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趙政彷彿有很多心事。,。
冀闕之上,也總是有大臣追問他冠禮立後之事。
所謂冠禮,就是‘成’人禮。
依照慣例,秦王若授冠禮,就要同時大婚立後,如此纔算是穩了國之根本。
可是趙政似乎並無立後的意思,每每有人問起,他總會找各種理由搪塞,直到呂不韋也來勸他立後。
“仲父之意,寡人明白。只不過這立後一事太過重大,總要與母后商量一下人選。可她此時身在毐國,着實不甚方便。寡人想着,左右冠禮之時母后定會出席,不如就在那時與她商議之後再行定奪。”
呂不韋垂眸思忖片刻,終是點頭應下了。
目送呂不韋離開,趙政緩了一口氣,回眸間,卻剛好撞見樑兒盯着他看。
“怎麼?”
趙政隨口問道。
樑兒原本就只是看着他,沒成想他竟回頭了,還與他的視線對上,一時慌‘亂’,竟不知該看向何處。
至於爲什麼看他……
她看得出趙政在迴避立後,便想到歷史上的秦始皇,終其一生也沒有皇后。
好好一個千古一帝,活了幾十年,又生了一羣兒‘女’,怎會始終都沒立後呢?
這一直都是歷史之謎。
樑兒也只是在猜想他不想立後的原因,就不自覺的看過去了……
趙政見樑兒在他面前一向正經,此時竟莫名慌了神,心下覺得好笑,便生了逗逗她的心思。
他半身倚在案上,一隻手撐頭,睨向樑兒。
“你最近有些奇怪。”
“奴婢哪裡奇怪?”
樑兒不解,她覺得剛剛只是事發突然,所以自己慌‘亂’了些。可到趙政嘴裡,怎就變成最近都怪了?
趙政‘脣’角一揚,伸長閒置的另一隻手,猛地將樑兒拉坐在他的身邊。
他這動作突然,樑兒受了一驚,睜圓了眼睛,一臉呆滯,竟是連句話都沒能說出來。
還未及樑兒反應,趙政便又忽然將臉靠近了她的臉。
他那樣一副‘精’致好看的容顏就這麼突然靠近,竟讓樑兒的眼瞬間又圓了幾分,卻仍是說不出任何話來。
趙政的臉越來越近,鼻尖也幾乎碰到了樑兒的鼻尖。
樑兒屏息凝氣,身子不自覺的向後靠去。
趙政卻是抿嘴一笑,那‘脣’勾出的弧度真是絕美,竟讓樑兒的心跳猛地搶了幾拍。
趙政的手指骨節分明,纖長有力。
他捏住樑兒小而圓潤的下巴,力道卻極輕,仿若指間那不是‘女’子的下頜,而是一件曠世珍寶。
“你心悅寡人了?”
他的聲音充滿磁‘性’,極是好聽。
樑兒卻在他話音還未落時,就鬼使神差的蹦出了一個字:
“沒!”
趙政沒想到她竟否認的這般痛快,滯了好一會,纔將她的下巴放開,以手撫額,斂頭笑道:
“哈哈哈哈,想這普天之下,膽敢如此不給寡人半分顏面的,就只有你樑兒一人了。”
樑兒聽他這麼說便更慌了,立刻下跪施禮,以頭點地。
“大王恕罪!”
趙政笑意未散,伸手輕輕將她的扶起,眼底滿是柔情。
“笨樑兒,你無需如此謹慎。記住,即便天下間所有的人都怕寡人,你,卻是不必怕的。”
這樣的話聽着有些酸,樑兒不知該用什麼表情面對,垂着眼不敢看他。
趙政也不計較,拉了她站起身,竟又忍不住調笑了一句。
“走,我們去寢殿,幾日沒有留宿昭陽殿,寡人想念你的身子了。”
此言一落,樑兒的臉果然騰的紅了大片。
趙政見狀心情大好,嘴角揚得老高,牽着她的手踱着方步,一搖一擺的走向寢殿。
‘牀’笫之間,趙政手指輕輕擺‘弄’着樑兒的髮尾。
樑兒面上的紅暈未減。
她分明知道趙政那句話不過是說給那些監視他的人聽的,可那話說的那般直白,總讓她止不住的想東想西。
“還在胡思‘亂’想?”
見她的臉依舊紅得像顆李子,趙政不禁笑出了聲。
樑兒被他一語說中心事,猛地搖頭否認。
趙政看她反應甚是有趣,便翻身趴在她的身旁,臉湊近她的臉,語氣百般曖昧。
“難道……樑兒想要了?……”
聞言樑兒臉上的紅暈迅速擴大,直至耳根。
“沒!沒有!……”
樑兒驚得倏的坐起身,雙手用力拍了拍臉。
天吶,她是怎麼了,冷靜……快點冷靜下來!
趙政笑得合不攏嘴,自身後將她攬住,‘脣’靠近她的耳際,聲音亦變得極輕。
“呵呵,傻瓜,寡人今日是有正事要與你說的。”
樑兒回頭,不料卻剛好撞上趙政的眼,她只得再次避開。
“大王請說……”
趙政讓她躺在自己的臂彎之中,止了笑,緩緩道。
“待到冠禮之後,寡人想要啓用李斯。只不過,他似乎曾是呂不韋的‘門’客,寡人想了很久也未能想出,要如何才能完全信他。”
樑兒‘脣’角一彎。
“奴婢當年身爲流民流落至楚國時,曾聽到過一個故事。”
趙政挑眉,示意她說來聽聽。
“那時在楚國的上蔡郡,有個看守糧倉的文書官,他年紀輕輕,飽食終日,無所事事。一日他在茅房裡看見一隻老鼠在吃糞便,見有人來,嚇得倉惶逃竄。文書官嘆息:這些老鼠吃的東西不乾淨,有人靠近時,就會非常驚恐。而自己管理的糧倉中的老鼠,卻可以吃着囤積無數的糧食,居住在很大的房子中,亦沒有見到人的憂慮。文書官覺得有趣,便嘗試着把這兩處的老鼠互換。結果三天後,原本在糧倉的老鼠也開始吃起了糞便,且害怕人犬;而原本在茅房的老鼠,就悠閒的吃起了粟米,也不再怕人了。如此,文書官便得出了結論,人成就的高低就如這些老鼠,關鍵是在於他所處的環境。此後他便辭了官,離開了貧瘠的上蔡,去往蘭陵城拜師於荀子。”
“這個文書官是李斯?”
趙政反應很快。
樑兒點頭。
“你從前就知道他?”
“時間過了太久,那時也不確定是否是他,直到前幾日,纔多方確認正是其人。”
趙政勾‘脣’一笑。
“原來如此……所以他師承荀子?難怪,初見時他侃侃而談,見解獨到,是個可用之材。若非他曾是呂不韋的人,寡人也不會將他閒置至今。”
話至此處,樑兒垂眸,思忖片刻,復而擡眼問道:
“大王覺得,何爲君子?”
趙政不假思索,破口而出:
“學識豐富、‘胸’懷大義者,是爲君子。”
樑兒緊接着說:
“從廁鼠一事便可知,這李斯並無大義,故而他並非君子。他不過是想要求個名利罷了。這心思如此狹隘,是否可稱之爲小人?”
趙政沉寂片刻,緩緩點頭。
“算是了。”
樑兒雙眸微閃,言辭鑿鑿:
“正所謂義感君子,利動小人。大王若想籠絡住李斯,便不要讓他一步登天,而是要一點點給他加官進爵,讓他始終有利可圖,他自會對大王盡心盡力。”
趙政莞爾,雙瞳如黑曜石般閃現幽光。
若能得李斯,這天下也就離他不遠了。
第二日,趙政便迫不及待的召見了李斯。
他們此番談了很久,主要聊的都是橫掃**之策。
樑兒守在一旁默默看着。
李斯如今已有四十一歲。
他面目恭敬,言行得體,舉手投足間,已經初有幾分爲相的風範。
再看趙政。
金冠玄袍,肩背‘挺’拔,劍眉鳳目,高鼻薄‘脣’。
言語間,亦有帝王之氣隱現。
眼前這一君一臣,便是戰國末年政壇上的最佳組合。他們將在未來掌控七國命脈,翻雲覆雨,一統天下。
三日後,李斯被拜爲客卿。
與此同時,有十幾謀士帶着大量珍寶錢財秘密自咸陽而出,分別奔赴六國。
他們的任務便是作爲細作打入六國內部,離間各國君臣,將其逐漸瓦解蠶食,爲往後秦國的兼併戰打下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