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雪念終於順利找到以殤的辦公室，期間再沒碰到什麼奇怪的人。他站在灰色的大門外，鬆了口氣，最後檢查了一下自己準備的東西，伸出手敲了敲門。
裡頭很敷衍的應了一聲就再沒了聲音，雪念只好推門進去。最先映入眼簾的不是他想見的個人，而是堆成小山的文件堆，那人埋首其後，幾乎要被繁重的工作淹沒。
綿延的心疼蔓延而出。
那個人纔剛出院第三天就要面對這麼多的工作，清晨露水未乾就要出門，忙到深夜纔會回家，把自己關在這空曠的辦公室裡，沒有人能幫到他。
雪念又想起了沈漸離的話：他不過是厭棄了這個世界，卻又不得不留下罷了。
以氏上下千百人，明裡的，暗裡的，如今都依靠着他一個，所謂的責任，將他牢牢綁縛在這個他並不怎麼稀罕的位置上，恐怕只能熬到耗盡心血的那一天，這世界才能放過他。
尹雪念進了屋又一直沒出聲，以殤疑惑抽空從文件堆裡擡起頭來，卻看見他盯着自己怔怔出神，松露咖啡般的瞳眸裡還有隱約的波光。
不過比起這，以殤更驚訝於他本人的出現，問句脫口而出：“你怎麼來了？”
雪念驚跳回神，之前因爲心疼而暫時消失的侷促不安又涌了回來，他垂下眼睛不與以殤對視，小心翼翼的出聲，問：“我……打擾到你了嗎？”
以殤一愣，知道他誤會自己的意思，又補充一遍：“我是說，你今天上午不是有課嗎，怎麼會空閒的跑到這裡來？”
尹雪念似乎是鬆了口氣，舉了舉手裡拎着的紙袋，說：“我覺得你不會按時吃飯，而且外面的東西現在也不適合你，所以特別帶了家裡做的給你。”說完他頓了一下，看了看以殤的表情，猶疑着又問：“你還沒吃過吧？”
以殤眨眨眼睛，放下手裡的簽字筆，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看，淺琥珀色的眸子裡帶着幾分惡作劇的快意：“雪念，我好像不是第一天上班吧？”
“啊？”以殤不按套路出牌，雪念覺得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維。
以殤身體向後靠在椅背裡，笑意更濃：“要送飯，昨天和前天你怎麼不來？”他沒記錯的話，前兩天這人是沒有課的，那時他不來，偏偏要今天翹了課跑來？呵呵。
“我……”雪念語塞。
“通風報信的是哪個？”以殤眯了眯眼睛，一副“坦白從寬”的表情。
雪念吸了口氣，任命似的閉上眼睛，小聲說：“是離哥。”
不曾得到以殤的同意，他怎麼敢隨便跑到公司來？他怕打擾到他，也怕惹他生氣，他最近總是不知不覺就惹到了他，他要工作，他不想添亂的。而且，據他所知，以憐夕從來都不會到公司來。
可是這個人不愛惜自己，他還能坐視不理嗎？沈漸離告訴他，以殤上班兩天，兩天都沒有吃午飯，晚上他回家已是深夜，更是不可能再進食。這人以爲自己是成仙了不食人間煙火不成？
雪念坦白之後良久沒聽到以殤出聲，他有些慌亂的睜開眼睛，卻瞧見以殤正目不轉睛的打量他，臉上冷漠得沒有表情。
生氣了？
他垂下眼睛，抿了抿脣：“……你別生氣，你不喜歡我馬上走就是了，以後也不會……”擅自來找你。
“你帶了那麼多菜不是想陪我吃的？”最後幾個字雪念沒能說完就被以殤打斷，他重新擡眼看過去，以殤卻已經重新拿起筆。“你有兩個選擇。”
“什麼？”
“要麼，你留下來，去那邊沙發坐會兒，等我看完這份文件一起吃飯。要麼，這些東西你都帶走，一樣都別留下。我纔不要一個人吃飯。”以殤說完就低下頭繼續之前的工作，再不擡頭看雪念一眼。
尹雪念呆呆站在原地，愣了好半晌才突然笑開，輕手輕腳的挪到沙發邊上，把紙袋裡的保溫盒一一拿出來擺在茶几上，碗筷也收拾妥當，然後老老實實的坐在沙發上，等着以殤。
他的脣角，帶着一抹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笑容。
那是隻屬於雪唸的，純粹的，笑容。
以殤的餘光一直跟隨着雪唸的動作，躲在文件堆後面，忍不住揚起一抹滿意的笑意。
這個傻瓜，是不是終於有點開竅了？
沒有讓雪念等很久，以殤快速的完成手裡那份報告的處理，放下筆，起身往茶几處走。
不知是因爲站起來的動作太劇烈還是因爲一直沒有進食而引起的低血糖，他的身形明顯晃動了一下。
一隻手按住桌角，淺琥珀色的眸子似乎又淡了幾分，眼睛閉了閉，才緩解了一些。
尹雪念一直盯着他看，早就一步衝過來，擔憂的站在他旁邊，松露咖啡的眼底滿是心疼。
“沒事，別怕。”以殤擺擺手，站穩了身體又重新往沙發走去，這一次他坐下的動作緩慢了些，倒不見什麼明顯的不適。
雪念原本沒有陪他吃飯的打算，所以只准備了一套餐具，現在他不舒服，他更是緊張的坐在旁邊盯着，沒有動食物的打算。
以殤掃了一眼桌上的東西，全都是極清淡的菜色，完全是在照顧他這個才胃出血過的人。他想了想，掏出手機噼裡啪啦的寫了條短信發送出去，才心滿意足的拿起筷子。
可不知是不是太久沒有進食的關係，東西到了嘴邊他根本不想張口，若是勉強就立即感覺到胃裡的洶涌抗議。
他吸了口氣，眨眨眼睛，放下了碗筷，看向雪念，尋思良久才找到個像樣的話題，說：“雪念，今天早上我收到一份員工提案，斟酌良久覺得確實可行。你願意幫我嗎？”
雪念原本見他不肯吃飯有些擔心，突然又聽他說工作上的事情希望他幫忙，注意力便立刻被引開了。
“我能幫忙？做什麼？”
“那邊桌子上有一本白色文件夾的文件，你去拿過來看看。”以殤挑了挑眉，指着辦公桌上那本單獨放着的十分顯眼的文件夾指揮人。
雪念沒多想，只起身過去拿，一邊走回來一邊看裡頭的內容，忽略了那個故意支走他的傢伙搞了什麼小動作。
“娛樂圈？你想涉足娛樂圈？”雪念看東西不算慢，他走回位置坐下不久已經看完那薄薄兩頁紙，瞪大眼睛盯着以殤，滿是疑問。“那我能幫你做什麼？”
以殤放下空了一半的粥碗，拿起旁邊的紙巾擦了擦嘴巴，然後調整成正襟危坐的姿勢，嚴肅而認真的說：“做我娛樂公司，第一個簽約藝人。”
“我？……”
五分鐘之後，北堂賢拎着一袋酒店打包的食物和全套餐具出現在以殤的辦公室，正巧聽到以殤對尹雪念談自己的計劃，表情更悲慼了一點。
爲什麼人家小兩口在屋裡談人生談理想，他就要負責替雪念買“味道好的菜”和準備餐具啊！