塢堡最爲高大的建築物就是堡主乙支榮仁的住所。當晚乙支榮仁正摟抱着新得的小妾沉睡,忽聽得外面一陣喧譁,從睡夢中被人驚醒,乙支榮仁大怒,披着衣衫走出房門,卻見不遠處火光熊熊,正是放置軍械的地方。耳邊傳來陣陣廝殺聲音,顯然有敵兵已經攻了進來。
乙支榮仁心中大駭,這幾日曾有手下提醒自己要注意隋軍潰兵的襲擾。自己卻沒當回事,沒想到今日卻遭瞭如此下場。顧不上想太多,他徑自跑回了臥室,將蜷縮在被窩一角的小妾撥拉到一邊,從牀腳暗格處拿出一個包裹,隨即往外逃走。
還沒到得門外,已是聽到大門處守衛的慘叫聲。乙支榮仁面色慘白,掉頭鑽到了邊上廂房裡面。不一會功夫,王猛帶人衝了進來。此時隋兵已經控制了整座塢堡,敢於反抗的高句麗守衛已經被誅殺殆盡,僅有十餘名怕死的被捆綁在一起,瑟瑟發抖。
很快,乙支榮仁被搜了出來,連帶着他嬌媚的小妾一併帶到了王猛身前。
“將軍,不要殺我,我將這包裹裡面的珠寶全部奉獻給將軍大人。將軍,饒了我吧。”乙支榮仁跪倒在地,眼淚鼻涕的糊了滿臉,向王猛哀求着。王猛順勢踹了他一腳,哈哈大笑:“真是笑話,難道這珠寶到現在還是你自己的麼?”
旁邊諸人都大笑起來,王猛卻注意到周達雙眼放光,色迷迷的盯着那小妾。心中鄙視之,不過嘴上卻對左文龍說道:“左老弟,你看這女人以及那些俘虜應該如何處置?”
左文龍滿臉殺氣,惡狠狠地看向那些俘虜,做了一個手勢道:“這還用問,全數殺掉就是。這些狗賊,個個當死。”
周達一聽,卻有些急了,連忙說道:“那些俘虜殺了就殺了,不過這女人長得甚是貌美,殺了倒是可惜。”
左文龍瞥他一眼,譏笑道:“怎麼,周隊正莫非憐香惜玉,還想帶上她不成?”
周達頓時臉紅,訥訥道:“這個,這個,兄弟們旅途勞頓,安慰安慰也是好的。左旅帥,要不我們...”
左文龍頓時大怒,呵斥周達道:“眼下活下去都很難講,你卻想玩女人?軍紀敗壞,我們這些人和那些土匪又有何分別?王猛,此事萬萬做不得!”
王猛遂一板面孔,吩咐左右:將他們一併砍了!看周達面色殷紅,好不尷尬,好言勸慰道:“周隊正,只要保住了性命,以後玩女人的機會多得是。”
周達半垂着頭,無精打采的應了兩句。他卻沒注意到,方纔他急色的表現卻是被不少人看在眼中,對其行爲更是有些看低了不少。
大刀落下,血光四濺。乙支榮仁駭的渾身顫抖,腳底下已是淌出了黃白之物,惹來一陣大笑。他可憐兮兮的擡起頭,突然大聲叫喊:“將軍,將軍,我還有一事相告,事關你們隋軍的安危。只要你繞我這條狗命,我定將如實相告。”
王猛狡黠的笑了笑,氣勢凌人的喝道:“你先說說看,如果確有價值,我就饒你一次。”
乙支榮仁摸一把眼淚,結巴着說道:“我說,我說,就在海浦口出去不遠處,的確還有一支隋軍船隊逗留。前一段時間來護兒被榮留王設計擊敗,周法尚接應到之後,全軍敗走。後來卻不知爲何留了幾艘大船在附近海島上。將軍大人,繞我一命吧。”
衆人聞訊頓時狂喜,旁邊李洛示意乙支榮仁怎麼辦。王猛淡淡說道:“這傢伙倒也是人物,居然看出來我們想要從海路回家。帶上他,說不定會有什麼用處。”
原來昔日水軍大敗,這傢伙也有份參與一路截殺,最後被周法尚所擊潰。但其逗留了軍中幾日,方纔領到了這個鎮守塢堡的差事。原以爲是美差,沒想到好日子還沒過幾天,就榮幸的成爲了隋軍的俘虜,更是即將成爲第一個高句麗奸細。
此時親耳聽到王猛不再殺他,乙支榮仁欣喜若狂,連連親吻王猛的褲腳,嘴裡唸唸有詞:“其實,其實我的祖上也是漢人,複姓尉遲。”
楊戈不禁好笑,看來這位怕死的乙支榮仁,極有可能成爲第一個高句麗奸。哈哈,這詞的確彆扭極了。
接連攻破三個塢堡之後,整支隊伍的面貌爲之一新。久違的信心重新回到了這羣老兵的臉上,途中更是收攏了不少潰兵,已是達到了百人左右。
隨着人數的增多,王猛將隊伍重新打亂分派,自己充任校尉,左文龍屈居副手,親兵由程黑牛等人擔當。
周達黃漢各率領一隊,王強則充當了周達的副手,手下的焦虎孟熊等人也各充當了夥長。至於黃漢那邊,王猛將張方插了進去,作爲黃漢的副手。
另外王猛還單獨成立了一個10人左右的斥候分隊,楊戈因爲其優異的表現升任隊正,李洛徐慶餘老三也在其中,從此楊戈也算成了這支隊伍的核心之一。
經過幾天行軍,隊伍來到了距離海浦僅僅數十里之遙的一處小村莊。根據乙支榮仁的指引,前面應該還有高句麗人的兩處塢堡:連山堡和河沙城,裡面分別駐兵數百人。兩堡相距不過數裡,呈犄角之勢。彼此間遙相呼應,對海浦口岸形成了嚴密的監控。要想到達海浦碼頭,勢必要將這兩處塢堡連根拔起,否則在他們的矚目下,單憑他們這些人,恐怕連浪花都沒打起來就一命嗚呼了。
不過,有了乙支榮仁的加入,再加上楊戈斥候小隊的配合,攻破其中一處倒不是什麼難事。難就難在二者間距過近,一方有難,另外一方必定前來救援。目前他們人數上遠遠遜於對方,如果沒有萬全之策,勢必會惹來不少麻煩。
這一日,正值正午時分。連山堡炊煙渺渺,除去城頭上留有十多人之外,大多數人正在營中就餐。兩名士兵正懶洋洋的靠在垛牆上閒聊,突然看到遠處有一標人馬緩緩前行,目標正是自己所在的連山堡。
“咦,這個時候怎麼會有人過來?要不要報警?”其中一名瘦小的士兵拿不定主意,向旁邊的年長者詢問如何應對。
“大人正在吃飯,要是出了差錯,今晚你我還能好的了麼?現在大隋軍敗,海浦口那邊已經多日沒有動靜,想必那些水軍早已撤退了。哪裡還能有什麼危險,況且人數頂多十多人,恐怕是自己人罷,待會看看便知。”年長者裝出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教訓那名瘦小的士兵。
果然,當那夥人慢慢靠近塢堡時,穿着打扮正是高句麗人的服飾。年長者一撇嘴,得意的衝着同伴笑笑,俯下身子高聲喝道:“來者何人?”
打頭的一名軍官仰頭高聲喊道:“我是乙支榮仁,前段時間還與你們金大人把酒言歡,莫非你們不認識我了麼?速速打開城門,有要事和你們大人商談。”
瘦小士兵還有些愣神,年長者已是諂媚笑道:“原來是乙支大人。請稍等片刻,小人馬上打開城門。”同伴猶豫一下,低聲詢問:“我們就這麼打開城門,萬一堡主怪罪下來,那該如何是好?”
話音未落,頭上一痛,已是吃了同伴一記巴掌,“你知道什麼,下面的可是乙支大人,乙支大將軍的同族胞弟。我們金大人見了他也要客客氣氣,你我可得罪不起。”
塢堡城門緩緩打開,據守城門的士兵排成兩列,迎接乙支榮仁的到來。這支隊伍剛剛跨進塢堡大門,乙支榮仁臉上方露出一絲不忍,身後就傳來了楊戈的命令:動手!
魚貫而入的士兵在楊戈的訓練下,對整個偷襲過程早已輕車熟路。此時早已選好了各自動手的目標,聽到命令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門洞兩邊排列的高句麗士兵全數誅殺。整個過程乾淨利索,十多個守衛連一聲求救都沒發出,就已經死於非命。
楊戈手臂揮動,也就幾分鐘時間,已經將那些屍體收拾乾淨。李洛率領幾個大隋士兵登上塢堡上方,扯下一條白毛巾用力揮舞。也就是一刻鐘左右,周達率領麾下人馬已是撲到了塢堡牆下,接管了整個堡寨的守門之責。
此時,楊戈帶着徐慶餘老三等人,跟隨乙支榮仁來到了堡主府。堡主金德柱聽衛兵傳訊,急忙出府相迎,挽着乙支榮仁的胳膊邁步走了進去。到了裡間,還沒寒暄兩句,乙支榮仁低聲對金德柱道:“堡主,我有一事相告,且附耳過來。”
金德柱不疑有他,靠近到了乙支榮仁身邊,後者卻翻腕掣出一柄匕首,貼到了金德柱脖頸處。身後楊戈等人,已經一併動手,將金德柱身邊兩名衛士生擒活拿。
金德柱頓現驚懼之色,結結巴巴的說道:“乙支大人,這,這是何意?”
乙支榮仁輕嘆一聲,指着楊戈對金德柱道:“金堡主,這是大隋將軍楊戈楊大人,現在你應該明白了吧?”轉頭朝向楊戈道:“楊將軍,有什麼話,儘管問他即可。高句麗很多官員都通曉漢話的。”
金德柱駭然跌坐,楊戈大馬金刀的坐到金堡主的座位上,笑吟吟的說道:“堡主大人,你是要生還是要死?”
“你們識相的快點將我放開,外面可是有上百人,我一聲令下,定將你們剁爲肉醬。”金德柱緩過一口氣,突然意識到這還是在他的連山堡中,面色一變,惡狠狠地威脅楊戈。
“哈哈,你以爲,我們只有這幾人麼?你聽聽外面是什麼聲音?”楊戈不動聲色的提醒對方。金德柱側耳傾聽,外面已是喊殺聲四起,隱隱感覺到地面有些震動,顯然是有爲數不少的騎兵衝了進來。此時房門外面也傳來了幾聲尖叫聲,金德柱耳尖,只是聽到他留在外面的親衛只是叫出‘堡主’二字,聲音就戛然而止,顯見的已是沒了性命。
金德柱並非傻子,平時見機也是甚快。此時眼見再無希望逃走,喟嘆一聲,癱倒在地。楊戈冷笑道:“金堡主,你還有什麼話說?我且問你,隋朝水軍現在駐紮在什麼地方,此時海浦碼頭上可有船隻?”
金德柱緊閉雙眼,一聲不吭。楊戈咦了一聲,自語道:原來還是個有骨氣的。也罷,成全你就是。遂一招手,徐慶心領神會,拽着橫刀走到了金德柱身邊。
金德柱耳邊傳來一聲慘叫,再睜眼看去,旁邊他的一名親衛已是人首兩分,死於非命,脖頸處鮮血兀自汩汩涌出。另外一個親衛嚇得屎尿橫流,連聲告饒。楊戈笑道:“堡主大人,想死很容易。不過你看看乙支榮仁,這活着也不是什麼壞事吧?我給你一刻鐘時間,你可要想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