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長,我們的人跟蹤到了這裡,已經初步鎖定鍾石先生被關押的地點。”
人聲鼎沸的集市上,兩名身着粗布衣裳的中年男子正在茶攤上喝茶,其中一名灰頭土臉的男子小聲地對另一名男子說道,“根據我們得知的情況,每天早上七點鐘會有一輛吉普車從這裡出發,將東西運往山裡面,大概九點多鐘的時候會返回。根據我們對這裡路況的掌握和判斷,初步斷定目標是在三十里外處,距離邊境不遠的一個度假村。”
“目標還活着嗎?”
傅雲天摘下草帽,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趁機悄悄地打量一番四周,這才壓低了聲音問道,“如果目標確認死亡,我們這趟任務就不好交代了。”
“目標應該還活着,我們可以確定這一點!”
灰頭土臉的男子拿起青邊黑底的大茶碗,猛灌了一口茶之後,這纔回答道,“從燕京空運過來的東西,每天都雷打不動地送過來。很顯然這些東西是送給目標吃的,也只有他才能享受這樣的待遇。如果目標出事了,我不認爲他們還有閒工夫從幾千公里之外的地方運送食物。”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傅雲天如釋重負,長出了一口氣。
這裡是彩南省最南端的一個邊境小鎮,因爲位於山區,所以相對比較落後。不過自從通了馬路之後,這裡漸漸地變得繁榮起來,每天都有來自十里之外的鄉民將茶葉、三七、菸絲、蘑菇等土特產挑來鎮上販賣,逐漸地這裡就行成了一個專門針對外地人的集市。
爲了以防萬一,此行不管是傅雲天還是先遣的人員,都一副當地人的打扮。此時的傅雲天,穿着一身洗得漿白、皺巴巴的藍色襯衫,頭戴着一頂已經卷邊的草帽,兩個褲腳高高捲起,露出毛茸茸的小腿,腳上黑色的布鞋上沾滿了泥巴,兩邊還靠着一副裝着菸絲的挑擔,一副標準的當地菸農打扮。
而他身邊的那名男子,則穿着一身短打馬褂,兩隻古銅色的手臂裸露在外,看上去就像那種長期在太陽下曝曬的農民。
兩人在這個不大的茶攤上一坐,大搖大擺地喝起茶來,周圍的人看都不多看一眼,很顯然兩人的打扮完全融入到當地的環境當中。
“有什麼計劃沒有?”
喝飽了茶水,傅雲天從懷中掏出一張紙,在自己的挑擔上摸出少許菸絲,熟練地捲成一根菸,用火柴點燃後美滋美味地抽上一口,這才說道,“那個度假村周圍的環境摸清了嗎?還有他們人手的部署,有沒有頭緒?”
經過對童曉東、冀立心等人的跟蹤之後,專案組一路順藤摸瓜,終於來到了最有可能隱藏鍾石的場所,在這種情況下只差一步就能大功告成。但經驗告訴傅雲天,越是到最後越是要謹慎,一個不小心就可能導致全盤皆輸。
“那個度假村我們已經查探過了。”
那名男子咂巴了兩下嘴巴,回答道,“周圍一片空曠開闊地,視線完全不受影響,所以想要在白天悄無聲息地摸過去恐怕不大容易。另外,根據我們前期偵查的結果,度假村的四周都有人嚴密看守,至少有十幾個人,而且都配備有槍支。所以我們不可能在白天行動,只能趁着晚上天黑時分再行動。”
“具體圖紙我已經上交給了指揮部,估計很快就能制定一個合適的方案。”
男子繼續說道,“不過部長,目前還有一個非常嚴峻的問題,那就是這裡離邊境實在是太近了。稍有疏忽,對方很有可能越過山頭到緬甸那邊,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們可就不好辦了。”
“這倒是個大問題。”
傅雲天擡頭看了看周圍鬱鬱蔥蔥的山頭,不由地長嘆一口氣,“只要鑽進了山裡,我們想要解救目標就沒那麼容易了。不過這一次幸好帶來了幾名最優秀的狙擊手,如果實在不行,就直接進行遠距離的狙殺,不留活口。”
他面色微沉,眼中的殺機一閃而過,確實下定了某種決心。
“對了,我們要不要請邊境的駐軍幫忙,暫時封鎖一下邊境?”
猶豫了半晌之後,那名男子小聲地問道,“這樣的話儘可能封鎖他們潛逃的可能性。不過如果他們在駐軍內部有人的話,恐怕整件事又會走漏風聲。”
“這點你不用擔心,我來處理好了。”
傅雲天輕輕地敲着桌面,過了好半晌才悠悠說道,“這件事還得通過上面。另外,緬北那邊的武裝力量我們也有聯繫途徑,到時候也要和那邊打一下招呼。就算他們能夠逃出去,也要在那邊把他們儘快地抓住。”
這裡的邊境連接着緬甸北部。當初華夏內戰時,一部分本國民衆攜家帶口地逃到了緬甸北部,並且就此安扎在了那裡。久而久之,那裡就形成了一個以華夏人爲主的地區,雖然名義上還屬於緬甸政府統管,但實際上那裡的人不管說的語言,還是用的鈔票、寫的文字,甚至連手機的通訊信號都是華夏這邊的。
雖然對面屬於緬甸的國土,通過官方途徑知會的話可能不太好使。不過私底下緬北地區的領導人和這邊保持着非常良好的關係,只要帶個話對方肯定會全力配合的。
“這樣基本上就萬無一失了。”
男子點了點頭,不再說什麼,心中卻是不住地感慨,這個叫做鍾石的傢伙面子實在是太大了,不僅傅部長親自出動,而且還動用了這麼多的關係。如果能夠順利地解救出來,他倒要看看這傢伙到底有沒有三頭六臂,能值得如此大動干戈。
“好了,時間也差不多了,我該回去了。”
又喝了一會茶後,傅雲天拿起草帽往頭上一扣,從口袋裡掏出幾張皺巴巴的鈔票,結完賬後將挑擔往肩頭上一挑,朝着那名男子擺了擺手,就朝着街道外面走去。
“吱……”
一道輪胎摩擦地面的尖銳之聲突然響起,正在慢悠悠行走的傅雲天就感到身後有人猛然推了一下,立足不穩的他頓時打了個趔趄,隨後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挑擔上的菸絲也撒了一地。
“你找死啊?”
傅雲天心中大怒,回頭朝身後看去,一輛吉普車正停在他剛纔站立的位置上,一名戴着太陽帽的年輕男人探出腦袋,正指着他破口大罵,“想死死遠一點,別在這裡耽誤大爺我的路!”
一看到有熱鬧,街道上的人紛紛圍了過來,裡三層外三層圍了個水泄不通。不少人看清楚了剛纔的情況,那名吉普車在人頭攢動的街道上飛快行駛,差點撞到這名“菸農”,現在居然還倒打一耙,實在是讓他們感到氣憤不已。
只是這些人雖然心有不滿,但也是敢怒不敢言,不說人家開着吉普,就單看這幾人身上考究的衣服,就和他們不是一個層次上的。
“喂,你是怎麼說話的?”
飛快地看了四周一眼,傅雲天一抱小腿,放聲哀號道,“哎呦喂,我的腿,我的腿斷了……”
他說得一口流利方言,周圍的人竟然沒有察覺出來。在他掀起的褲腳上,腿上一大塊皮已經被擦沒了,血水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滲透出來。
“哎,真慘!”
“這幾個年輕人可真缺德!撞斷了別人的腿還反怪別人,這還有天理嗎?”
“打死他!”
看到傅雲天腿上的傷口,周圍的人頓時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矛頭紛紛對準車裡的兩名年輕人。
“哎,我說你這個傢伙,別躺在地上裝死了!”
看到這幅情景,開車的那名年輕人勃然大怒,當即怒氣衝衝地推開車門,一腳推開腳下的菸絲挑擔,走到傅雲天的身前,居高臨下倨傲地說道,“真他媽沒想到,在這種窮鄉僻壤還能遇到碰瓷的。不煩實話告訴你,你惹錯人了。給老子磕三個響頭,我就不追究你碰瓷的責任,否則我現在就將你送進大牢。”
華強最近很惱火,他原本是邊境軍隊的一名士兵。但在一次走私被查處開除出軍隊之後,他索性就在邊境留了下來,光明正大地幹起了走私的買賣。最近劉有期招兵買馬,將華強也招募了過來。原本他還以爲自己要受重用上位了,但是有一次他偷偷打開送貨的箱子,發現只是一些吃的東西時,這才意識到劉有期只是把他當做個跑腿的馬仔。
一心以爲傍上大腿的他心中非常不滿,但又不敢表露出來,所以一直積壓在心裡。他不敢對劉有期發牢騷,但不代表不敢對眼前這個菸農發火,如果不是那麼多人看着,恐怕他就拳腳相加了。
“你賠我錢,還有我菸絲的錢!”
先前和傅雲天接頭的那名男子也在圍觀的人羣當中,傅雲天和他眼神一接觸,只見對方微不可察地眨了眨眼,就知道這幾名開着吉普車人的身份,當即更是不依不饒,一把抓住對方的褲腳,“你不賠我錢,我就報警。我知道你們是那邊度假村的,如果不賠錢,我就天天去鬧。”
“媽的,找死!”
華強眼中兇光一露,蹲下身去,抓住傅雲天的衣領,指着腰間別着的手槍說道,“你他媽是不是真的找死,信不信我現在就斃了你?”
在邊境上做走私生意的人,都是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窮兇極惡之人,華強也是如此。周圍人的指指點點讓他覺得丟了面子,進而兇性大發,甚至有了當場殺人的衝動。
一看到對方眼中的兇光,和腰間別着的手槍,傅雲天心中一凜,心中飛快地盤算起來,這事該怎麼收場。他和那些窮兇極惡的罪犯打過很多交道,有着豐富的經驗。依照他的判斷,這名叫做華強的人此時絕對是動了殺心。
“好了,強子,住手!”
就在這時,一直穩坐在吉普車裡的另外一個人開口說話了,也正好幫傅雲天解了圍,只見他穿着襯衫西褲,頭髮梳得一絲不亂,下車之後朝着地面看了一眼,淡淡地說道,“這位先生,你只是擦破了點皮,並沒有斷腿。”
“是嗎?”
傅雲天下意識地動了動腿,結果自然是完好無損的,不過他也夠狡猾,立刻又叫喊道,“就算是沒斷腿,你們撞了我,至少也要給個說法吧!”
他的這番舉動,既狡猾又貪婪,實在太符合目前的這個“菸農”形象。
“這裡是五百塊,拿去醫院包紮一下,打一針就沒事了。”
襯衫男子眉頭一皺,從錢包裡掏出五張鈔票,直接丟到地上,“多出來的,就算是賠你菸絲攤的錢。現在你把路讓開,我們還有要緊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