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時。出樓。
非子將封好的舉報信塞給扁頭,陰臉威脅,“你要敢玩心眼兒,我們叫你後悔生出來!”
浩燃慨然一笑,說,“他是不會願意到監獄去蹲個三年五載的。”
扁頭心一顫,也喏喏點頭,“那是那是!”他知道,從安屯門口浩燃和藹地衝他笑時他就知道,他將受制於這個人,一切都完了。
紫荊花清茗館的扁頭在電話裡的一句“我有三張你和咪娜的照片”就足以使酒樓里正開懷暢飲的凡強心慌意亂。
果然,一刻鐘後凡強心急如焚地夾包趕來便問:“照片在哪兒了?”
扁頭將浩燃從七張凡強照片中選出的三張及底片擲在玻璃桌面上時,凡強驚愕的臉煞白,隨後慌亂地摸出煙點一根定定神說,“要多少?你開個價吧?”
“我不要錢。”扁頭按浩燃吩咐編起故事,“你沒看出我剛被打過嗎?我是凱蒂酒店後廚的,幹了有半年了,平時也就愛去迪廳樂呵樂呵。媽的,誰知道就這麼點事,這幫孫子就下這麼狠手。”
凡強倨傲地說,“不是這麼簡單吧!”
扁頭油頭滑腦地笑,“還真瞞不過小兄弟,說實話,我平常愛吃點‘穀子’,還有點兒愛好不好說,所以錢不夠花,就在後廚做些手腳弄點兒零錢兒,結果被一夥計告發了。媽的,我實在氣悶。我跟你說,他們酒店的服務員都未成年,進的菜也不新鮮,然後樓上還聚賭,老闆娘抽紅,所以我寫了舉報信想讓你親手幫我送到警局夏局長手裡。好查查他們,罰點兒款也好,也算是出出心頭這股惡氣。”
凡強暗暗忖度:原來是個蔫心壞。於是試探着問:“我要是不答應你呢?”
“那你明天等着去校長室要這些照片吧!”扁頭換了咄咄逼人的語氣,麻利地收起相片。
“別急呀老哥,咱們好好談談。”凡強把柄落人手,沒有傲慢的理由,適才表演也只是戒備心做崇,彷彿洗澡前先伸手伸腳試試水溫,免得一頭扎去變成火鍋涮肉。
然凡強並不盡信這面龐粗礪、神色狡獪的中年人,可突如其來的黴運顯然已使他亂了方寸;一面擔心當信使會惹來麻煩,一面又懾於照片的威脅。
幾番權衡,終是提心吊膽地在扁頭監視下送舉報信到了警局,得到照片後還不放心,“你不會留幾張吧?”
扁頭髮急說:“我留你的照片有什麼用,一共就三張,都拿來了。”
對面萊茵咖啡店裡的浩燃、非子、阿骨一見凡強離開,立刻過來把扁頭摁進TAXI。
“你們代我上哪兒去?”扁頭問。
“北口車站,師傅快點兒,我們着急趕時間。”阿骨說着擲掉菸蒂搖上車窗。
燈火通明的候車室裡嘁喳嘈雜,小塵剛見浩燃便遞去車票說,“真他媽難買,我等了將近半小時。”然後指指牆上巨大的電顯紅色字幕,“快發車了,趕快先去站臺吧!”
幾人擠擠擦擦地把扁頭推進車箱後聽他問:“這是去哪兒?”
浩燃和藹地笑,“送你回家!”
扁頭駭出了心病,揪着胸前衣襟問:“你們給我打的什麼藥,我怎麼氣悶呢!”
浩燃咧開嘴露出一排皓齒,“以後別動歪心思,你就可以安安穩穩地活着,不然呢——”
非子會意,玩笑,“做爲一名未來的醫生我有責任告訴你,不然你身體某部分會像泡在福爾馬林裡一樣縮小,那另一部分就會增大到累得你腰肌勞損。從此你要爲ru腺囊腫、ru腺癌之類疾病而擔憂,一但患上惡性的,就要切除胸大肌外加做淋巴結清掃,遭罪呀!”
浩燃忍俊不禁,轉身哈哈笑着瀟灑地走下車。
小塵將抽去SIM卡的手機,還給一邊篩糠的扁頭,又丟下薄薄一沓錢,“大哥讓留下給你買點吃喝,以後別再來這兒!”說完,幾人跳下火車,走出站臺,接着身後,響起拉長的汽笛和車輪砸壓鐵軌的轟隆聲。
浩燃買水果花籃到醫院看過蕭蕭又拉上池雲同回紅壇花園後,小塵阿骨坐臥室貪婪又激動地點清金額問:“哥,這七萬多咱們怎麼分?”
浩燃抿了口高腳懷裡的皮納克蘭特,“先按名單儘量把那部分錢還給他們。”
盤腿大坐的小塵驀地跳起來,“你開玩笑吧?”
浩燃佯裝沒聽見,故意將酒懷掉地上摔碎。小塵愀然不悅。
阿骨說:“這幫人活該被勒索,你把錢還回去他們沒準還要反咬一口呢!”
浩燃說:“照單子查查,如果是講究混混就當面還他,拉攏過來,其餘的一律郵還,什麼都不要寫。剩下的一個拿三千,我那份算給蕭蕭。如果還有餘就留着多交幾個朋友。”
螺旋壁燈下倚牆抽菸的非子說:“剩的那點兒不如存起來吧!”
浩燃笑,“存錢不如存義氣。”
小塵的算盤打得比計算器還快,立刻轉嗔爲喜說:“的確,跟有些人物間的義氣,沒錢可是買不來的。”
布藝沙發上的池雲踱步來到窗邊也手拄窗臺,說,“我發現你很有做大混混的天分。”
浩燃憑窗遠眺着闌珊燈火,心說:或許她早就發現了吧,所以那樣不願意我走進她的混混生活。
這時阿骨捏着一沓白信封,一支灰鋼筆說:“哥,怎麼着也給這幫情侶留一句話吧!”
浩燃想說:失去的學業,可用金錢贖回;失去的愛,即使壓上一輩子也換不回來。但他沒有,只說一句“讓他們好好生活”。
隨後,凌亂的客廳被一首理查德?克萊德曼韻律飄忽的鋼琴曲漸漸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