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說自己,卻對真正的徐碩說了很多。我聽也是左耳進右耳出,他如此借用他人之名,不用考慮別人知道,而且還留在216這麼危險的地方,那麼真正的徐碩,我想可能已經死了。
考慮得再細緻一些,知道徐碩死了的人,可能只有他一個。
一邊聽他說起徐碩,一邊揣測他的意圖。
“幹嘛不說你自己?”我道。
這話是不經意說出口的,也是心裡着實不願再聽下去。他的大腦此時也是飛速旋轉,不如干脆結束他的囉嗦,還是換成我來問。
徐恩勳停下,換成一副凝重的眼神。
“難道你們就沒聽出來?”。
聽出來什麼?我的話馬上給他扔回去,你說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徐碩的家事背景與你何干,你借用他人之名,還這樣有恃無恐,在216的原地待了快30年了。
不如我給你說,徐碩死了是吧!只有你一個人知道是吧!既然是這樣,也不妨想象成是你殺了他。
我的指責沒有引來他的驚恐,鎮定的神情一點也沒有異樣。他否認是他殺了徐碩,相反他說徐碩可能沒有死。他一直都相信,徐碩是第一個從216成功逃脫的人。
1979年,徐恩勳從法國輾轉回到中國,是因爲他在國外已經舉目無親。親人離世,他在國外無依無靠,至於親人他絕口不提,我也可以猜到,即使不是土賊,也和土賊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這沒什麼好奇怪的,家庭家族就是如此,如果不是細心經營,很快都會落沒,孤家寡人就是結果。
筆記上提到的,216是天南海北拼湊起來的隊伍,而且身份都是土賊。
一回到國內,徐恩勳立刻就被人盯上,而且來找他的人,見面就說出他的來歷。對此,他很害怕,那個時候他還不滿20歲,對來人的交代,只有言聽計從,來人叫他隨時做好準備。
來人是誰,他不知道,只有交代的事讓他心動。
國家需要他。
徐碩是他在216裡,唯一的朋友。身材魁梧有力,而且骨子裡的兇橫野性,很難與其他人相容,所以他受到很多人的排斥,住的屋子,也是自已一個人把在房頭冷苫。每到冬季,徐碩的屋裡都很冷,對此他一點也不沮喪,相反倒很高興。
“你怎麼又扯到徐碩身上了”我怒道。
對於我的憤怒,雖然聲音很大,但是他仍然波瀾不驚。
“你們行嗎?”。
這話什麼意思?我的反問立刻引來他的怒火。
說到現在我還不知道他的意圖,還問什麼216。我們是什麼人?身份背景都鮮爲人知,但還是被人揪出來,扔進所謂的216地質勘探隊裡,從此過着被人監視的生活。能使出這些手段,背後的組織是你們這些人能招惹的嗎?
現在我算是明白了,他想說的就是這個。現在回想起來,從我們進屋開始,每句話每件事情他都是意在試探,他想知道我們是哪方面的人,如果不是來自他希望的地方,他想叫我們知難而退。
現在我承認了,明哥說的沒錯,我還要練。
1963年,中蘇關係緊張,徐碩和家人逃回國內。那時候在蘇聯出關,連衣服都要扒下來,一絲不掛的接受檢查。至於徐碩的先祖是黑水城的腳伕,在沙皇俄國時期就被人帶出去,而他們在63年回國就被人盯上,原因可能在聖彼得博物館。
時至今日,聖彼得博物館裡的藏品,件件都是絕無僅有的中華國寶,想起來就讓人痛心。明鍼灸銅人,很多人都知道。重點是黑水城的遺物,科茲洛夫從額濟納帶走的四十箱文物,總數加起來有上萬件,一直到今天只有八千餘件藏品被編號定名公之於世,還有兩千多件長期以來都是絕密的。
世人眼中,那只是帝國主義對我們的掠奪。而在我眼中,卻不簡簡單單如此。
黑水城,古絲綢之路上那裡的地名叫居延,也就是人們所說的居延道,漢武帝打通河西走廊,使它處在十字路口。在漢初時期,那裡已經是極盡繁華的地區,也就是說,幾千年之前,那裡就有高度文明的人類社會。
居延這個名字存在了一千多年,西夏改名黑水城,隸屬於西夏十二監軍司,它是最北一個,也就是西夏北方要塞。蒙古大軍剿滅西夏,可黑水城並沒有就此消失,雖然党項人遠去了,但是城池還在,在元朝時期,黑水城改名亦集乃。
組建216的組織,真可謂是有心良苦啊!
黑水空城,那是清末三大盜案之一。216的人,連徐碩都找到,恐怕和徐恩勳想的一樣。
他雖然沒說,但是他的意思我已能猜到。216是在‘上峰’的授意下建立起來的隊伍,它的成立和存在,本身就是建立在一些人消失的基礎上。
不知他爲什麼這樣說,‘上峰’,只是他想隱去一些人的名字。至於是誰,他讓我隨便猜,是誰都行。
一入216的大門,再想出去是不可能的。兩年的學習生活,徐恩勳無時無刻不在提心吊膽。他知道,沒有派上用場之前,這裡的人都會相安無事,哪怕六隊就在後山虎視眈眈,可是一旦學習期滿,出去就難說了。
他也是海歸,他對這裡的每個海外回來的人都有了解,一旦被放出去,恐怕馬上就會引起變革。
他太瞭解這裡的人了。
年紀小,這是優勢,也是劣勢,這話一點不假。很多人因爲年紀小,相處在一起,不被別人排斥,這使徐恩勳很容易走進別人的圈子,也給他帶來意想不到的麻煩。
往往壞事的,就是我們不注意的人。徐恩勳年紀小,有時候就被那些年紀大的人利用。而那些年紀大的人,似乎在216裡沒起到一點正面作用,他們時常教唆年輕人,時常在年輕人耳邊,說些影響他們思想的事情。徐恩勳沒有犯這個混,他心裡十分清楚,和他們走在一起太近,對自己沒好處。
同時也更加清楚,這些人一旦出去,馬上就會引來殺身之禍。
“都是你們自己攪合的”我道。
再次打斷他,他說出這麼多,讓我聽得特別累。你說這麼多,不就是想讓我們知道,216得水深不可測。我告訴你,都是你們自己倬的,根本沒那麼複雜的事情,被你們自己搞砸了。
“有一支隊伍,被軍隊給剿滅了”徐恩勳道。
“你說的是不是三隊?”我道。
三隊是阿約父母所在的隊伍。我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爲筆記上沒提其他的隊伍是怎麼回事。除了三隊和二隊,雲秀的二隊是她們自己作孽,其它隊伍沒有記錄。
徐恩勳睜大眼睛看着我,他對我知道三隊的事驚歎。我告訴他,這沒什麼好奇怪的,對於216,我知道一些事,只是不知道所有的事情是真是假,至於三隊被軍隊剿滅,我譏笑着說,你怎麼不說是被六隊剿滅的。
“不可能”徐恩勳道:“對方使用了迫擊炮”。
你是怎麼知道對方用了迫擊炮的?難道你也是三隊的人?
徐恩勳所在的隊伍是四隊,四隊前期的任務是去秦嶺,後期被派往浙江省麗水市垟坪鄉古家壩村。
四隊隊長莊國成,他是老支書欽點的隊長,爲此老支書還和主任有過爭吵。莊國成當時30多歲,是個閱歷豐富的中年人,在他腦中很多事情都比別人快一步。一到古家壩村,莊隊長立刻叫所有人蟄伏下來,因爲他感到了危險的信號。
四隊從秦嶺回去,就馬不停蹄趕往古家壩村,可就在這時候和總部失去了聯繫。呼叫斷斷續續,讓莊國成感到,可能總部出事了。
說道這裡,我不得已打斷他。呼叫斷斷續續是什麼意思,你們再山野之間行進,用的是什麼聯絡工具?最開始我以爲是那種29瓦步兵電臺,就是《英雄兒女》裡,王成喊着‘向我開炮’的那個東西。
實際上,216的隊伍裡,還有包括電報機在內的通信工具。每隔一段距離,就改用程控電話,那時起國內通信,有線電話還是具備的。改用電話就要留下幾個人,總部時常出現無人答話,莊國成就做出了一個大膽的舉動。
他派出了他的心腹小齊,去江蘇鹽城打探消息,那是一隊的地方。
“原來是聽說的”我譏笑道。還以爲真像他說的那樣,對方動用迫擊炮,道聽途說怎麼能信以爲真。
徐恩勳說的,是小齊在鹽城得到的消息,三隊出事了,他們到達和田之後,不出一個星期就遭到了滅頂之災,他們在茂密的樹林中遭到伏擊,對方有可能是軍隊,而且還使用了迫擊炮。
那不是軍隊。
必須強調我的觀點,如果真要把你們消滅殆盡,用不着軍隊。把三隊召集回來不久結了,那樣的話你們誰都跑不了。看一下地圖就知道,三隊那裡是邊疆地區,位置靠近和田,屬於塔里木西南方向,那裡人煙稀少。
“我說的是迫擊炮”徐恩勳不耐煩道。
“我說的也是迫擊炮”。
徐恩勳終於沉不住氣了,而我要做的,就是把他的觀點一一否決掉。我必須要用我的說辭,讓他改變三隊是被軍隊剿滅的觀點。
“你們知道迫擊炮打起來什麼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