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開皇二十年,公元600年十月,太子楊勇被廢爲庶人,圈禁東宮別館。一個月後隋文帝楊堅命大理寺卿楊約趕赴揚州傳旨,命晉王楊廣回京。
太子楊勇被廢的消息,讓楊廣一連幾日睡不着覺。恰逢大理寺卿楊約來到揚州,傳旨晉王回京。楊廣接了旨,把楊約請到客廳,二人各坐,楊廣問道:“太子被廢,傳我進京,皇上有什麼想法?”
“殿下思維敏捷,難道看不出皇上的心思,殿下必是今後的太子人選。”
“大人這話,說的爲時尚早。”
“殿下還有什麼顧慮麼?”
“高熲免職,太子被廢,可是這二人在朝中人脈深厚,豈能輕易撼動。再說還有太子的死黨駙馬柳述呢。”
“殿下所言有理,這次回京殿下還需謹言慎行,一切從簡,以防萬一。”
楊廣接受了楊約得建議,立刻傳令,命人準備行裝車攆,隨行物品只帶換洗的衣裳和書籍,連個工藝飾品都不攜帶,低調返回京師。
趕了幾天的路程,晉王楊廣到達潼關,在潼關的大路上遠遠望見幾個人在路邊等候,不是別人,正是左庶子宇文述和太僕趙才,還有隨行的侍衛。
宇文述、趙才拜見了晉王楊廣,宇文述道:“王妃命我二人,提前在此恭候殿下。”
楊廣問道:“這兩天京城的情況如何?”
宇文述道:“王妃叮囑殿下,皇后娘娘御體欠安,皇上有些煩躁,請殿下多加謹慎,並未殿下準備了一駕舊車攆。”
楊廣這才注意到路邊的車攆,和普通官員的車攆幾近相同,還用的有些陳舊了,楊廣心裡有些如履薄冰的感覺,對趙才說道:“立刻換舊車攆進京,順便把本王的王駕就地砸毀,免得進京扎眼。”
“遵命。”
宇文述帶幾個侍衛砸毀了楊廣專坐的王駕車攆,陪同楊廣等人一同進京。
到了京師大興城,晉王楊廣先到宮中拜見皇上皇后,此時隋文帝楊堅正在御書房理政,獨孤皇后孤獨的躺在寧安龍榻上,身邊只有尚儀陳叔宣陪伴左右。
楊廣來到寧安殿,雙膝跪倒拜見獨孤皇后,獨孤後歪着脖子,微弱說道:“皇兒平身吧。”
楊廣站起身來,走到龍榻邊,旁邊陳叔宣搬來圓凳,楊廣坐下拉着獨孤皇后的手,問道:“母后哪裡不適,怎麼病成這個樣子?”
“唉,還不是你哪不成器的哥哥,整日在宮裡搞巫術,搞壓勝,頑劣秉性,令人寒心吶。”
楊廣露出一絲惋惜之情,安慰道:“我與皇兄是打斷骨頭連着筋的一母同胞,如今皇兄被廢,圈禁東宮,我心不安,請母后恩准,讓兒臣看望皇兄。”
“皇兒如此仁愛,你皇兄要有你的心胸就不至於今日禍端了。”
“長兄如父,兒臣在淮揚無不思念父皇、母后和兄長,家中有變,兒臣豈能熟視無睹。”
獨孤皇后一抹眼淚劃落,感慨道:“哀家好久沒有聽‘家’這個字了,畢竟一家人,皇兒你去看看你皇兄吧。”
“遵懿旨。”
獨孤皇后在大隋是說一不二的女人,懿旨比隋文帝的聖旨還好使,楊廣來到東宮牆角處的一個小院落,那裡便是圈緊廢太子楊勇的禁地。
楊廣傳了皇后懿旨,把守禁地的侍衛自然不敢阻攔,這是楊廣平生第一次到東宮禁地,院落不大,幾間平房飽受風雨,已有些陳舊,窗紙破漏,已經多年未補修,楊廣揹着手,慢步走進。
剛一推房門,只聽有人大呼道:“父皇麼,是父皇麼?”
只見廢太子楊勇驚呼跑到門口,兄弟二人頓時直視,四目相對,楊勇一看是楊廣,膝蓋一軟不禁倒退了幾步,靠在一張舊方桌上。
“二弟……”
看着楊勇呆滯的目光,楊廣問道:“皇兄在這裡還過得去吧?”
“楊廣!你這話什麼意思?看了本宮的笑話了是吧?你看本宮倒黴很興奮是吧?”
楊廣臉上帶着幾分風趣,說道:“聽說皇兄在宮裡蓋庶人屋搞巫術,如今真住進了庶人屋,真是善有善報啊。”
“楊廣”楊勇一把揪住楊廣衣襟,怒目相視,說道:“你幸災樂禍是吧,本宮告訴你,皇上圈緊只不過是一時之怒,待我奏明父皇,太子依舊是我,你不要癡心妄想!”
楊廣望了一眼窗外,冷笑道:“大哥,我也告訴你,只要我搬倒駙馬柳述,你的救命稻草就沒了。”
此言一出,讓楊勇大驚失色,高熲免職,楊勇唯一期望的就是駙馬柳述,這一語說道楊勇心上,望着楊廣冰冷無情的目光,楊勇推開楊廣,抓起桌上茶壺怒向楊廣砸去。
“嗡!”的一聲茶壺從楊廣頭頂劃過,雜碎在門框上,壺雖然沒有砸到楊廣,但砸碎的殘片卻劃傷了楊廣的額頭。
楊廣伸手摸了一下,額頭已滲出點滴血跡,楊廣無情的看着楊勇,這時門外的侍衛聽到動靜,趕忙跑了進來,一看晉王傷了額頭,問道:“殿下多加小心,還是…….”
楊廣伸胳膊一攬侍衛,寒心說道:“二位切莫將此事告訴我父皇,皇兄受苦,小弟有過,還望皇兄多多保重,小弟擇日再來看望皇兄。”說着楊廣雙手作揖,深鞠一躬。
當着兩個侍衛,楊廣耍了個態度大拐彎,讓楊勇勃然大怒,撲上去要打楊廣,兩個侍衛趕忙攔住楊勇,摁倒桌邊。楊勇拼命掙扎:“你個人面獸心的畜牲,跳樑小醜,無恥之徒!”
楊廣看着楊勇怒不可遏,露出一絲冷笑,還是恭恭敬敬作揖告退,心裡咒罵着楊勇,離開了禁宮。真可謂:
徒有虛名兄弟親,自相殘害耍奸陰。
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晉王楊廣被茶壺碎片劃傷額頭,只不過傷了皮毛而已,但是回到王府,卻讓蕭珺給自己嚴嚴實實包紮一番,如同重傷,在家中閉門謝客,深居簡出。
一連多日不見晉王動靜,正好這日王妃蕭珺到宮中探望臥病的獨孤皇后,隋文帝正好陪在皇后身旁,獨孤皇后問道:“這些日子,怎麼不見晉王來宮中看望哀家?”
蕭珺心裡清楚,楊廣與楊勇兄弟反目已經鬧到這個份上,說什麼調和的話也無濟於事,只能幫着楊廣順水推舟,便答道:“前些日子晉王看望皇兄,奈何皇兄毫不念及親情,打傷殿下,殿下覺得家醜不可外揚,只能隱忍不發,整日在家中養傷。”
一旁的隋文帝倍感詫異:“哦?太子竟然如此肆無忌憚?”
蕭珺又說:“臨來之前,殿下再三叮囑說傷無大礙,還望父皇母后切莫牽掛。”
獨孤皇后看着隋文帝說道:“太子不思悔改,變本加厲,有失調教。皇上若是繼續姑息下去,我楊氏一門只恐要背上惡名。”
“唉,既然事已至此,朕決定改立晉王爲太子,楊勇隨他命吧。”
蕭珺趕忙跪倒:“另立太子事關重大,還望父皇三思而行。”
“朕意已決,無需再議,此外爲了皇后早愈,掃除晦氣,朕決定年號改元仁壽,以爲皇后祈福。”
至此大隋年號由“開皇”改元“仁壽”,太子由楊勇變爲楊廣。這纔是:
大隋開皇二十年,勵精圖治一統兼。
國運復興求盛世,三省六部開帝篇。
終止紛爭三百載,分久必合再立天。
隋唐盛世本由此,多少情仇傳人煙。
晉王楊廣成爲太子,蕭珺自然也成爲太子妃,夫妻二人同入東宮。廢太子楊勇也囚禁於東宮禁地,這讓楊廣十分顧忌,生怕有朝一日,楊勇復位,自己遭殃。
楊廣揹着太子的名位,與禁地的楊勇爲鄰,整日坐立南安,宇文述心生一計,進言道:“太子不必爲楊勇擔憂,只要嚴加圈禁,必不會出什麼意外。”
楊廣道:“可有人選?”
宇文述道:“微臣保舉兩人,一個是微臣犬子宇文化及,年少力強,正當出仕之時。另一個是獨孤皇后的堂侄獨孤武都,此人武功蓋世,可獨擋一面。”
宇文化及是宇文述長子,本性放蕩不羈,紈絝子弟,又好色成性,而獨孤武都卻爲人剛正,武藝高強,身高八尺之外,相貌堂堂。楊廣覺得宇文化及是宇文述長子,自然信任有加;獨孤武都是獨孤皇后堂侄,只要皇后支持,獨孤武都也忠心不二。有此二將,讓楊廣大爲放心。
楊廣又問:“楊勇舊部下可都緝拿乾淨?”
宇文述道:“該抓的抓,該殺的殺,只有兩個賓客,一個瘋子、一個瞎子,整日瘋瘋癲癲尚未處置。”
“兩個什麼人?”
宇文述道:“司天監高德,占卜者盧太翼。”
“哦?那個高德騙吃騙喝之輩,既然瘋了,趕出宮去,永不錄用。到是那個盧太翼,把他請來,本宮有話要問。”
高德無需多說,被趕出了宮去,而盧太翼被領着路摸索到東宮內殿。此時楊廣與蕭珺都在殿內等候,盧太翼裝瞎不語,也不跪拜。楊廣反到站起身來,彬彬有禮,楊廣言道:“十八年前,盧先生在攀林澗,預測本宮將貴不可言。如今本宮已爲太子,還要多謝先生吉言。”
盧太翼道:“殿下洪福,自由天命,老朽準與不準豈能違天。”
楊廣把盧太翼扶到座位之上,又說:“東宮舊屬,皆已緝拿,唯獨先生,神機妙算,有恩與本宮,還望先生能多爲本宮預測吉凶禍福。”
“殿下和娘娘有什麼問題儘管問就是。”
楊廣言道:“如今獨孤皇后得重病不愈,父皇痛心疾首,不知母后幾時能度過此劫,還望先生占卜一番。”
盧太翼道:“皇后病重,皇上着急,我看皇上將會命犯桃花。”
“啊?”楊廣與蕭珺互看一眼,兩人是哭笑不得,蕭珺言道:“先生當年給我占卜之時,就說命犯桃花,後來聽東宮人說先生只說命犯桃花,如今給父皇占卜還是命犯桃花。”
盧太翼彌合着雙眼,微笑道:“太子、娘娘若不信,不出一年,可知分曉。”
這番占卜,讓楊廣、蕭珺將信將疑,對隋文帝和獨孤皇后是小心侍奉,察言觀色。
過了許久,這一日張衡匆匆來到,對楊廣、蕭珺言道:“皇后娘娘病情加重,召太子、太子妃見駕。”
楊廣蕭珺夫妻二人不敢耽擱,起身前往了寧安殿。來到寧安殿,獨孤皇后病臥在牀,見這夫妻到來,獨孤皇后微力說道:“這些日子,哀家覺的病情加重,難有好轉,伺候不了陛下了。”
楊廣、蕭珺跪在牀前,蕭珺言道:“孩兒會尋天下名醫,來爲母后診治。”
獨孤皇后擺了擺手,道“哀家不期望多活幾年,只是擔心你父皇將來無人照顧。這男人啊要是沒個女人把持着,就什麼事情也幹不好。”
“母后的意思是?”
“給你父皇選個妃子吧。”
獨孤皇后一語驚人,楊廣與蕭珺互看一眼,不知該如何答話。獨孤皇后繼而說道:“皇上身邊不能沒有個撐事的女人,哀家遍觀衆多宮娥,唯有陳尚儀最爲信賴,今後可代我侍奉陛下。”
楊廣、蕭珺一直對盧太翼總說命犯桃花半信半疑,現在這夫妻倆終於是是大徹大悟。獨孤皇后說道:“傳哀家懿旨,命尚儀陳叔宣即日起侍奉皇上起居。”楊廣、蕭珺只得遵照行事,傳皇后懿旨。這才引出:
久旱又逢甘露降,老牛才知嫩草香。
二十四載妃嬪夢,終有佳人伴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