且這少女醫正坦然身着官服而來,顯然是從衙門直接過來的。她既沒有收拾,也沒有打扮,與自己所知的那些嬌嬌女完全不一樣。雙眉細長,眼眸黝黑,長長的睫毛鴉翅一般,圓潤的嘴脣粉嫩,雪膚花貌,美貌天成,舉止大氣自然。
這完全不是花房裡長大的嬌花,而是來自世外桃源的仙株,狄長楠挑一挑眉毛,怪不得將自己那個傻兒子迷成了這樣。
不過,他還是不打算讓這女子進門,狄家家大業大,必須有一個貴女來主持家務。這個常小溪沒有家世,雖然醫術高明,到底拿不上臺面。
狄長楠拿定主意,又閒談幾句,就吩咐擺飯。
狄少華心裡明白,父親這是不希望常小溪進門的,只是他既然不想要這樣的兒媳婦,爲什麼又要叫她過來?
飯菜很精緻,想來堂堂大將軍府也不差這幾個錢,常小溪用得坦然。這種家庭氣氛看着就壓抑,常小溪無論如何也想象不來自己怎樣在這種家庭裡生活。狄少華固然是個有情人,但是這嫁入狄府的事情,還是算了吧。
狄長楠見常小溪並沒有一句多餘的話,曉得她心思通透,暗歎一聲,這是個聰明的女孩,不過不是狄府需要的兒媳婦。
他本想警告常小溪幾句話,現在看到這種情形,狄長楠自己都覺得多餘。接下來的時間,就如同對待一個普通的低級官員一樣,疏淡的結束了這頓晚餐。
常小溪也如同一個普通的低級官員那樣,恭敬的向狄長楠告辭。
狄少華忙跟父親說一聲,起身去送常小溪。
在他們身後,狄長楠目光復雜的看着兩個人的背影,這世界上,並非有情人都能成眷屬。
大概是狄長楠治家的確有一套,在出府的路上,狄家的其它成員再沒有來搗亂。
現在天色已黑,雖然有李青城隨行,但是狄少華還是不放心,又帶上自己的幾個侍從,這纔出發回城。
常小溪推脫不掉,只好由他們去。
狄大將軍府修建在一個高坡之上,李青城與一個侍衛打頭,常小溪的馬車居中,狄少華帶着姚立等人斷後。
剛剛走下高坡,就要進入官道,突然聽到李青城一聲斷喝:“什麼人?”馬車驟然停下,身後狄少華也喝令自己的護衛趕上去。沒有人回答李青城的問話,只聞得一陣刀劍出鞘的聲音。
雖然沒有人回答,李青城還是繼續問道:“來者何人,如果是求財的兄弟,價錢好商量!動起手來,難免有死傷,所謂和氣生財,有什麼事情好商量嘛!”
常小溪不明白他爲什麼這樣問,狄少華卻看得清楚,敵人雖然沒有使用弓弩,但是密密麻麻,少數也有一百多人。李青城正是看到敵我力量太懸殊,所以才拖延時間的。
這時候對面想起一個粗噶的聲音:“交出馬車上的女人,就免你們一死。”
李青城輕笑道:“好說好說。”
常小溪到沒有想到李青城會這麼容易叛變,正在發愣,突然聽到馬車外一片怒罵“上當了!”“快動手!”“抓活的!”
原來李青城有意拖延,又輕鬆同意對方的要求,趁着對方放鬆的一瞬間,放出了百騎司求援的信號彈。常小溪從車窗看出去,隱約可見三道紅色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