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染一下子慌了,想擁她入懷,卻被猛地推開。對面的白衣女孩雙眼赤紅,彷彿早已不是他記憶中的那個人。她冷笑:“你從來都是這樣敷衍我。十年了,我喜歡你整整十年了。你告訴我,告訴我,你也愛我的,對不對?”
紀染又痛又無奈地注視着她,一聲長嘆。
等不到想要的答案,那個突然癲狂的人也逐漸沉寂下來。四周死一般寂靜,整個片場的人都停了下來,注視着他們。時間彷彿凝滯了一般。她又突然笑了,聲音慘烈:“我從來都沒有怪過你。我只怪自己生不逢時,怎麼都趕不上你前進的腳步。我也怪自己無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讓你走掉。而這一次,我不會再錯過。紀染,我要你生生世世都不得忘記。”說完,只聽得一聲噗地聲響,以及衆人的驚呼,和紀染延遲了幾秒鐘才發出的嘶吼:“紀墨!”
尹安匆匆地跑到帳篷前,目瞪口呆地看着人羣圍了裡三層外三層,無不是又沉重又興奮。她剛惴惴地站定,就見到紀染分開人羣跑了出來,懷裡抱着一個血人兒,臉色煞白腳步踉蹌,一臉害怕失去的痛楚。那份痛楚傷到了尹安。雖然她知道此時此刻自己不該如此兒女情長英雄氣短,但是她心底突兀地撕扯卻讓她無法忽視。紀染抱着紀墨軟綿綿的身體,風一樣掠過了她的身邊。空氣裡散發着絲絲縷縷的甜腥血氣。她倉促轉身,只看到紀染抱着懷裡的女孩奔跑的背影。他看起來那麼張皇失措,那麼恐慌無助。
從遠處趕過來的朱戈弋此時只是拍了拍她的肩,沒說什麼,轉頭去開車。她一把拉住了他,眼底就有了一抹祈求:“讓我去,讓我去吧,啊?”
看着她失魂落魄的蒼白麪孔,朱戈弋竟然不忍拒絕。
等到了醫院,尹安才知道自己有多麼地多餘。紀染始終都眉頭緊鎖,看都沒有看她一眼。此時此刻,他的視線裡只有那個躺在病牀上,面容蒼白如紙的女孩。尹安站在病房外面,看着他的背影。彷彿一瞬之間,他變得格外頹喪。
他眉間的矛盾和痛苦,她何嘗看不明白?
一對中年夫婦急匆匆地跑進了病房,一看到這個情景,女人忍不住悲從中來,而男人則面色陰寒,緊抿着脣,一言不發。
朱戈弋攬過這個固執站在門外的小姑娘的肩,低聲在她耳邊說:“走吧,她父母都來了,沒我們什麼事情了。”
尹安仍然不爲所動地站在原地。朱戈弋嘆了口氣,鬆開她,去醫院的小賣部買水。而病房中的一家人中,終於有人發現了門外站着的小姑娘。看她緊抿嘴脣的堅毅模樣,眸子裡水水的,卻又格外傷心。紀父看了一會兒,終於打開房門,把尹安叫了進來。
紀染終於擡頭看了看她,悲傷的神情裡面終於有了一絲意外。原來從始至終,他真的沒有看到她的緊緊相隨。
紀父坐下來,沉默了一會兒,才把視線從腳尖挪開,擡頭問尹安:“你是紀染的女朋友?”
“爸……”紀染叫了一聲,聲音格外的嘶啞。
紀父打斷他,沒給他一點好臉色:“沒讓你說話,你別開口。這位小姑娘,叔叔問你,你喜歡我們家紀染嗎?”
尹安舔了一下嘴脣,覺得空氣格外稀薄起來。她迅速地看了紀染一眼,而他挪過了視線,只有似有似無的餘光瞟過來。她深呼吸了一口氣,鼓足勇氣答道:“我是喜歡紀染,但是我不是他的女朋友。他……”
“好了,”紀父又一次打斷了她的陳詞,轉頭對紀染說,“你們倆出來一下。”
尹安整個過程都處於一種雲裡霧裡的狀態。等她暈乎乎地走出了醫院的大門,被朱戈弋攔下時,她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只記得紀染跟他的父親發生了很大的爭吵,然後他憤怒地摔門而去。
朱戈弋在她眼前搖了搖手,叫她:“喂,傻了?”
尹安無意識地抓住那隻手,往自己臉上貼:“你打我一下,打我一下,讓我知道自己是在做夢吧。”
什麼叫他破鐵鞋無覓處?什麼叫山重水複疑無路?什麼叫戲劇來源於生活?紀父擲地有聲的話還在她耳邊嗡嗡迴響:“從今天起,紀染就是你的男朋友,要是你願意以後就是你丈夫。他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你打也行罵也行,教訓不了他,你就來找我。”她記得自己石化當場,連內心翻滾着的拒絕的話都沒有說出口,紀染就摔門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