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 恐慌
“鬆手。”
金熙趕緊鬆手,“不舒服?”
“我身上都臭了,你沒聞到嗎?”齊傾瞪了他,“粥先不吃了,你讓人給我備水。”
金熙卻仍是膩在了她的身上,“臭嗎?我聞聞,聞聞……”
“金熙!”
“好,我給讓人給你備水。”金熙作罷。
齊傾道:“你自己去!”
“我?”
“怎麼?你去不得?”齊傾眯了眼,作勢要生氣了。
“自然去的,自然去的。”金熙哪裡還敢不動,“我這就去,你等着!”
齊傾收斂了神色,無聲苦笑,糊弄了過去了?可是能糊弄多久?禇鈺說的沒錯,現在的她的確是縮頭烏龜,因爲她無法確定知道了事情之後的金熙會做出何等的反應,或者,根本便不會有反應,一如過去十幾年一般,大事她都替他擔着,她替他找到解決的辦法。
可是這一次,她亦是無能爲力。
……
“鴛鴦戲水如何?”
齊傾看着還是跑進來的男人,眉梢微挑,“你確定?”
金熙壓下了心口的火熱,清了清喉嚨,“我幫你擦背。”隨後便不斷地在心中提醒自己,她身子還沒好還沒好經不起折騰的。
“好啊。”齊傾爽快地應了,反正難受的人也不是自己。
金熙後悔了,他這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額上冒着汗,“阿傾……”
“金大人,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難追的。”
“阿傾……”
“出去吧。”齊傾放了他一馬,“我自己來便可。”
金熙也顧不得沒有人照顧她了,當即逃了出去,他若是再不走怕是真的會做出傷害她的事情來了!跑出了屋外,隔着門大口大口地喘氣,好半晌才沙啞着嗓子道:“別泡太久了,免得着風寒。”
齊傾從浴桶出來,低頭看着自己的身子,二十九了,便是在前世也是剩女一個了,便是保養的還不錯,可與十七八的少女相比還是少了嬌嫩,還這般欲罷不能?是她教的太好了,還是他的眼光有問題?
“阿傾?”金熙沒聽到回話,有些擔憂地叫道,不會是出事了吧?
齊傾收斂了思緒,“好。”
金熙這才鬆了口氣。
又過了一刻鐘,門內又傳來了齊傾的聲音,“好了,進來吧。”
金熙推開了門,便見她已經穿戴好了衣裳,正拿着毛巾擦拭着頭髮,他走了過去,“我來。”
齊傾也沒拒絕。
金熙拿過了毛巾輕輕地幫她擦拭着頭髮,同時喚來丫鬟將浴桶給清理了,屋子裡安靜了下來,院子外的夏禪輕快地吟唱着,微風逃過了烈日的追捕,吹進了屋子,帶來了一絲清涼。
頭髮擦的半乾。
金熙放下了毛巾,摟着她香軟的身子,“先用午膳。”
“嗯。”
金熙笑着讓下人擺午膳,沒有大魚大肉,都是些清粥小菜,“鯉城的魚天下一絕,不過你現在還不能吃,等你好些了,我帶你好好嚐嚐。”
“怎麼說的我沒見過世面似得。”齊傾失笑。
金熙板着臉,“我是你男人,在外邊自然是我做主!”
“好。”齊傾無可奈何。
金熙這才笑了,“快吃吧。”
齊傾頷首,動起了手來,“對了,鯉城城守讓你過去都說了些什麼了?”
“他同意與我一同抓拿沈三,不過還不知道內情。”金熙道,依照之前的決定並沒有將明日之行告訴她,雖說如今她的身子已經沒有大礙了,可他不想什麼事情都要她來勞心勞力,他是她的男人!“而且態度轉變的有些快,想來是禇鈺做了什麼。”
齊傾看了他一眼,“不高興?”
“有點吧。”金熙沒否認,“不過沈三一事跟禇家也脫不了干係,禇鈺出些力也是應該的!”
當年沈家一事若說要誰來負責的話,那絕對不是金家!
明昭爲何能夠如此大開殺戒?少不得褚隨之的幫手!
算來算去,他禇鈺也不算是在施恩於他!
這般想雖有些自欺欺人的,不過心裡到底是平衡了。
齊傾笑了,不過也沒爲禇鈺說什麼話,“說的也是。”親疏之別分外清楚。
金熙的一顆心更是熨帖了。
一頓午膳,倒也用的其樂融融的。
午膳過後,金熙又監督了她喝了藥,這才離開,不是不想守着她,而是明日的事情還需要準備一下。
明日一行不僅僅是陪黃城守去看看水庫哪裡有異常,更是希望能夠將沈三給引出來!當然,還得防着沈三趁他不在來這裡偷襲齊傾!
商行之內雖然也有護衛,但是絕對比不上金府的,而且,沈三身邊還有兩個明宗的高手在!
“明日帶去的人不需要太多,留在這裡保護齊傾。”雖已經派人去通知了禇鈺,但他還是親自跑了一趟。
禇鈺晦澀不明地看着他,“你便不怕死?”
“怕。”金熙正色道,“所以更好儘快將危險剷除!”
禇鈺盯着他,沒有說話。
金熙也沒有閃躲,與他對視着。
都不知道對方心裡究竟想着些什麼,不過有一點卻已經是達成了共識的,那便是保護好齊傾!
“若是褚公子不願意,那便算了。”最終還是金熙先打破了沉默。
禇鈺嘴邊泛起了一絲譏諷,果然還是沒長大的毛頭小子,“你放心,齊傾我自然會保護。”
平淡的語氣,可卻是讓金熙氣想一拳打過去,“這本就是你們禇家欠她的!”他冷笑道,“沈三這般恨齊傾想來也有褚相大人斬草除根的緣故!”
“若是自欺欺人可以讓你好過些的話,褚某無所謂。”禇鈺笑道,“誰讓齊傾護着你?”
“你——”金熙氣的站了起來。
禇鈺淡笑如風。
金熙目光冷厲地盯着他好半晌,最終還是壓住了怒氣,“那就擺脫褚公子了!”與其在這裡跟他做這些無謂的爭鬥,不過再去看看佈置是否還有什麼遺漏!
禇鈺看着甩袖而去的年輕背影,心裡卻沒有一絲勝利的感覺,也便是在這一刻,他忽然間發覺自己輸了一籌的。
年輕。
金熙的年輕是他最大的資本,既是如今他處處比不上他,可是他年輕,便有無限的潛力。
可是,也便是這份年輕讓他與齊傾之間永遠隔了一道鴻溝不是嗎?
“齊傾啊齊傾,你就真的不會後悔嗎?”
“鈺少爺。”
禇鈺收斂了神色,看着彷彿憑空出現在他面前的男人,“有消息了?”
“是。”
……
連日來的大雨似乎將天都給洗淨了一般,夜空的星辰格外的明亮,月色分外的皎潔,灑落大地。
良辰美景,大約便是如此。
然而齊傾卻被夜半驚醒。
“怎麼了?”齊傾坐起身來看着旁邊金熙,留守的燭火不算明亮,可是卻還是足夠讓她看清楚他的臉,滿頭大汗,臉色蒼白,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恐懼似得,“做惡夢了?”
金熙轉過身一把抱住了她。
齊傾蹙眉,擡手撫着他的背,“沒事了,沒事了,就是做夢而已,都多大了害怕噩夢?”
“阿傾——”金熙死死地抱着他,“別離開我好嗎?”
齊傾一怔,隨即失笑:“你到底夢見了什麼了?”
“我夢見了你不要我了……”金熙沙啞地說了出口,充斥着恐懼,“我夢見你不要我了……”
齊傾推開了他。
“阿傾……”
“別動!”齊傾制止了他的反抗,讓他面對着自己,“我又做了什麼讓你這般的不安?”
“我……”
“金熙。”齊傾嘆了口氣,“我既然說了不會便不會,是我這般讓人信不過還是……”
“不是的!不是的!”金熙緊緊地抱着她打斷了她的話,“我也不知道怎麼了!白天還好好的!一直都好好的!我相信你的,我知道你不會不要我的……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對不起!對不起!”說完,便揚手打自己耳光。
“夠了!”齊傾制止了他,“別鬧了!”
“齊傾……”
“我不生氣。”齊傾擡手撫着他冰涼的臉,“金熙,我不生氣。”
“我……”
“好好睡覺,沒事的。”齊傾柔聲道,“好好睡覺。”
金熙卻盯着她。
齊傾嘆了口氣,傾身吻上了他的脣。
金熙愣了一下,隨即化被動爲主動,瘋狂而熱烈,什麼明日還有要事,什麼她的身子還沒好,都拋到了腦後了,他只是知道她是他的,是他一個人的!是真真實實地屬於他的!
齊傾承受着,也感受着他的不安,他就這般的不安?
……
折騰了一晚上,齊傾醒來已經是日上三竿了,渾身痠疼的厲害,看了旁邊的位置,已經是空了的,不見金熙的人影。
她蹙了蹙眉,昨晚上那般的失控,依照他的性子必定是會守着她醒來然後不斷地道歉的,而如今卻沒了人影,如同當年那次一般。
可當年他是害怕,如今呢?
也是害怕?
不!
齊傾忍着身子的不適起身,簡單地梳洗了一番便叫來了連老,沉着臉問道:“少爺呢?”
“少爺去了城守府了。”不算是說謊,可連老是老實人,還是泄露了痕跡。
齊傾厲色道:“說!少爺去哪裡了?”
“少……少夫人……”
“說!”齊傾拍案而起。
連老哆嗦了一下,“少爺……少爺被城守衙門的人請走了……要與城守大人一同前去水庫……巡視……”
齊傾眯起了眼,“去了水庫?”
“是……”
“爲何不告訴我?”齊傾繼續問道,“是少爺吩咐的?”
“是……少爺說少夫人病着……便不要讓少夫人勞心……”
齊傾面沉如水,半晌後問道:“誰陪着少爺去的?”
“高公子與少爺一道出門了……”
“就只有高公子?”
“還有方捕頭他們……”
齊傾面色緩和了一些,“褚公子呢?”
“褚公子一大早便出門了……”
齊傾的心定了定,不過仍是氣惱金熙自作主張!去巡視?若只是單純的巡視,怎麼會這般多人都不在?
“去備馬車……”
“少夫人……”連老打斷了她的話,似乎猜出了她想做什麼,“少爺說少夫人今天便留在商行休息,不要……”
“去備馬車!”
“少夫人……”連老卻仍是不同意,“少爺吩咐小人一定要讓少夫人好好休息的,小人不敢違抗少爺的命令。”
“你便是……”齊傾怒聲出口,不過卻沒有說下去,臉色變了好幾變,終究平靜了下來,“罷了,他也是該學着自己處理事情。”
連老將頭壓低,保持沉默。
“你下去吧。”齊傾道。
“是。”
便在此時,便有下人過來回報,說城守夫人派人來請夫人過府。
“城守夫人?”
“是。”
齊傾蹙起了眉頭。
“少夫人,少爺說……”
“他只是不想讓我去水庫罷了。”齊傾道,“城守夫人派人來,我們不好推,去跟來人說,我稍後便到。”
“少夫人……”
“金禮可在?”齊傾又問道。
連老頷首,“在,少爺讓他留下來保護少夫人。”
“嗯。”齊傾沒有覺得意外,以他的性子留下她在這裡哪裡會不留人?而這般多人之中,金禮便是他最信得過的。
“讓他陪我去一趟。”
連老猶豫了半晌,還是同意了,“是。”去水庫可能會有危險,可去城守府見城守夫人,總不會也有危險吧?
一刻鐘後,金禮在馬車旁恭候。
“你也由着他這般來?”齊傾微惱道。
金禮無奈苦笑:“少爺的吩咐,小人不敢違逆,不過少夫人放心,少爺身邊帶足了人,明裡暗裡的都有,而且還是跟城守一起,沈三便是真的出現,少爺也足以自保。”
“現在你們倒是都聽他的了!”
“少夫人……”
齊傾沒等他解釋便道:“走吧。”
……
馬車往城守府而去。
金禮看着眼前的主子,好半晌這才擠出了話,“少夫人,您與少爺都是……”
“行了。”齊傾哪裡還不知道他要說什麼,“不過就是一說罷了,你還真的放心上去了。”
“少夫人……”
“這本就是我所希望的。”齊傾道,“沒什麼不好的。”
“少爺很在乎少夫人。”
齊傾笑了笑,“我知道,所以我也不擔心他籠絡了所有人大權在握了反過頭來對付我。”
金禮臉色一僵。
“玩笑都開不得?”齊傾挑眉。
金禮有些不適應,不過卻不得不承認如今的少夫人很好,“少夫人開心嗎?”
“怎麼這般問?”
“小人希望少夫人開心幸福。”金禮笑道,“少爺會讓少夫人開心幸福的。”
齊傾笑了,“會的。”
怎麼能夠不努力便放棄呢?
這般好的孩子啊。
“城守夫人這時候邀請少夫人過府,怕是會爲難少夫人。”金禮轉移了話題。
齊傾斂了斂神色,“預料之中的事情。”
鯉城城守扛不住禇鈺而配合金熙,心裡想必也是極爲的不願意的,不能對着金熙發作,自然便衝着她來,當然了,也不能直接來。
這女人跟女人之間的矛盾,她若是計較了,便是她的過錯了。
“那少夫人可好小心。”
“也不過是聽幾句難聽的話罷了。”齊傾道,“總不會對我動手的。”
金禮一想,也是如此。
……
論夫君官職,兩人旗鼓相當,而論各自的身份,齊傾卻比城守夫人高出一頭,因爲她有孺人的誥命在身。
城守的官職雖然不低,可是卻並不是每一個城守都能爲妻子掙一份誥命回來的,便是鯉城在南方諸城之中地位有些不同,鯉城城守守着對南方極爲重要的水庫,卻並沒有做出突出的政績,至今爲止,夫人也仍然沒有一個誥命。
這般說來,齊傾的確不需要對城守夫人客氣什麼。
然兒,人在屋檐之下,不得不低頭。
齊傾更是不想在這時候節外生枝,不就是聽幾句難聽的話嗎?可是,她卻錯了,錯的離譜!
既然是內眷見面,金禮這等隨行的人自然便只能留在外頭,而齊傾歷來沒有帶隨身侍女的習慣,所以,在這城守府的後院,幾乎是孤立無援,只是她萬萬沒想到城守夫人居然真的會動手,還是下狠手!
“城守夫人,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才坐下,便有五六人持着武器衝進來,城守夫人方纔不怎麼自然的迎客笑容此刻也轉爲了狠厲的決絕,只是面色卻有些寡白,“金少夫人,我這般做也是逼不得已!”
“哦?”齊傾冷笑,“如何逼不得已法?”
“我不知道你們夫妻得罪了什麼人,我也不想知道,可是你們不該連累我們的兒子!”城守夫人有些歇斯底里,“我們黃家九代單傳,我們只有這麼一個兒子,我們一定要救他!”
齊傾心裡頓時涌出了一股恐慌,卻不是因爲自身的處境,而是因爲擔心金熙!我們只有這麼一個兒子?那便是說,要至他們夫妻於死地的人不僅僅是眼前的這人,還有她的丈夫!
鯉城的城守!
“你們若敢傷金熙一根頭髮,我必定要你們全族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