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牆一點點升起,還是之前那樣緩慢。剛纔倉室落下之後,我們翻土的時間裡,綠牆已升起許多。丁曉東酒爵燈揣進懷中,我和他就半蹲半坐在第一極臺階上,在張春來的身後。沒有光亮透出,周圍近乎全黑,張春來趴在黑門前仔細聽辨券道里的迴音。
現在綠牆下的空擋人可以鑽出去,大怪物是在斷層水系中存在,要等張春來確定外面沒有危險才能行動。
‘噹’!
券道傳來一聲悶響,響聲並不大,在綠牆的氣泡聲中尤爲明顯。
聲響來得非常突兀,聽着很像是券道口的岩石峭壁上發出的聲音,又像是有人在敲擊外面的山體岩石。丁曉東懷裡透出微弱亮光,張春來在黑門下一動不動趴着,顯然那聲岩石悶響引起了他高度警覺。可是一聲過後又是黑暗死寂,我和丁曉東的呼吸壓得更低,生怕影響張春來。
綠牆下‘咕咕’的氣泡聲偶爾發出,空氣也越來越冷。這種溫度應該是券道外的空間要比之前見過的積水層要大,很可能是緩慢的流水,若不然空氣不會這麼涼。
三個人就這麼靜靜的等着,黑門中綠牆又上升一些,張春來麻利的起身,雙腿順着臺階上放下去,回頭跳進券道。我和丁曉東急忙跟上,三個人緊貼着走出券道口。
酒爵燈藏在懷裡,光線微弱能看到附近就好。一出券道口,氣溫急劇變冷,吸入冷氣人精神許多。券道外還是峭壁上開鑿出小路,也只是在崖上可以落腳,站住幾個人。出口上方掛着好幾根石鐘乳,好在人能鑽出去。稍稍站定,張春來就打亮日本燈。
這裡空間寬闊四外望不到頭,水面距離小路不足一米,趴下盡力伸手就能碰到水。上方密佈倒懸的石鐘乳,有的形如利劍,在光照中潔白晶瑩猶如冰掛,也有的一坨坨連在一起,像是被岩石擠出來的黃油一般,歪歪扭扭掛在水面上,五顏六色。
回頭一看,小路不到六七米長,居然是在岩石峭壁上歇入式開鑿,年深日久,岩石膨脹已然使路面鼓起,沒了平面。出口打在頂層的石鐘乳之間,形成石鐘乳的透水岩層此時就頂在頭上,券道口已經快被擋住一半了。
活墓的建造肯定出自大神!建造活墓之前,必須是精準的勘測計算!
三人這時也沒覺得驚歎,只爲這眼前景色着迷,掃視一圈,不同的石鐘乳反光各不相同。燈光過處色彩繽紛靈動,還真有常說的其形無方,水光流彩的意境。而這裡不能再叫斷層,溶洞的形成是石灰岩地區地下水長期溶蝕的結果,喀斯特地貌在中國多見,地下潛水層處在溶洞裡,水面如此寬闊的不多見。
換句話說就是水太大了!
張春來從水裡縮回手,我將他攙起來。
“水流緩慢有少量冰晶,可以斷定是潛水層”張春來說完臉上顯出一絲凝重,丁曉東將張春來的燈關掉,只留下他自己的酒爵燈。
張春來小聲嘀咕,潛水層是地表以下第一個穩定水層,往往潛水層埋藏較淺,上方沒有連續的隔水層,水源又是通過地下包氣帶下滲的雨季降水補給,所以通常是民居自採井的水源。
我把他們兩個拉進券道,這種地下水層沒什麼可怕,關鍵是水中可能有大怪物的存在,還是先遠離水面的好。
“那這麼說,剛纔‘噹’一聲是滲水的聲音嘍!”丁曉東的話沒讓張春來回過神,他在想的不是這個問題。而在三人都在沉默的當口,又是兩聲沉悶的岩石迴響傳來,更像是人敲的。
這兩聲迴響,張春來聽得尤爲清楚,不像剛纔在券道內那麼突兀,兩聲連貫,帶着岩石深處的顫音,在石鐘乳和水面迴盪開,感覺來自很遠的水層深處。
“水錘現象”張春來說完,轉身走下券道。
雨季降水進入潛水層之前,通過包氣帶下滲,經過岩石縫隙的時候,包氣帶存在氣體,時常出現水錘現象,堅硬的岩石對水錘現象傳導很強,有的也能到達地表,民間傳說很多建在山腳下的房屋,經常出現的怪聲就是因爲水錘現象。剛纔在黑門聽到沉悶如人敲打岩石的沉重回音,可見水滲過岩石時的壓力很大。而我們在倉室和券道里升降好幾次,上面兩層可是也有水層存在,張春來說這是潛水層,地表以下第一個穩定水層。
這裡似乎也有問題!
回到倉室,張春來對滿地土堆失去興致,也在黑門最下方的臺階上坐下,臉上不見一點輕鬆。
“噢!你也想到了,水衣肯定是在這個潛水層用的!”丁曉東說着,也跟着一屁股坐在臺階上。
看他那咕嚕直轉的眼珠子,我的無明業火終於爆發,劈頭蓋臉給他一頓臭損。“想到什麼呀!我只想到找夜明珠,好獨吞。你丁曉東就這麼點格局,能活到現在真不容易”。
丁曉東也不生氣,舉手朝着雜物堆,對我說夜明珠在裡面,請自便。我打開日本燈,在土中繼續翻找,券洞外的石鐘乳,大怪物不可能進來,這時候不用再控制光源。
一定還有想不到的東西,古人應該不會是我們猜的簡單依靠螢石,如果密封的玻璃器物存在,找到一種不依靠空氣的可燃物來照明,古人也會嘗試去做。我就是想找到一點殘留物,越弄不清是什麼越好,至少能證明古人手中的工具,不止我們臆想出的那些東西。
“水衣不是潛水層用的”張春來在我翻看土堆的時候,一句話嘟囔出來。
不管那些水衣在當時是多麼先進的軍備級物資,吹氣之後穿在身上,皮毛鞣製的東西做不到密封,用現代話說就是早期的乾式潛水服,根本不可能保證在有冰晶的水裡長時間潛水。有冰晶,水溫低得人下不去,游泳池還要有個水溫標準呢!
聽到張春來的話,我背對他們說道:“肯定不是,緩慢流動和水中有少量冰晶,這兩個條件就不可能下水”。
“你看我幹什麼?”丁曉東一聲大叫,在我認真翻土的時候聽到他猛然起身,給我嚇一跳,趕忙站起來看他倆。
張春來衝着丁曉東的眼神,和丁曉東之前看我的一樣,讓人感覺都是不懷好意。張春來眼珠子亂轉,隨即說道:“明哥把鍾磊三個人拆開,一切都安排的好好的,你怎麼就把他一個人扔下了?”。
我心裡立刻大喜,張春來腦回路總算是步入正軌,我早就想說又不好意思說的事情終於讓他點破。
李立明安排丁曉東和他跟住鍾磊,二對一有優勢。可丁曉東把明哥一個人扔下,不是他心不在焉,而是這王八蛋心裡有事!
從他之前說的如何跟大怪物周旋,那舉止神態,不見爲明哥擔心多少,倒像是興奮異常。由大怪物只對強光有反應、判斷大怪物有可能是水生物種、還跟鑿齒傳說扯上關聯。最關鍵的是他說受不了倉室的味兒走出券道,才把明哥扔下,但是他卻對倉室裡貨架子上的盛盝興致滿滿。
沒有必要說謊的事情,卻偏偏用一句經不起推敲的謊言來打馬虎眼!
他一定是想隱瞞什麼!
他本意不可能是想明哥涉險,我猜八成是明哥說過的,這傢伙滿腦子都是他丁家那點破事!
見他氣鼓鼓的樣子,憑我對他的瞭解,丁曉東屬酸臉子的,現在這架勢很容易跟張春來打起來。
我說道:“我們不懷疑你什麼!又是三僚村又是贛州府,你自己說的那些東西太有指向性了,明初的欽天監風水大師的確來自那裡,這活墓又肯定有來歷,不能強扯到一起”。
“對呀!實話實說我們也不怪你!”張春來道:“況且明哥說過不要想着你們丁家那點事,就說你是研究活墓,我們也不會和你丁家的事聯繫,因爲不感興趣”。
丁曉東長出一口氣,平復一下情緒,慢慢坐下說我們誤會了。這裡出現的情況和他丁家的故事真沒關聯,而是明哥和他說過,贛南地區水系複雜、多嶺多山,民間常說‘遇山多窯洞’,自古也有老話‘七戶買插,三戶火烤’,形容當地從古至今採礦鍊金是一脈傳承下來的營生。
咱們現在的地方是江南臺隆的地下穹斷束,地下岩層中可能存在石英脈上的次生巖,在地質上屬硅化礦帶。
所謂‘無硅不成金’,硅礦化帶就是人們常說的地下金脈,往往地下金脈的附近連着很多稀有金屬礦藏。進入入口時候,丁曉東的確分心走神,以爲這複雜的活墓是爲了開採金礦設計的龐大工程,所以才走出了倉室。
沒想到事情發生的突然,倉室下落和明哥分開,丁曉東當時也是心急懊惱。可懊惱又於事無補,去券道外面查看岩石,看一下外面是不是石英脈上的次生巖礦帶。
“你說的這個對!只能是巖礦帶需要查看,金礦石不用看,金在常溫下結晶,在岩石上也是金燦燦的,礦工稱爲‘顯花’”我說道:“有金子老遠就看到了”。
“反正我是不知道有大怪物,不然我也不可能讓自己落單”丁曉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